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是重新合上双目，白丹的身体才能动弹。
拥有如此超凡的力量，他却选择如凡人般一步步缓慢的前行，每前进一寸，就有一寸空间中稍弱的鬼魂了无踪迹。
没有消失的鬼依旧在低声哭泣，世人都以鬼哭狼嚎来代表声音难听，白丹虽然想尊重他们的哭泣权，但很快就受不了的拽起白大褂。
“和尚为什么会直接做这种事。”
半路出家成鬼，一直也没过多接触这些灵异社交圈，根本不了解什么兰因寺，什么的如是的白丹问白大褂。
“他们不是那个什么，慈悲为怀吗？不该先逮到我们问问为什么不升天，好好开解我们。”
白大褂看起来已经哭懵了，完全不想再继续跑路的样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是主持会在这种地方，就算是鬼要袭击人类，也不该是他过来。”
快速的交谈中，如是已经走入了废弃宾馆一层的大门。
白丹抓狂。
“不想死就给我最快速度说些他的消息。”
白大褂这才打了个激灵，提起精神。
“就算现在和人类修者的联系比过去紧密，兰因寺也是在传说中的存在，自从七年前的天地异变开始才显露人前，他们明明只会出现在世界开裂的缺口修复世界，如是主持更是长期秘密行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世界开裂，白丹的表情要开裂了。
“你在说什么？世界怎么了？”
白大褂和白丹相互凝视，彼此脸上都露出看傻子的表情。
“就是七年前的‘大事件’，怎么可能会有鬼不知道，你不上网吗？没有修信账号吗？”
抓狂的从白丹变成白大褂。
“世界第一次开裂，时年十四岁的如是主持修复了世界，随后就被兰因寺接走，十八岁继任主持。同年鬼修，人修，妖修第一次全部联合组成委员会，代表华国的修者参与全球修者的世界修复协会，为了防止有人妨碍协会的工作，全世界修者都被强制发送协会成员的照片，如是主持就是我们华国通知打头的那个人。”
好的，他们怎么全都认识如是也不用问了，这位如是主持的照片相当于英语四级单词打头的abandon，谁都不认识也会认识他。
白丹掐指一算，七年前自己在上小学。
望着白大褂怀疑人生的表情，她也很绝望，毕竟自己变成鬼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情，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不对一直独来独往，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些！
看着白丹变来变去的表情，白大褂犹犹豫豫的说。
“如是主持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想我们应该努力去给他解释。”
“我倒也想好好跟他沟通。”
白丹面露无奈。
“你清醒一点，不管他是什么人，一来就先把大家搞得消失，怎么都不像能交流的感觉。”
死是肯定不想死的，想死当初也不会变成鬼，除了那些自身实力太弱支撑不住直接消失的小鬼，其他鬼跟在白丹后面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击。
一个眼镜鬼惊疑不定的问气势汹汹的白丹。
“鬼王大人，请问您有什么打败如是主持的秘诀吗？”
白丹转头，幽幽的说。
“我要是知道还用带着你们吗？”
完全无法想象跟这样的男人敌对，从刚才观察到如是的结界起，白丹就明白自己绝不可能打败他，侥幸活命就是老天显灵。
但是谁想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这种地方，不硬着头皮刚还能怎么样。
眼镜鬼马上停下脚步，一副不愿意再继续上前的态度。
白丹才懒得理他，酒店为了好看，大厅是中空的螺旋式结构，只在七楼设有一个玻璃栈道，能直接通往屋顶，也是走楼梯最近的到达屋顶的路，她埋伏在顶层的玻璃栈道旁，手上用阴力幻化出巨锤。
接下来是漫长到窒息的等待。
变鬼后少有的紧张感让白丹的额头出现汗珠，干渴的喉咙咽了咽口水。
如是最终还是出现了。
他从中空广场旁边的阴影中走出，整个人好似笼罩在温润的光芒中，长期无人打扫落满灰尘的地面，没有给他纤尘不染的僧袍带来一丝脏污。
激烈跳动的心脏在如是真的踏上玻璃栈道后安静下来，在他差不多走到八楼的高度，无法轻易回头时，白丹拎起巨锤一跃而起。
高达数十米的玻璃栈道从猛然开裂，钢化玻璃破碎时独有的圆钝颗粒犹如一场冰块的暴雨，从上到下倾泻。
白丹把身体虚化，藏在这漫天的璀璨折射中向如是飞去。
踏于栈道上的人步子却没有变慢。
他稳稳的走着，带着不疾不徐的韵律，脚步落在虚空中，空气中狂乱的气劲吹起耳边的发。
鬼们尖利的鸣叫混合不间断的震天碎响，白丹的眼睛只顾紧紧盯着那抹墨色。
最后扑了个空。
她幻化为利爪的手指没有丝毫凝滞的穿过了男人，脸直直扑向如是的胸膛，居然有种跟他拥抱的错觉。
似有似无的檀香气略过脑海，下一秒天旋地转，白丹晕头转向的撞到地面。
一抬头，是刚刚那个没跟她一起下楼的眼镜鬼。
