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空早早地放晴。
迎着云间投下的几缕微芒,顾湘和施琳结伴下楼到了员工食堂。
现成的一份早餐里，配有海鲜米粥一小碗,卤鸡腿一个,炒青菜一份,胃口大的还可以去自助餐区加。
施琳属于后者。
“顾湘你帮我拿着，先找个位置坐，我还要去拿一盘点心。”说着就小心翼翼将餐盒重叠到顾湘手上，走之前还不忘问,“你还有没有想吃的？”
顾湘昨晚吃了不消化的面食,到现在肚子还有些不舒服。
“不用了，你拿你喜欢吃的。”
施琳又确认了一遍后，才兴致勃勃地跑去了自助餐区。
顾湘找了靠角落的位置,自顾自先吃了起来。
目光在搜寻悠悠的时候，碰巧将隔了两桌远的秦思思纳入了视野。
只见她今日似乎打扮得特别花枝招展，口红的色号都鲜艳了几度，跟朋友交谈说笑乐不可支时的姿态也妩媚了很多。
顾湘正觉得疑惑,耳边飘来施琳紊乱的音调。
“你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施琳跑得急了，音调在兴奋中又带了继续颤。
顾湘的目光从她抱来的一笼芝士夹心鱼豆腐移到了她睁圆的眼睛上。
“什么大八卦？”
显然顾湘一半灵魂还在被窝流连，对这所谓的八卦并没有什么兴致。
施琳则相反，“你知不知道昨晚，席长河和大少爷在湖边打起来了。”
顾湘啃鸡腿的动作一顿，诧异地望着施琳。
显然她的神态取悦到了施琳这个八卦叙述者。
不用顾湘问，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事情经过。
“据说,席长河冒犯了大少爷，然后被按在水里摩擦，所有人都劝不住，席长河昨晚差点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据可靠线人情报，席长河在房间里到现在还没苏醒，正躺在床上被病魔狠狠折磨着。”
施琳磨了磨后牙，加重了“折磨”二字。
“席长河做什么了，把大少爷惹成这样？”
施琳道：“好像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然后大少爷就毫无征兆地怒了。”
顾湘听到“毫无征兆”一词，背后忽然有了一层凉意。
接触过这样喜怒无常的人，自己还能从雷区安然无恙地回来，算得上幸运吧。
施琳却十分解气，将筷子按在鱼豆腐上，于盘底狠狠摩擦。
“席长河这厮终于得到报应了，呵呵，我看席梦娟和秦思思没了他哥哥的照拂，还敢不敢耀武扬威！”
顾湘视线落在那块被重新倒退回鱼糜的加工制品，流露出惋惜之色。
原本席长河生病，她该是畅快的，但事情牵扯到容知衍，顾湘便又觉得高兴不起来了。
此后顾湘陪薛蔓餐厅吃饭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席梦娟。
只见她垂着眼一口口细嚼慢咽，偶尔有人跟她说话，必然会受到一记绝杀眼刀。
例行的餐桌交锋也告一段落，今日早餐时间难得地保持一片宁静祥和。
薛蔓乐见其成，故意扬起下巴，拔高音量，吩咐顾湘再给她拿两个温泉蛋。
席梦娟知道她是故意挑衅，奈何心情不好，没工夫跟薛蔓斗嘴，只抬起眼蔑了下。
相反容妙就息事宁人很多了，自顾自吃着心爱的夹心蛋糕，还给容奇添了一碗莲子羹。
顾湘顺眼看去，发现容奇的额角有一道淤青。
她在容奇发现之前垂下了眼，心里终于开始觉察到了事情的怪异。
送走了得意洋洋的薛蔓，顾湘和小音整理房间的时候，赵成敲了敲门。
顾湘闻声走了过去，“有事？”
赵成倚在门框上挑了挑眉，“我已经迫不及待来告诉你我今早发现的惊天内幕！”
顾湘眼皮跳了跳，心想今天怎么大家都这么反常，个个都有八卦要说。
“关于什么？”
赵成咬着一边嘴，故弄玄虚地眯起眼，递出三个字，“席长河。”
顾湘恍然，“我早知道了，今早不已经传遍了么。看来你这个容家百晓生的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说着就要进去继续忙活，却被赵成赶紧拉住。
“你知道了？你知道大少爷的病？该死，焦太狼明明跟我保证了的。”
赵成自顾自地埋怨着，低头望去时，忽然见到顾湘表情凝肃。
“怎么大少爷也生病了？”
顾湘皱起眉，瞧了瞧三楼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打探。
“原来你不知道啊。”赵成拍了拍胸膛。
顾湘看了看时间，想起等下还有事，催促起来，“快说。”
赵成这才神秘兮兮地凑到顾湘耳边。
