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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娆不停地捏着茶盏的边缘,她紧张时总是习惯性?地去抓手?边的东西?。

陆成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阿娆是在大哥失踪的那段日子里?和江行舟的关系冷淡下?来,她怕是早就知道了?大哥和江行舟的约定才?决定和离。原本他不觉得有什么,要是她知道真相之后还能?和江行舟在一起和和美美过日子,那才?是叫人心里?难受。

可现?在的问题是江行舟将大哥找了?回来,并为此受了?重伤。那边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阿娆能?过去看一眼。

他虽然不明白阿娆又?不是大夫,过去看一眼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他的立场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

“江行舟听说伤得挺重,现?在还昏迷,他身边的姜嬷嬷说是想请你过去看看。你是什么想法?”

陆云娆在听到江行舟昏迷不醒时,心脏像是被只大手?攥紧一下?又?松开?,有种酸软的疼痛。她抑制不了?那种难过的情绪哪怕是知道现?在的身份地位都不合适,还是没忍住问出来:“就没有请大夫吗?”

“不仅是伤口,更重要是中?毒了?。”陆成珩倾着身子,手?肘压着桌面,认真道:“他那边没有能?拿主意的人,我们家少不得要帮衬,一会我便带着大夫过去,你呢?”

小姑娘心乱如麻,手?指弓起,上?面能?够看得见明显的青色脉络。过了?好一会,右手?紧握成拳,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摇摇头,“还是不去了?吧,不然也不好解释。当初我既然已经同他和离,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也好。”陆成珩点了?点头,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又?多问一句,“你当初同江行舟和离的原因和大哥有关吗?”

这是这段时间第一个人问起她和离的原因,陆云娆自己都有片刻的恍惚,咬唇说:“不算是,我和他之间原本就有问题,就算没有这么一出,我们应该也不会走到最后。”

她想要的感情是平等而又?让人安稳的,而不是她带着不纯粹的目的去接近江行舟,小心翼翼讨好和揣测他的心思,而他又?迫于现?实中?的压力不得不对她好。她那段时间就像是被下?了?蛊一般,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敏感多疑,变得畏手?畏脚,变得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回想起那段时间,她的眼眶红了?一圈,眼中?多了?几分水光,却?抬起头来对将二哥笑着:“我现?在生活很好,那就不要再见面了?。”

她是笑着的,可笑容却?让人察觉不出来半分高兴。

陆成珩意兴阑珊,瞬间没了?,继续说下?去的谷欠望,转身离开?。

陆云娆告诉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就当是从头到尾不知道。可两?家的距离太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边都知道。她也被迫知道江行舟的病情更加严重,陆成珩这几日都没有回来,就是在外面寻找合适的大夫。但是话传来传去就变了?,一会说是已经找到能?解毒的大夫,一会说是根本没有找到,江行舟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像是连晚上?都没有办法撑下?去。

她心里?乱糟糟的,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下?去。思来想去之后,她让春实装一点奶酪糕一起去找宁欢。

自从大夫说要静养之后,宁欢就真的没有再出过屋子。原本她还能?给?小孩子做衣裳,但陆成珩嫌弃针线活伤眼,便不许她亲自动手?。她现?在每日最多就是画几个花样让丫鬟们做孩子的衣裳,其余时间就用书本来打发。

见到陆云娆过来,她也很高兴,“去平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还没有,还未必能?去得了?。”大哥带了?彩霞和桃桃回来,俨然就是想要成亲,程氏作为一家主母肯定是不能?离开?的。

宁欢低头,将身上?披着的毯子往上?拉,盖住现?在还算平坦的小腹,偏过头来问:“也是,大哥和彩霞什么时候成亲?怕就在这段时间了?吧?”

“不清楚。”陆云娆连程氏会不会同意这桩亲事都不清楚。

宁欢垂眸,眼下?落了?一层阴影,看不清楚神色,“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看见陆云娆的一张脸都快要皱在一起,直接笑了?出来,“你这个是什么表情,真要是说起来的话,他也是我的哥哥。现?在他日子过得不错,我不应该高兴吗?再说了?,你不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不错吗?”