她大口喘着气，身体不自觉的发抖，网络上传来的怨气虽然量大，但往往比较轻浮，只要耐心转化，不会过度影响神智。可怨气独有的对人精神的迷惑性太好用，白丹把这些怨气从阴气中分离后都储存在身体的一角。
就在刚才，日益增多，让白丹开始担心处理方式的浓稠怨气全部消失了。
不可能从广袤的金色结界中逃跑，更不可能对抗这种伟力。
眼镜鬼脚边散落着一堆破碎的符咒，白丹能从中感受到空间波动的余韵。
他气急败坏的说。
“鬼王大人，如是好像封锁了这片空间，凡是意图远距离传送的符咒都会被拦截。”
白丹平稳下呼吸，站起身凉凉的说。
“看来大家都有很多秘密。”
空间传送的符咒极其稀有，对人使用前必须打好标记，白丹根本记不清这位眼镜鬼的名字，他却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给白丹打上印记，现在直接强制白丹传送到自己身边。
眼镜鬼的小眼睛在镜框下转了几圈。
“我是被某位大人派到您身边保护您的。”
想起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白丹诚恳的回答。
“看起来不太像。”
眼镜鬼被噎住。
“您要理解理解，现在给人打工也不容易，我总不能把命搭上，劳动法写的明明白白，劳动者是拥有很多权益的。”
他越说底气越足，最后甚至理直气壮的埋怨的去看白丹。
“这也太危险了！居然要对上圣僧如是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大人您到底做过什么。”
白丹怒道。
“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明明我好好在家里睡觉他主动跑来挑衅，怎么说的像我的错。”
蓬勃的阴气顺着她的情绪涌动在房间内，批白的墙壁在阴气的影响下朽化开裂，露出逐渐崩坏的斑驳水泥内里。
眼镜鬼吓得一哆嗦，挤出笑容。
“对不起大人，是小的失言，小的就是想，如是并不是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的人，更没听说过毫无缘由的对谁出手。”
过于狗腿的样子让白丹无言，连教训他的心力都没有的摆摆手。
“反正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你突然把我传送到这里来想说什么。”
眼镜鬼精神一振。
“当初我被派来保护您的时候，那位大人让我交给您一样法器，只要借用法器的力量，您说不定能带我们逃出去。”
“所以你被派来保护我，不仅见势不妙就跑路，之前还私吞要交给我的东西？”
白丹匪夷所思的问。
“能不能请问一下派你来的是谁，你的组织还健在吗？接不接受外部对于组织管理模式的建议投稿。”
这种不靠谱的组织派的不靠谱的人，拿出来的武器真的会靠谱吗，白丹表示忧虑。
可现在除了相信这个眼镜外也没有别的办法，白丹从絮絮叨叨的眼镜鬼手中接过一个白色的拨浪鼓。
拨浪鼓沉甸甸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鼓面坚硬，摇动击打时有凌凌的水声。
据眼镜鬼说，只要看着想要攻击的对象，摇动拨浪鼓，响一声对面的人减一岁，响两声减两岁，响三声减四岁，响的次数越多减得岁数越多，需要的力量越多。针对的对象越强，拨浪鼓就会越重。
宾馆内白丹能感知到的鬼的气息越来越少，空气中澄澈的气息渐渐变强，周围却一反常态的不停有鬼主动涌进宾馆。
白丹一路飞向如是所在地，一眼看到厅坐满了像白大褂这样怨气比较深厚的鬼。
如是在讲经，清越沉静的声音在大厅中传开，但吟诵的内容白丹只要细听就会头痛欲裂。
众鬼围坐在他身周，身体都在或快或慢的消失，每个鬼对周围鬼的消失都视而不见，只是悲切热忱的盯着中间的如是。
情急之下，白丹也没有时间更多的研究拨浪鼓，只能举起来对着如是，最大程度的输送阴气开始摇。
第一下就重到她的手砸落在地上，如是若有所觉的转向白丹的方向。
他起身朝白丹走去。
“你....”
如是清淡而不动声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平静以外类似探寻的表情。
“是谁。”
你居然问我是谁，白丹悲愤的想。
虽然不觉得如是是为自己来的，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太伤鬼自尊！越想越自闭。
“我是被你搞的很倒霉的无辜群众！”
她停下努力摇拨浪鼓的动作，大喊着抬起拨浪鼓当做武器朝如是砸去。
坚硬异常的拨浪鼓像雪花遇到高温，飞速消融在白丹手中，只留下一团白光，带着她冲向如是的身体。
犹如质地更细腻的粉状物硬是挤压融入进另一团东西一样艰难，白光卡在里如是衣角只差毫厘的地方。
白丹屏住呼吸，觉得自己大概要交代在这里了。
下一秒，温顺的白光炸裂开来，强行引动她的灵识融入白光，生生撞入如是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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