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后来才赶到,看见昏迷的顾湘老泪纵横。
“孩子,快醒醒!”
黑色制服男朝她解释,“她中了迷药,得睡一阵才好。”
姑婆松了口气,“也好,她这几天也累了。”
过不久,又走来一个西装男子,拍了拍姑婆,“您上车吧。”
姑婆看到此人面容,认得是刘旭,微微错愕后,忙点头,“好的。”
等姑婆和顾湘进了车时,越野才开动。
车厢气氛沉冷,一个年轻男子正闭目养神。
“少爷,多谢您的帮忙。”
“应该的。”他开口,“您对我有恩,这次不过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姑婆眼中有泪,看向容知衍,欲言又止。
此刻容知衍却看了过来,“芳姨回去之后,应该知道怎么跟我父母说吧。”
顾湘姑婆名里有芳,大家便尊她芳姨。
“少爷不曾来过这里,少爷只是借了人手给我。”
“很好。”
容知衍靠在后座上,嘴角有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
越野行驶在小路上,却也并不怎么颠簸。
车厢很安静。
后座,芳姨摸着顾湘的伤痕,凑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好孩子,睡一觉你就安全了。”
容知衍淡淡透过后视镜,瞧见女孩脸上的伤痕,仿佛比起昨天又多了些。
他略沉吟,单手撑在车窗上,遥望着乡村的一望无际的梯田。
这风景真是……差劲透了。
容知衍原本就阴郁的双眸,如今更添了几分寒冷肃杀。
这片土地上,每一粒尘埃都让他憎恨。
*
顾湘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整个人都显得很无力,软软靠在床头像一团烂泥。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是个穿戴整洁的年轻女人,见到顾湘苏醒,颇为喜悦。
“你终于醒了。”她走了过来,将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才放在顾湘额头上。
“没发烧了。”她欣慰地笑了笑。
顾湘此刻打量着这个面容端秀的女人,有些疑惑,“您是……”
“我跟你姑婆一样,是容家的佣人,你可以叫我如姐。”
如姐气质温和,看上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如姐您好。”顾湘微微点头,递上一丝微笑。
如姐应了一声,又说,“你姑婆陪夫人出去了,现在还不在家,你饿么,我给你煮点粥
喝。”
顾湘道了声谢,“麻烦您了。”
如姐亲善笑着,“好孩子,你这几天累着了,好好在床上躺会。”
说罢便转身离去。
顾湘懒懒地滑落进被子里,望着房间那盏小巧的水晶灯,有些惆怅。
如今,她算是暂时摆脱了顾家狼窝。
顾湘心灵十分疲惫,但是头脑却很清醒,发了好一会呆,又觉得无聊。
正翻身下床,准备在屋里走走时,忽然间听见窗户外面响起了打斗声。
顾湘隙开一些帘子往外看。
一个戴口罩的青年大汗淋漓地往这边逃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差不多岁数的青年。
“快追——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那个戴口罩的男生没能逃脱,被踢翻在了草地上。
顾湘这是在二楼,将此情此景看得十分清楚。
“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为首一个十分强壮的花体恤青年一脚踹了上去。
“给我打!”那人退到后面,厉声命令。
身后的青年一拥而上,围着口罩男生拳打脚踢。
“容朝衡,你就是个怪胎!丑八怪!戴什么口罩啊,你也知道自己见不得人啊——给我取下来!”席长河毫无下限地嘲笑着。
周围全是附和的大笑,停止了殴打后,又都去扒容朝衡的口罩。
容朝衡瘦长的身躯缩着,拼命护住自己的口罩。
他不能取下口罩,因为口罩掩盖着他的耻辱,而他万不能在敌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耻辱。
“哈哈哈,你真像只垃圾堆里的臭蟑螂!”
“只有蟑螂才做这个动作。”
“长河你记错了吧,屎壳郎才护屎呢!”
那些人玩笑似地去逗弄他,容朝衡近乎失控,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宛若一只羸弱的幼狼,潦倒时,空有一腔壮志,却仍被猛兽踩在脚底,即便是以死相拼,也无可奈何。
最终容朝衡还是没能护住他的口罩。
他拼命地用手去遮,却被人反扣着手跪在地上。
席长河走近,攥住他的头发往上扯,强迫着他抬头。
容朝衡的脸颊,有一块青黑色的胎记,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嘴角,像是一段连绵山脉。
就是顾湘看了,也不禁吓了一跳。
这胎记简直是毁容一般的存在啊。
席长河却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你不是见不得光么?那我就偏要让你暴露在这烈日底下,让你感受感受,这全世界的嘲笑。”
容朝衡狠狠咬着牙,眼眸如血地瞪着,浑身充斥着彻骨的恨意。
然而敌人眼中,他越是倔强不屈,就越是可笑至极。
“你瞧瞧你这样,像条野狗,你这脸真是丑到家了,你妈都是被你给吓死的吧!”
