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099

田会计一被带走,他媳妇顿时慌了,哪还顾得?上跟余家父子掰扯算账,赶紧跑回家搬救兵。

余家父子也?傻眼了,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在大队呼风唤雨的会计会说倒就倒。有了这前车之鉴,余国辉更怕余思雅了,无比后悔自己?怎就听了田家的蛊惑,跑过来帮腔呢!

看看,他这妹子现在能了,说搬倒田会计就搬到田会计,他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要跟她?对着干。早知道?她?这么在乎香香那小妮子,他昨天?就该坚定不移地站在她?那边的。

“思雅,刚才田会计的老婆是胡说的,她?见?不得?咱们兄妹好,故意挑拨离间,你可别信他们啊!这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儿子耍流氓,老子贪污受贿,还是思雅你英明,没信他们。”余国辉见?风使舵,马上跟田家划清界限,还不忘拍余思雅马屁。

余思雅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先向?文英和周部长道?了谢,等他们带着走了之后,才看向?一脸神?色各异的余家人:“进来说。”

虽然他们家已经成了笑?话?,但接下来的话?还是不适合让旁人听到。

哼了一声,余大庆背着手进屋,一副领导下乡视察的样子。余国辉和姜美丽则一脸讨好,冲余思雅笑?得?特别谄媚,而且非常勤快和主动?:“思雅,妹夫,你们在太阳下站了那么久,口渴了吧,让你嫂子去烧壶水!”

“不用?,我就说几句,说完你们就走。”余思雅可不想?留他们喝茶,她?嫌恶心?。

余大庆听到这话?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我是你老子,上你的门,你连口水都不给老子喝就赶老子走?”

余思雅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余国辉赶紧拽了他一下:“爸,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这些小事呢,思雅这不是刚回来,很忙没空招呼咱们吗?你干嘛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啊!”

边说边给余大庆使眼色,示意他别跟余思雅对着干了。

余大庆心?里窝火,但刚才眼睁睁地看着田会计被带走,自己?儿子的房子说没就没了,他也?意识到,这个女儿的翅膀已经长硬了。如果还想?儿子好,那就得?憋着气。

他气恼地抿紧了唇,强力克制住了脾气。

余国辉见?状,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对余思雅说:“思雅,你别跟爸生气,爸也?是被县公安局的人给气的。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将爸带走,还关了好几天?。爸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还随时担心?挨打,他吃了这么多苦,心?里憋着气,对你说话?也?冲了点,你不要……”

“我让人将他关起来的!”余思雅听得?不耐烦,打断了余国辉。

余国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你说什么?”

余大庆也?瞪大眼,震惊地看着余思雅。

余思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是我让人将他关起来的。”

既然已经撕破脸,她?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她?的能力。

余国辉不敢置信地看着余思雅,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可是咱们的亲爸啊,你,你怎么能这样?”

余大庆更是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提起手就往余思雅脸上挥去,但半道?被一只更强壮有力的手给截住了。

余大庆气得?胸口痛,仰头怒视沈跃:“怎么,你也?要打老子不成?好啊,让人关你老子,余思雅,你有种,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沈跃甩开了他的手,目光冷冽:“爸,你说什么话?呢,你可是长辈,我这做晚辈的,怎么敢对你这个当长辈的动?手。不过嘛……”

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瞥向?一旁的余国辉:“但凡思雅和香香受了任何委屈,我都将十倍还到大哥身上。”

话?音刚落,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空气中响起。

余国辉的脸上马上出现了四根非常明显的手指印,他的脸也?紧跟着肿了起来。

余国辉痛得?眼泪都滚了出来,张嘴想?说话?,结果一口带血的唾沫星子吐了出来。

一旁的姜美丽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扶着他:“国辉,国辉,你没事吧?你怎么啦?”