“其实昨天是大少爷忽然犯了病，席长河正好遇见，没逃得了，所以才遭了殃。”
“所以到底是什么病？”
“我哪儿知道，焦太狼就告诉我这些，我自个儿想的话，估计是……月圆之夜变成狼人？嗷呜嗷呜嗷呜？我等会回去查查昨天初几。”
顾湘沉眼，“开什么玩笑。”
赵成大眼睛一瞪，“我才没开玩笑，焦太狼的话还是可以信几分的。”
顾湘心道，焦太狼可信几分，但是你的话是一分都不可信。
当下忍不住又气又好笑，“请问患者您的病灶在哪儿呢！”
赵成被戳到扭成面条，只喊痛。
顾湘最后还是用一种苦口婆心的语气劝道，“说真的，中二病患者，这事情你不要再到处跟别人说了，小心到时候查到你身上。”
赵成揉了揉被揪到的麻筋，“我知道，所以我不就来找你呢嘛。你知道我这个人管不住嘴，越知道是秘密就越是忍不住想说。而且你知道我记忆里特好，想忘也忘不了，还是个敏感的人儿，搞不好一整天下来脑子里全是这件事，全身都得冒冷汗，但我又怕秘密流传出去被人骂，所以我只能选择你这个口风比较严的人，发泄一下我心中八卦的火焰。哎，只怪我太单纯，肚子里装不得事。”
俗话说，分享秘密和八卦是关系拉近的证明，顾湘原本因为赵成特地跑来分享趣事心里还有些被重视的小感动，没想到是被他拉来共同承担风险的。
“你这哪是什么单纯。”
赵成哈哈笑了下，知道自己其实就是长舌婆，转眼间又开始埋怨顾湘，说自己肌肉要被捏散了。
果不其然得了顾湘一句“分明五花三层”。
正巧小音出来，赵成装腔作势地打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响指，换来小音一脸的蒙圈。
顾湘忍俊不禁，与小音介绍了一下。
赵成尴尬地扰了扰后脑勺，装作正儿八经地回应了小音的招呼，便兀自灰溜溜逃了。
刚刚赵成所说的焦太狼，原名焦赞桥，外号源于体态臃肿，啤酒肚小眼睛，说话瓮声瓮气。
但他其实年纪已经不小，约莫四十岁出头，是容青眉院子里的做杂活的。
这人在八卦领域里算是身怀绝技，虽然位置不高，但总有千奇百怪的办法从各个渠道挖出些小道消息。
而且消息含金量足，较为真实可靠。
这边小音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抬头看见顾湘靠在墙上垂眼沉思。
喊了好几声，才喊醒了顾湘。
小音忍不住笑了，“顾湘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顾湘扯出一抹笑，“没事，晚上睡晚了，精神不好。”
小音真信了，笑嘻嘻地给顾湘介绍起提神醒脑的办法。
顾湘一边附和，一边又记起赵成的话。
心不在焉之际，被小音猛然拉住。
回头看去，只见小音神色惊恐，对上顾湘惑然神色时眼神就又朝前递了递。
顾湘凝神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东方兰。
绿绸旗袍包裹着纤细的腰肢，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体态丰腴迷人，风情万种，一件皮毛袄子斜斜地挂在肩上，乌发盘成慵懒的髻，被一枚木钗堪堪固定，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位儿子都即将成年的母亲。
东方兰正从席长河的屋子出来，在如姐的引领下，优雅地走上三楼。
或许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斜下方的人影，东方兰慢悠悠地转了过来，挑起眼尾冷淡地看向顾湘。
对上东方兰的视线，顾湘下意识一怔，但很快大方地点头朝那处笑了笑。
身后的小音见状，本来慌乱，但见顾湘泰然处之，便也有样学样。
顾湘目送着东方兰转过头去，心里仍是对那妇人方才的惊鸿一瞥感到惊艳。
那双眼睛，扬起的弧度妩媚而不艳俗，不是狐狸之眼，而是桃花之瓣，能威仪天下，又能柔情似水，仅仅只是一个侧脸，竟已经是万般的摄人心魄。
能赐予容知衍这般皮囊的女人，当之无愧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倾城貌。
在小音的提醒下，顾湘随着一路出了茂林阁。
容知衍房间的门，是刘旭开的。
他恭敬守在门边，淡淡笑道，“夫人，少爷在洗澡，还请稍等。”
东方兰点了点头，与刘旭这个后辈交谈了几句，坐在了阳台铺了绒毯的藤椅上。
在清晨暖洋洋的光芒中，她俯瞰着底下苍翠海浪。
“刚刚那女孩面生，可是芳姐她那个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