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梦娟闻言,血红的眼瞪着顾湘,片刻后爆发出一声不屑的笑。
她说得咬牙切齿,“这个贱人诋毁我哥哥,诋毁我姨妈的亲侄儿,到底谁招来谁的不快?嗯?”说着就对秦思思吩咐,“还愣着干什么,把这条狗给我拉开。”
秦思思本就蠢蠢欲动,听到命令后,迫不及待扑上前来对顾湘压制席梦娟的手又掐又揪。
顾湘那手上本就已经有了伤,秦思思这下又是公报私仇,一点没含糊,对那伤处下了狠手。
剧痛袭来,顾湘手一颤,没坚持得住。
席梦娟得了劲儿就又发力折磨起薛蔓,大有要将今日所受怨气发泄一番的样子。
薛蔓哭声震天,顾湘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很快就又赶着上去帮忙。
不过这次不再是掣肘,而是直接上手去掰扯。
既然是用了力气,免不了就弄疼了席梦娟。
席梦娟吃痛,气急败坏地腾出一只手来要对付顾湘。
顾湘这次是卯足了劲,无论如何都没能让席梦娟推开,就是秦思思来了,她也不甘示弱。
最后终于是帮薛蔓解脱了一点。
然而下一秒,一盒蛋糕就兜头盖脸砸了下来,还在顾湘脸上狠狠揉了两下。
顾湘被推了开去,后退两步站稳脚,面红耳赤地擦了擦眼,就看见席梦娟双手拍了拍,和秦思思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因为离得近,薛蔓也遭了殃,正瘫坐在地上,扯着自己沾满奶油的乱发委屈抽泣。
“总算解气了。”
席梦娟顺手接过秦思思递上的手绢,擦了擦手,轻蔑的视线从地上的薛蔓扫到顾湘身上,擦肩而过时,将脏手帕扔到了顾湘身上。
秦思思狗仗人势地随之跟来,趾高气扬地翘起一边嘴角,那模样比席梦娟更欠揍。
待主仆俩离去,顾湘才转过头去。
盯着远去背影的眼神里,有了一抹隐忍的恨意。
天线宝宝刘旭没想到嗅着八卦的味道赶来会看见顾湘,只一瞬间的愣怔以后,回头对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凌厉地拔高音量。
“嫌工资不够扣了还是咋的,看热闹能捡着宝啊?想吃瓜当闰土去啊!”
有人叽叽歪歪,“闰土不是捕猹的吗……”
刘旭见有人还敢反驳,拿起了就餐盘里的叉子,“闰土捕你!”
吓得那人一缩脑袋就灰溜溜逃了。
薛蔓恼怒地叫了声,“顾湘!还不过来给我洗洗!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疯子……”
顾湘抹了把脸上的奶油,过去将薛蔓搀扶起来。
经过刘旭的时候微微点头道了声谢,刘旭目光遗憾地回应,转身走之前合上了门。
薛蔓清洗的时候,顾湘在卫生间里随便用温水冲了冲脸。
将就着收拾后,用吹风烘干。
呆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顾湘看见自己的眼睛渐渐红了。
现下纷乱结束,才仔细感受到胸中憋着的那口恶气。
顾湘这几日也算是看清了些容家的形势。
薛蔓的父母在容家说不上话,他们要想靠容家生活,就得没脾气没尊严。很大程度上,他们就算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搞不好还会怪薛蔓不够隐忍低调。
可如果顾湘去正面对峙席梦娟,一雪今日之耻,免不了又会跟席长河发生纠葛,这样就违背了始终坚持的“远离反派”的底线。
所以自己就活该一直忍耐下去么?
被连累到这个份上,顾湘其实是怎么也咽不下这个气的。
她愣愣地对着镜子,目光却像是透过镜子看向了别处,直到唇被咬得没了血色。
刘旭回到容知衍房间的时候,窗帘严丝合缝遮着,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他顿了顿,想着容知衍貌似并没有早睡的习惯,鼓起勇气推开绿植玻璃房,果真看见他坐在藤椅上仰望天边退去的霞光。
“少爷。”
刘旭出了声,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容知衍懒懒地半睁着眼,漆黑的瞳眸迎着斑斓梦幻的霞色,好似早听见动静,如今连睫羽都未曾抖一下。
刘旭开门见山,“现在事情有了点变化,顾明朗那边通过乔家独立出来一个车队,在沙场揽活,彭勇沙场的经理吃了点回扣,就把原先给一个叫张盛军的饼给了顾明朗,而这张盛军是原先的车队的头儿。所以说,现在他挖了原先上司的墙角,不用咱们动手,那个张盛军已经在行动了。”
容知衍坐起了身,拿起剪刀修理了一片枯叶。
“顾明朗当初是怎么进的张盛军车队。”
“是乔家的关系,不过后来乔家和张盛军闹了点不愉快,顾明朗趁机鼓动了乔家投资,抢了张盛军的生意。乔家这会也算是有了自己的运输队,成本确实是降了些。”
“顾明朗倒是个有野心的人。”
话音刚落,一片新抽的绿芽落到了地上。
刘旭开口,“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他有野心,可以先另其膨胀。”
容知衍深吸了口气,仿佛很是疲惫。
“你看着办吧,近期不要再拿那对母子来烦我。”
刘旭一噎。
谁前些天还兴致勃勃来着?