余国辉都要委屈死了,不是他爸在跟沈跃争吵吗?怎么最后吃亏的总是他?丢了房子不说,还挨了一耳光,痛死他了。

余大庆看到儿子的惨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你,沈跃,你小子有种……”

沈跃拨开他的手指:“爸,我不喜欢被人这么指着。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们敢碰思雅姐妹一根手指头,我回来后,大哥的十根手指头也?别要了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见?识过他下手的狠辣,余大庆不敢不信,他震惊地看着沈跃:“你……你可是个军人,沈跃你还有军人的样子吗?你,你就不怕我去告你!”

沈跃讥诮地看着他:“军人怎么了?军人也?有家人,如果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那这身军装不穿也?罢。我就是顾忌着自己?的这身军装,才只给了大哥一巴掌,不然就凭他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亲妹妹的行为,我不揍得?他亲爹亲妈都不认识,我就不姓沈。”

余国辉还真怕沈跃不管不顾就动?手,他肯定打不过沈跃的。

他赶紧拉住激愤中的余大庆:“爸,爸……”

余大庆到底是心?疼儿子,而且他已经四十几岁了,以后还等着大儿子给他养老送终呢,可不能让大儿子出事。

见?大儿子受了伤,自己?失了面子,余大庆再也?呆不下去了,拉着余国辉:“走,我们回家。”

余国辉不肯,他的房子还没要回来呢。

“爸,你等等,让我跟思雅说几句话?。”余国辉强忍着痛,艰难地说道?。

余大庆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目的。他也?很后悔,让自己?儿子快到手的房子就这么没了,便停下了脚步,盯着余思雅,目光充满了敌意。

余国辉生怕又吵起来,赶紧说:“思雅,看在咱们亲兄妹的份上,你就帮我跟厂子里说说情?吧,我……我以后再也?不请假了,保证天?天?按时上班,在厂子里好好干活。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你侄子侄女着想?啊。咱们一家四口挤在那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都挪不开身。”

姜美丽也?赶紧卖惨:“是啊,思雅,你大哥知道?错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这肚子里又有了,以后就五个人,住那么小的地方,怎么住得?开啊。思雅,你帮帮忙吧,给我也?找个工作?吧,不然你大哥一个人工资,怎么养这一家子啊!”

余思雅感觉很好笑?,他们不但想?要房子,还想?让她?帮忙找工作?,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当她?是傻瓜吗?

余国辉两口子养不起孩子关她?什么事?是她?让他们生的吗?

余思雅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不可能。你也?别跟说养不活孩子什么的话?,城里活不了,你可以带着孩子回乡下啊,你种地,余国辉拿工资回来,这不挺好吗?”

现在乡下不少单职工的家庭都是这样的,两口子一个上班,一个在家里种地。姜美丽不想?回乡下,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要是这两口子是个厚道?的,她?也?愿意帮一把,可就凭他们做的这些事,她?凭什么帮?

姜美丽好不容易才进了城,不用?种地了,让她?回来,门都没有。她?脸色大变,埋怨地瞪着余思雅:“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一点都不帮家里人,自己?有出息了,也?不拉家里人一把,难怪爸妈都不喜欢你。”

余思雅满不在乎地说:“正好,我也?不喜欢他们。既然咱们大家都彼此不喜欢,两看两相厌,那以后就别见?面了,我把你们留下就是为了跟你们说这个。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跟香香,我们是死是活,过得?好还是过得?差,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们再来找我或是香香的麻烦,那余国辉就回家种地吧。”

余国辉和姜美丽脸色大变:“你……你这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余思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们不是一直嫌我们姐妹俩是赔钱货,丢了你们老余家的人吗?这下如你们的意了,以后我们姐妹再也?不会坏你们的名声了,你们该高兴啊?”

高兴什么?高兴最有出息的妹妹跟他们决裂了吗?