周围的人捧腹大笑,还有人演他妈妈夸张被吓死的样子。
容朝衡听到他们这样侮辱自己的母亲,忍无可忍,顿时爆发。
他发了疯一般去推搡,像一头角斗场上,不惜性命抗争的困兽,然而周围却充斥着热闹的欢笑。
席长河倒还命人散开,饶有趣味地逗他。
“来啊,来咬我啊疯狗。”
几个人围着容朝衡,嘲笑声此起彼伏。
顾湘看见底下场景,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
作为一个结局凄惨的炮灰,她知道自己命中有一劫。
但只要不去反派面前刷存在感,应该无碍。
如果能够避开反派救下容朝衡,那再好不过了。
思考之余,耳边响起了骂咧声。
她再次扒开帘子,看见底下一片混乱。
容朝衡趁机逃了。
然而但势单力薄,席长河一群人一合围,他很快又被抓住了。
那几个人将他拖进了楼里。
顾湘跑过去将房门打开一小半,看见那群人拖着容朝衡上来了。
估计他们是想找个空房间关上门将容朝衡往死里整。
但这也给顾湘提供了一个思路。
等席长河他们消失在过道,顾湘才溜出来。
容家很大,顾湘所在的位置,不过是最靠外的一栋,专门用来是给佣人居住以及堆放杂物的。
顾湘悄悄跟上,发现他们将容朝衡关进了401号房,就又赶紧溜了下去。
她火急火燎地跑到楼下,过了好几个走廊,才看见有黑色制服的保镖。
顾湘扑上去就喊:“失火了,大哥你快多带些人去救火!”
保镖赶紧问,“哪里失火了?”
顾湘指了指后面那栋楼,“就是最外面的那个楼,四楼,好像是四楼着火了,你们去看看!”
保镖超对讲机说了一声,很快就召集了七八个人往外楼赶。
顾湘吁了口气,才又跟了上去。
401号房内,四处都堆放着废弃的旧家具,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霉味。
容朝衡被席长河踩着脸,那满是泥土的鞋底在他的头上摩擦,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奚落。
“容朝衡,你说你这种人怎么也配姓容啊,你身上流着这么肮脏的血,完全就是玷污了容家血统。你妈,呵,我想起那个贱人就恶心。”
容朝衡青筋暴突,沙哑的声音压着怒火,“不许……说我母亲!”
他被狠狠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指头都快将地板抠出窟窿来。
席长河脚下的力道却碾得更重了,“你妈勾引了我姨父,生下你这么个孽种,还偷走了我表弟,不然你以为你怎么可能还在容家?还想抢容家大少爷的位置!你妈那种丧尽天良的狗女人,就该死!”席长河瞪大了眼,“把他绑在椅子上,今天我要好好折磨他!”
席长河掏出几枚飞镖,“今天我要玩盲掷。”
这时,有人忍不住担忧,“长河,你这太玩得太大了吧,要是把人弄死了,我爸肯定不放过我……”
“阿卓,怕什么,你以为我会这么冲动?”他挑了挑眉,“我姨早就恨不得他死了。”
不多时,容朝衡便被人绑在椅子上,堵住了嘴。
而席长河蒙着眼,手里掐着一枚飞镖。
“你们做个见证,我这次要射他的右肩膀。”
容朝衡奋力挣扎,却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沉闷音调。
席长河夸张地摆出自以为标准的投掷姿势。
紧接着,飞镖呼哧而来,一头扎进了容朝衡的肩膀。
周围爆发出鼓掌声,“长河准头可以啊。”
容朝衡痛得冷汗直流,喘着粗气。
席长河哈哈大笑,,“这次我想瞄准他的耳朵。”
“噢!这个刺激!”周围有人起哄。
这些人都是容家的子弟,或远或近,被容家利益绑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当今容家的夫人,讨厌极了这个祸害,要是能解了容夫人心头之恨,那也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席长河方才那话,像是说容夫人默许了此事,他们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长河,这要是稍微偏一点,可就是脑袋了。”说话之人故意拉长了语调,吓唬容朝衡。
“没事。”席长河再次捏起飞镖,手肘前后摆动着寻找感觉。
那飞镖飞驰过去,楼下忽然传来嘈杂声。
乍一分心,失了准头,扎进了后面墙壁上。
“四楼?好像是说的四楼着火了!”
“快去看看!”
七八个保镖涌上楼来,震得过道叮铃哐啷。
席长河将眼罩拉下,“怎么回事?”
“好像说是失火了。”
席长河眉目一紧,如临大敌,“快跑!从后门走。”
“那这个人怎么办?”
席长眼里渗出狠意,“把他塞进柜子里,不能让别人发现。烧死活该。”
那些人得令,将容朝衡从椅子上卸下来,五花大绑着塞进了柜子。
当柜子门要关上时,席长河又道:“等等。”
他快步上前,将插在容朝衡肩头的飞镖一把扯下,“我这宝贝可不能给他陪了葬。”
毫不犹豫的动作,仿佛那玩意儿不是刺入血肉之躯,而是刺入一堆稻草。
容朝衡在柜子发出控诉的声音,然而却最终被埋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