这么说也是,陆成珩虽然没有走仕途,但是手?里?积攒了?大量的财富和人脉,真要是生活的话,未必比别人差多少。再说他对宁欢很好,两?个人也即将有一个孩子,可以说没有一点烦恼。

陆云娆没有继续往这方面说,和宁欢开?始商量要给?小孩子买什么玩具。

等到傍晚时分,陆成珩才?回来。他走到宁欢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这才?顺势坐在她旁边,“你们聊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就是些琐碎的事。”宁欢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推了?推男人的胳膊,“江行舟怎么样了??天天看你忙进忙出,可找到了?大夫。”

陆云娆低下?头装作是喝茶,精神却?一下?子集中?起来,专心等着自家二哥的回答。

“大夫是找到了?,才?配了?一剂药。”陆成珩抿唇,没有继续说,表情凝重。

他这样的举止莫名给?人很大的压力,陆云娆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果然,陆成珩在送她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大夫配了?药,但是也不确定到底管不管用。他的伤口已经流了?好几天血,再过个一两?天……”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陆云娆捏紧手?帕,抬头问:“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陆成珩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今晚他要再用一次要,要是还在意的话,就一起过去看看。”

陆云娆迟疑,没有像上?次那样一口拒绝。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天空被红色画上?了?重重的一笔,多了?几分寂寥之感,让人心情也跟着沉重。她最后还是点点头,“好。”

为了?避免事端,他们没有将要去江家的事告诉任何人,等夜色来临之时,陆云娆就换了?一身衣裳跟着二哥一起出去。

陆成珩交代着:“我已经将你失忆的事透露给?姜嬷嬷,她们不会在你面前?提起旁的。若是你不喜欢呆在那边的话,等会就回去。”

陆云娆点点头,跟在他后面直接进了?偏厅。偏厅里?坐着好几位大夫,他们也已经有好几天没睡,脸上?带着倦容却?还在讨论药方。见到陆成珩过来,他们下?意识站起来行了?礼。只是当目光触及到他身后跟着的姑娘时,他们迟疑了?一下?,最后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看见二哥朝着自己点点头,便直接进了?室内。

刚进入室内,就能?够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药味中?间还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血腥气。这得要流多少的血,血腥气才?这么明显?

她心里?一沉,知道江行舟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很多,便连忙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当看见床上?躺着的男人时,她瞬间就止住脚步,差点就站不稳。她不是没有见过他狼狈的样子,在他们被关家救起,江行舟也曾经受过重伤昏迷了?好几天。

可那时候,他虽然脸色苍白,可一眼看上?去知道是受了?重伤可人还好好活着。可现?在的他躺在床上?,整个面颊凹陷,脸上?萦绕着一种青白之色,连嘴唇的颜色也淡化成浅浅的一层粉色。因为怕压着他的伤口,他盖的被子十分轻薄。哪怕如此,也看不见一点胸口的起伏,整个人就像是没了?呼吸。

这种亲眼所见带给?陆云娆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以至于她的脑海都成了?一片空白。

屋子里?愈发沉闷,那种血腥气漫上?来,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觉得自己都没有办法呼吸。

“你哭了??”陆成珩走进来。

“嗯?”陆云娆有点恍惚,听了?他的话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可及却?是冰凉的液体。她想要将眼泪擦干净,眼泪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都擦不干净。

“二哥,”她刚开?口,嗓子就沙哑到像是用砂纸打磨过,停顿了?一会才?哽咽着问完话,“他会没事的,对不对?”

“不知道。”陆成珩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外面,“药差不多熬好了?,等会就直接端上?来。”

不多一会,两?名大夫便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有条不紊让男人将药喝下?去。

剩下?的便只有等着了?,倘若今晚能?熬过去,便是万事大吉。倘若不能?……两?个大夫相互对视一眼,就直接坐在脚踏木上?不准备离开?。

陆成珩原本想将妹妹先送过去,自己再过来守着。可他看见妹妹目光的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个病着的男人时,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等到了?夜里?,江行舟忽然发起高热,连带着伤口都开?始往外面渗黑血,大夫连忙解开?被血染透的纱布,开?始处理伤口。看着大夫将那些快要腐烂的肉生刮出来时,她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彻底崩溃,背过身去哭了?出来。

她怕影响到大夫的动作,咬着自己的手?腕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整个背部深深弯下?紧绷,往后便是无数次的震颤。

她不想喜欢江行舟了?,但是她也不怪他了?。

过往种种,一笔勾销,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