余国辉和姜美丽当然不愿意失去这根金大腿:“思雅,你瞎说什么呢?你们可是亲兄妹,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没有比你们更亲的了,你说这种话?,多让人伤心?啊。我们从没嫌弃过你们啊,国辉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姐妹了,你可别这么说了……”

余思雅没心?情?跟他们纠缠,利落地打断了姜美丽自欺欺人的说辞:“我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

“你,好你个不孝女,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老子要去公社,去县里告你!”余大庆气得?脸都青了。

余思雅淡淡地看着他:“你们把我嫁出去,拿了八十块钱的彩礼,这三年,我每年也?给你们几十块的钱和东西,加起来有一百多块了。还有余国辉的工作?也?是我让给他的,这些加起来还抵不了你们所谓的养育之恩吗?我不欠你们了。”

原主都不在了,连命都还给他们了。

“你要去告就告,这几年我怎么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不介意让你儿子回家种地,你就尽管去告,我能把工作?给他,也?能随时把工作?要回来。”

余思雅根本不吃余大庆这一套,对付余大庆这种人,你只有比他更狠,更豁得?出去。

在余大庆心?目中,有个吃国家粮的儿子,那是他们老余家最自豪的事。他怎么舍得?把儿子的工作?给弄丢了,他气手指颤抖:“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丢进水里淹死算了。”

余国辉赶紧拉住他:“爸,别说了,算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好好的,扯上了他的工作?。他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钱没捞到,反而吃了大亏。

余大庆恨恨地瞥了余思雅一眼,甩开余国辉大步走了出去。

余国辉见?状,回头看了看余思雅不为所动?的样子,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赶紧拉着姜美丽也?跑了。

刹那间余家人就走了个精光。

余思雅松了口气,疲惫地坐到椅子上按了按太阳穴。

沈跃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喝口水。”

余思雅接过水,喝了一口,苦笑?着说:“让你看笑?话?了。”两辈子,她?的父亲兄弟都是这种烂人。

沈跃捏了捏她?的手:“说什么傻话?呢,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的贪婪和自私。”

“嗯。”余思雅反手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放下水杯说,“我去看看香香。”

沈跃浅笑?点头:“小姑娘想?得?多,你好好陪陪她?。”

余思雅推开门进去,余香香坐在床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哭成了个泪人,沈红英怎么劝都劝不住。

看到余思雅进来,沈红英松了口气:“嫂子,你快来劝劝香香,她?都哭大半天?了。”

余思雅走了过去:“嗯,我来吧,你哥准备做饭,你去指点指点他。”

“嗯。”沈红英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她?,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拉上了门。

余思雅坐在床沿,没有说话?,只是将手帕递给了她?,然后平静地说:“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余香香抽噎着点了点头。

余思雅再次申明了一下自己?的立场:“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从此以后,你跟我没有娘家,是好是坏,都不能去找他们。如果他们来找你,你也?绝不能搭理?他们,处理?不了,回家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这次余香香没有犹豫,用?力点了一下头:“嗯。”

她?今天?听得?明明白白,她?大哥是收了田家的钱所以才一个劲儿地想?把她?嫁给田中志那个恶心?的东西。她?爸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她?一句,他在乎的只有他的面子。他觉得?她?丢了她?的人,可这是她?愿意的吗?

他们不怪伤害她?的人,却一个劲儿地埋怨她?,仿佛她?犯了天?大的罪一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余香香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余思雅摸了摸她?的头:“明天?厂子里有车到省城,待会儿你收拾一下,明天?就跟红英去省城,到时候让红英陪你去买几身新衣服,以后不要再回红云公社了。记住,你没有错,这也?不是什么耻辱的事,要羞愧的是犯罪的人和他的帮凶,而不是你。”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的。”余香香其实心?里还有些羞愧,但她?不想?余思雅担心?,抬起头勇敢地说。

余思雅也?知道?,现在思想?观念保守,处在这种环境中,要让余香香快速放下这件事不可能。不过也?没关系,等她?去了外面,念了书?,见?识了更大的世?界,思想?和视野更开阔了,自然就会看开,放下这个心?结。