不等他问原因,就见容知衍已慢慢合上了眼。
此刻天边的霞光已经退尽,只剩下一道晦暗的光圈。
刘旭悄悄叹了口气,正要走,又听见慵懒的声音在清风里飘起。
“刚才外面是在吵些什么。”
“是席梦娟在找薛蔓的麻烦。”
容知衍是何等机敏的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一堆的事情,眼下因为不悦的情绪而浅浅拧起了眉。
“我柜子里有个小盒子,你寻个机会找人送到夫人院子里,就说我想搬出去。”
刘旭瞪圆了眼,“少爷您要搬出去?!为什么?搬哪里?我怎么办?”
三连问后,容知衍意料之中没有搭理他,淡淡回了一个“别废话,快去”。
刘旭出门的时候,仍是心惊肉跳的。
他怎么敢跟夫人说少爷想搬出去这种话?
这不是上赶着挨骂吗。
然而当他触碰到容知衍所说的那雕花木架子上礼品盒时,一道灵光乍现,忽然意识到别的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是找人送过去,而不是“你送过去”?
结合到刚刚容知衍问起刚刚的“自然灾害事件”,以及后面那句不着天际的“搬家”,他顿时勘破天机。
*
顾湘站在廊檐下的时候,很是无语凝噎。
她透过花窗一层层望过去,看见昏黄的灯光笼着葱翠的绿植,在一片静谧中,更添了心头万千思绪。
半小时以前从宿舍换好衣服出来,正好遇见刘旭迎面而来。
他急匆匆的样子像是赶着要去忙什么事。
所以当他把盒子交到顾湘手中代劳转交的时候,顾湘欣然接受,谁曾想他刚走了没几步又回头让她带去一句话。
顾湘听了,顿时凌乱在了风中。
那时她虽然望着刘旭跑远了的背影十分无奈,但想着以自己的身份应该见不到东方兰,届时总会有人转达。
不曾想,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闻言之后不假思索一笑,将礼物还给了顾湘,留了句“这事情还是您亲自跟夫人说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如今,顾湘已经被晾在这春寒料峭中接近一刻钟了。
不知是真冷,还是忐忑,顾湘感到背后格外地森寒。
有些打退堂鼓时,才见到朦胧的烛光中有人影越来越近。
“跟我来吧。”那细眉细眼的女生只在对面的廊檐下招了招手,示意顾湘跑快些。
顾湘打起精神来,跟着这女孩迅疾的脚步到了厅中。
换过些到了厅中,迎面暖香扑鼻。
淡淡萦绕的沉香清甜味道,微微安抚了顾湘七上八下的小心脏。
绕过一个屏风,顾湘看见东方兰靠在罗汉床边百无聊赖地烹茶,身边伴着如姐。
如今再见时,已不是早上那修身的罗缎旗袍,而是换了一身宽大的藕荷色斜襟长裙,柔美的颜色衬着不施粉黛的面容,看上去更是清丽脱俗。
看着顾湘来了,东方兰斜斜抬起眼,“东西放过来吧。”
顾湘乖顺上前递去了那个精致的檀木小盒子。
东方兰接过,打开来瞧了瞧,脸上露出了笑容。
丝绒里陷着一枚小小的牙雕,上面绘着接天莲叶,就连池塘下的鲤鱼也栩栩如生,可见其雕工之精细。
通体不算银白,已有雀丝,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但正是这年代感最合东方兰心意。
无价之宝她拥有很多,一双眼早已看尽浮世繁华,能让这颗心重新燃起兴致的,也就只剩一些新颖别致的风雅之物。
拿着称手,看着顺心,更奇妙的是此物如若仔细窥探,仿佛能望见几百年前炎炎夏日傍晚的荷塘。
东方兰意识到有外人在,很快收住了嘴角的笑。
“衍儿带了句什么话?”
顾湘低垂着眼睫,“少爷说想搬出去。”
东方兰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