吃了一顿特别迟的午饭后,余思雅和沈跃带着余香香,拎着东西去杨大爷家道?了谢。要不是有这位好心?的老大爷,香香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等从杨家回来,天?已经黑了,简单地吃过晚饭后,余思雅开始帮两个小姑娘收拾东西,并将生活费给了她?们:“你们先回去,就住我的那间屋。我在乡下还有工作?要忙,过阵子才会回去,你们让建东再在附近租个房子,最好租一楼,他要做买卖,东西比较多,楼上楼下搬运不方便。”

到时候建东去住楼下,她?们住楼上,这样一来,大家离得?近,每天?可以一起吃饭,既能相互照应,又免了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自在。毕竟建东15岁了,半大小子,再跟她?们一群女同志住在狭小的屋子里也?不是那么方便,比如夏天?太热,洗过澡她?们想?穿轻薄点什么的就不合适了。

“知道?了,嫂子,咱们都收拾好了,很晚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沈红英接过钱,猛点头。

“行吧,缺什么你们进了城再买,该买的不要节约。”余思雅叮嘱了一句,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卧室。

沈跃已经铺好了床,还在屋子里点上了熏蚊子的草药,不用?她?来操心?了。

余思雅发现多个人也?未必是坏事,比如很多事情?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躺到床上,关了灯后,余思雅诚恳地对沈跃说:“今天?谢谢你。”不然她?那耳光就挨定了,毕竟比体力,她?打不过余大庆。

提起这个,沈跃有点不高兴,捏了一下她?的脸:“你下次不要跟他起正面冲突,不然他要动?手打了你,最后是你白吃亏。”

毕竟余大庆站着道?德的制高点,老子打儿女,在乡下人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余思雅都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余思雅也?深知这点:“不是家里有你吗?不然我肯定不让他进屋。放心?吧,余大庆心?疼他的宝贝儿子、心?肝大孙子呢,他要敢惹我,我就使劲儿折腾他儿子。看看最后到底谁先撑不住!”

余国辉父子就是余大庆的七寸,一打一个准。

“那也?别跟他们硬碰硬,不值得?。他们要再来烦你,你就找罗援朝,让他找个理?由把他们抓起来关两天?,吃了苦头,余国辉自然就老实了。”哪怕只见?过两三回,沈跃也?看出了余国辉窝里横的本性。

余思雅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两父子身上,她?头靠过去,贴着沈跃的胸口,轻声道?:“你别光说我,说说你自己?。沈大江和沈宝安怎么这么怕你?你别瞒我,红英已经跟我说了。”

沈跃本来想?含混过去的,但听妹妹已经出卖了自己?,叹了口气,提了个不相干的事:“你知道?我妈怀过多少次孕吗?”

余思雅偏头,眼睛往上看他:“多少?”

沈跃苦笑?了一下:“具体多少次我也?不知道?,十几回总是有的吧,我其实应该排老三。”

余思雅诧异地望着他:“那……其他孩子都没养大?”

黑暗中,余思雅看不到沈跃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是啊,不是流了就是夭折了。沈德清是个大孝子,什么都听他爸妈的,天?天?干得?比牛还多,吃得?比鸡都少,刘淑芬也?一个德行,听男人的听公婆的。两口子在这个家里任劳任怨,干活最卖力,挣的工分最多,回家还要做各种家务,吃的却最少。有好吃的,我奶奶经常悄悄摸摸背着他们就给大伯、三叔家吃了。大伯是长子,要给他们养老送终捧灵的,三叔是幺儿,嘴巴甜会哄二老,就剩沈德清爹不疼娘不爱了。”

“当时奶奶要带大伯三叔家的孩子,不愿带我,刘淑芬要上工挣工分,是隔壁四奶奶可我可怜,主动?带我。她?那个人特别心?软,刘淑芬没给她?一分钱,也?没任何东西,她?还经常在她?烤火取暖的火盆里给我烧花生,烤红薯,将她?的饭分一半给我吃。要不是她?,我可能也?养不活。”

难怪他提起父母没有一点尊敬怀念的感情?。余思雅心?疼极了,用?力握住他的手:“抱歉,我,我不该提这个的。”

沈跃不在意地说:“没关系,都过去这么久,我早看开了。我好歹长大了,可我那些弟弟妹妹呢?我几岁的时候,中间有好几年,几乎每一年,沈德清都会用?一个竹筐提起一个死婴去河边挖个坑埋了,他们来到这个世?上,连个名字,连座坟都留下就消失了。”

这个时代婴儿的夭折率是高,可十几个孩子只养大了三个,也?是罕见?。余思雅光想?到那个画面就不舒服,养不起那就别生啊。她?不知道?,小小的沈跃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不断地重复发生的,那时候他的心?里一定充满了恐惧。

余思雅用?力抱紧了他。

沈跃轻轻笑?了一下说:“我没事,真的。我小时候怨过他们,后来就想?通了,人跟人不同,我摊上了这样的父母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可笑?的是,你知道?沈德清怎么死的吗?累死的,我去当兵的第三年他就累死了。”

那时候他每个月的津贴,除了必要的开支,全寄了回去,连内衣裤都舍不得?买一件新的,全是用?旧衣服自己?拼接的。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几块钱都拿不出来,沈德清的丧事都没法办,最后还是他借钱办的。

后来,他就再也?不将钱全部寄回去了,只定期回来,给他们买点粮食,给少量的钱,保证粮食能接得?上,他们三个人不至于饿死。

余思雅想?骂一声活该,自作?自受,可到底是沈跃的亲生父亲。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沈跃,昂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这不是你的错。”

沈跃浑不在意,低头捕捉到她?的唇,亲得?余思雅嘴唇都疼了,他才稍稍退开,闷笑?道?:“想?安慰我啊,光亲可不够。”

余思雅脸发热,但她?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都接受了沈跃,那踏出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反正黑漆漆的,沈跃也?看不见?她?,她?鼓起勇气说:“你上次买的那个东西带了吗?”

“什么东西?”沈跃疑惑地问道?。

到底是没经验,余思雅有点不好意思,提醒他:“就咱们回来那天?下午,你在医院买的那个啊!”

“哦,你说避孕套啊……”沈跃一副才想?起的模样,拖长了调子。

余思雅一听就明白他在耍自己?,捶了他一拳,转身背对着他:“睡觉。”

这人真是坏死了,明明知道?不行,还故意逗她?。

沈跃靠过来,环着她?肩膀,亲了亲她?的耳朵:“走的时候忘了带,今晚先放过你,睡吧,我明天?去买,正好她?们俩都走了。”

余思雅听得?面红耳赤,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不害臊,你不要去买。不然以后大家都知道?了。”公社就这么大,丁点屁事就传得?老远,她?余厂长还要不要面子啊。

沈跃轻笑?了一声,抱住她?,轻轻在她?头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好,听你的。”

***

第二天?上午,余思雅和沈跃亲自将两个小姑娘送到车上,并委托潘永康帮忙将她?们带去找到沈建东。

沈建东虽然比两个女孩子小两岁,可他已经在省城混了大半年,还有好几个小弟。论心?智成熟和为人处世?的能力,怕是要超过两个一直在象牙塔中的小姑娘。

等两个小姑娘爬上了车后,沈跃也?跳了上去,对余思雅说:“我去县里一趟,请罗援朝吃顿饭,感谢他的帮忙。”

去年,还有这次的事都多亏了罗援朝。要不是他提前将田中志抓了起来,余家人肯定不会报案的,而且不会追究这个事,等他们回来,搞不好香香都被送去田家了。这个事确实应该好好感谢罗援朝。

余思雅非常赞同这个事:“好,你去吧,带了钱和票吗?没带我这里有。”

沈跃摇头,笑?着说:“不用?,我这里有。耽误这么多天?,你有不少工作?要处理?吧,你在厂子里忙,下午我来接你回家。”

“行吧,天?气热,你们路上小心?点。”余思雅叮嘱了一句,等车子开走后才回了厂子里。

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她?就是交代马冬云:“你去把咱们的产品,一样准备三份,打包好,一会儿寄过去,这是地址,还有这份信随着包裹一块儿寄出去,寄件人就写清河鸭养殖场。”

马冬云接过一看,是个陌生的地址:“宜市?余厂长,宜市那边咱们也?有了顾客吗?”

余思雅笑?睨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谁家就买三份啊?这么远,寄这么点东西,还不够邮费呢。”

“那……这是?”马冬云很好奇。

余思雅想?着她?要去上学,万一电话?打到厂子里,马冬云不知情?也?是麻烦,便跟她?交代道?:“这是宜市铁路局的一个乘务长,答应向?领导推荐咱们清河鸭,寄点样品去让他们尝尝。毕竟咱们还是要用?产品说话?嘛。”

余思雅也?不知道?仅凭火车上的一次谈话?,这个事能不能成,也?许乘务长已经将这件事给忘了。但她?习惯做事使十分的力,尽了全力,即便不成,自己?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离得?远,她?现在也?没时间亲自去说服宜市铁路局,就先寄东西过去吧。这三份产品,她?在信里指定了其中一份是答谢乘务长的,另外两份是样品,请她?给领导们尝尝,帮他们美言几句。

只要乘务长将这件事向?上面反映,那他们就有一个机会了。即便不成,也?混了个面熟,她?下次去找对方亲自谈这个事的时候,对方好歹有个印象,总归不是坏事。

马冬云听说余思雅准备开拓新市场,特别兴奋:“好,余厂长你放心?,我这就去办,今天?就将东西寄出去。”

“什么东西这么着急?”小李笑?呵呵地进来问道?。

余思雅淡淡地解释道?:“我让冬云帮我给宜市铁路局那边寄点样品,看看以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小李听了也?格外兴奋,同时又忍不住担忧:“余厂长,这……要是又来一个铁路局,咱们的货跟得?上吗?最近省城铁路局那边要货比较多,咱们每个月生产的货有一半都供应他们了,这还是增加了人手,提高了产能。”

余思雅笑?着说:“所以你要尽快跟冯主席商量好,进一步扩大规模啊。我看不少公社开始收玉米了,今年的产量不错,咱们也?不愁粮食的问题了,让大家敞开了养。”

提起粮食,小李想?到了另外一桩事:“余厂长,这饲料厂还要不要建啊?粮食马上就要丰收了,这现在要不建厂,没收粮食,以后又得?批条子了。”

余思雅淡淡地说:“慌什么?再等等,县里面要是没出通知,就不建了。”

在这个事上,余思雅不准备让步。饲料以后可是养殖场的关键,她?一定要打通上下游,不会给人卡脖子的机会。

小李凡事都听余思雅的,她?说不建,他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没劝余思雅,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余厂长,你走的那天?,钱书?记被人给打了。”

余思雅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回事?谁敢打钱书?记啊?”

这个年代,公社书?记在乡下的地位极高。那是一个公社的一把手,掌握着全公社干部考核调职等,更管着全公社的各种物资分配等等。这样的实权人物,谁敢得?罪,不怕被民兵抓起来啊。

小李幸灾乐祸地说:“槐树村的村民啊,那些大叔、大婶、嫂子们都来了,把钱书?记打得?鼻青脸肿,还往他脸上吐唾沫星子。我认识钱书?记这么几年了,从来没看到他如此狼狈过。”

余思雅想?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就觉得?很乐,但她?觉得?依钱书?记的性格,恐怕是不会轻易算了。

她?笑?问道?:“后来呢?吃了这么大个亏,钱书?记就算了?”

“哪能呢,他打电话?给王书?记要说法。王书?记说,这是下面的社员不满本来要建成的饲料厂黄了,找钱书?记出气,他也?没法子,谁让钱书?记断了人财路呢。”小李说得?格外起劲儿。

王书?记也?学狡猾了。余思雅笑?着追问:“然后呢?钱书?记就这么吃下哑巴亏了?”

小李摆手:“哪能呢。钱书?记一听就知道?王书?记是故意的啊,听说他气得?不轻,第二天?他们东风公社的武装部长就带着民兵过来,去槐树村抓人。但咱们公社也?不是吃素的啊,王书?记和周部长也?带着人过去,拦住他们,不肯让他们将槐树村的村民带走。双方僵持了半天?,差点打起来,我赶紧给永胜公社和宜安公社打了电话?,他们两个公社也?派人过来,东风公社这才走了。”

“这个事你做得?很好,不能让他们打起来,不然没法收拾。你怎么说通永胜公社和宜安公社的?”余思雅笑?问道?。

小李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们说了,要是饲料厂建成了,以后对外招工的时候,多给他们两个公社各自五个招工名额。余厂长,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余思雅不但不怪罪,还夸奖他:“李主任,你这随机应变好,反正都是往外面招人嘛,招谁不是招。挺咱们,帮助过我们的自然要好好报答,要是名额不够,那就从东风公社扣呗,回头他们问起,你就实话?实说,他们让咱们欠下了人情?,只能从他们的名额里面扣了。”

要怪嘛,就怪钱书?记去,反正怪不到她?头上。

小李明白了余思雅的意思,激动?得?拍手:“这主意好,看钱书?记怎么跟公社社员们交代。”

这都是后话?,余思雅觉得?钱书?记吃了这样的闷亏,肯定不会罢休。她?得?提前做好防备,不给钱书?记找茬的机会。

思忖片刻,她?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冯主席。

冯主席接到电话?挺意外的:“余厂长,你不是去南边探亲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了点意外,就提前回来了。”余思雅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提起今天?打电话?的重点,“冯主席,饲料厂的争端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

冯主席叹了口气:“怎么没听说过,蒋主任为了这个事找了梅书?记好几次了,还到处煽动?县里其他领导,就是不想?饲料厂建在红云公社。估计是他看着咱们养殖场越搞越红火,再建个饲料厂,估计到年底就要一跃成为县里最大,效益最好的厂子,可这样的厂子却在他们的控制之外,这不是说他们规划无能吗?他肯定不乐意看到这个。”

余思雅撇嘴,不愿意又怎么样?计划委员会的风光没几天?了,迟早会被时代所淘汰,蒋主任就是再不甘心?,那又能怎么样?这点打击就受不了了?那以后有他受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先解决当务之急。余思雅说:“我知道?,他还鼓动?了钱书?记跟他一起闹,给梅书?记添麻烦了。我琢磨着这个事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冯主席,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作?为老领导,红云公社十几年的老书?记,冯主席自然支持余思雅:“你说。”

余思雅微笑?道?:“冯主席,我们公社财力最强,人脉最广,技术和资金都只有我们才能建得?起饲料厂,除了我们,别的公社想?单独搞这个都不行。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清楚这一点。”

冯主席点头应是:“没错,老钱这滑头不也?是想?拖着你们一块儿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搞不出来。”

余思雅点头:“没错,可我带了东风公社,其他公社怎么办?东风公社还没几个工人,我们红云公社的职工已经快趋近于饱和了,以后招工本公社的份额会逐步降低,将对外向?其他公社招工。可换了东风公社就不一样,饲料厂建在东风公社肯定得?先满足他们公社的社员,冯主席,你说是不是?”

对这点冯主席没有异议:“那肯定,建在哪里,必然得?先照顾那个公社。”

余思雅又说:“当时提饲料厂的时候,我就答应了梅书?记,从明年开始,饲料厂每年的招工名额将有一半分给其他公社,对外招工。如果建在东风公社,怕是没这么好的事了。你跟我向?其他公社的书?记们解释解释吧。”

冯主席顿时明白了余思雅意思,笑?了出来:“好,你这办法妙啊,我一会儿就挨个通知其他公社。”

蒋主任拉了钱书?记出来抢红云公社的项目,这下好了,余思雅就拿其他公社出来反制他们。

几十个公社齐刷刷地向?县里表态,支持将厂子建在红云公社,看蒋主任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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