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皇帝知晓赵容与萧云楼一同葬身崖底之后有多么震怒,这两个人,一个是他通往长生之路的唯一希望,另一个是他多年以来最信任的心腹,皇帝受此刺激,颤抖着指着低头跪地领罚的暗卫,急怒攻心,直接晕厥了过去?。
皇宫里?一阵人仰马翻,贵妃娘娘顾不?得安抚明显心不?在焉的女儿,急匆匆替丈夫收拾烂摊子,京城中?顿时人人自危,气氛十分的肃杀和压抑。
然而引发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的二?人已经?通过死遁的方式远离了京城这一是非之地。
沈宴在做出这个冒险的决定之前,早就提前勘测好了地势,并提前在这一方悬崖中?间?的山洞之中?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和水,以及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衣物。赵容以为自己差点真的就要一命呜呼了,心理和生理都经?受了巨大的惊吓,因此好几?天都没给沈宴一个好脸色看?,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地在山洞里?躲了好几?天,待到休整完毕,那些搜救的人马也返回皇宫复命以后,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平民的衣服,乔装易容了一番,方才离开了山洞,来到了崖底,坐上?了沈宴早就命人停靠在那的小船,沿着悬崖之下的这一条河急速漂流而去?。
赵容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刺激的事,她扒着船沿哇哇大吐,面如菜色,狼狈得根本就看?不?出一丝曾经?娇纵的样子,相比之下,站在船头拿着船桨划船的沈宴可就太淡定了,面色平静得好像在平地行走一般,然而这船速早就超过了正常的行驶速度,事到如今,赵容算是终于看?明白了,当时刺杀她的那一行人多半也是跟萧云楼提前串通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暗卫,并且假死之后让“赵容”这个人在世上?彻底消失,赵容虽然因为差点摔死的事跟萧云楼闹了好几?天别扭,可明白一切之后再回想,当时那带着她像鸟儿一般漂浮于空中?的,多半是萧云楼曾经?施展出来过的神异之术,然而这厮却忒是小气,她不?过是犯了些小孩子般的脾气,他便如此明目张胆地报复她,萧云楼当真是有把她赵容当做想要辅佐的主公尊敬对待吗?
赵容恶狠狠地瞪着沈宴,然而那股气很快就蔫了,终于忍不?住想要服软,结果就看?到对方朝她恶劣地笑了一下,随即这船行驶得更快了,简直是飞一般的酸爽。
赵容:“……”
等到终于上?岸之后,赵容已经?吐得快要虚脱了,她看?到熟悉的土地,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沈宴嫌弃地搀着软成一滩泥的赵容,“啧,体力这么差,就您这样的,上?了战场别说杀敌了,那活脱脱就是个靶子,如此下去?还争什么皇位,随便来几?个细作,您就能直接去?向阎王报道了。”
赵容:“……”
出了宫以后你这奸佞是连最基本的上?下尊卑都懒得在我面前装了是吧?你TM听听你说的这还叫人话?赵容现在简直想穿越回去?弄死当初因为这厮的美貌就对其意乱情迷的宛如智障一般的自己好么?
沈宴一边搀着这娇气的小公主,一边用难得耐心的口吻叮嘱道,“我们现下应是地处瑞安县,此地隶属于青州府的管辖,距离京城甚远,且物产丰盈,乃是我们积蓄实力的好地方。待会过城门的时候,遇到衙役的盘问,你便说自己是我的徒弟,名唤赵九郎,青州的染料全国闻名,而我们是做布匹生意的,这次前来是为了进购一批名贵的染料,”沈宴说着话,还从?包袱中?取出两份通关?文碟,将其中?一份递给赵容之后,他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来,为了避免待会露陷,九郎,先叫一声‘师父’来听听?”
赵容接过文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萧云楼这厮欠揍,这一路上?他又是一个劲地折腾自己,可是这段经?历对于一个从?小长在深宫中?的公主来说也是难得的新奇,赵容打开通关?文牒,看?着上?面明晃晃的“赵九郎”那三个字,又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身上?这一身男装,尽管当初是为了外出出行方便,可如今却好像真的成为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郎君一般,而这一切新奇的改变却全都是萧云楼这个甚至根本称不?上?男人的人带给她的。
想到此处,赵容下意识地朝身旁之人看?去?,却惊讶地望见?了萧云楼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了脚步,这一路过来都十分淡定的面容之上?突然浮现出了肃穆沉重?之色,她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望去?,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诡异的东西,而瑞安县的城门就在前方的不?远处,赵容不?知萧云楼为何到达目的地却突然止步不?前,心里?十分纳闷,不?由得疑惑地开口询问,“怎么了?我们此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快些入城吧。”
沈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有些不?太对劲,你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
赵容经?他提醒,才骤然反应过来心中?隐约浮现的违和之处是什么,青州的瑞安县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处,而现在又没有宵禁,正应该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可是他们一路走来连一个行人都没有看?到,更没有人出入城门,这未免有些太过怪异了。
沈宴皱眉,将赵容紧紧护在了身后,并朝她郑重?叮嘱,“待会进城的时候,您千万要牢牢跟住我,切不?可擅自行动。”
赵容抿唇,盯着沈宴的眼?睛点了点头,可是一直到二?人真正来到城门处时方才发现,之前的那些心理建设统统没有用。
破旧的城门大开着,连一个站岗的衙役都没有,而进城以后,街道之上?更是寂静,商铺凋敝,货物散落地到处都是,家家户户闭着门,别说人声,就连动物的叫声都没有,就好像是一座死城一般。
沈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鼻孔之间?隐隐闻到的异味也提醒着他可能并不?是自己在多想,他不?顾赵容的阻拦,直接选择了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一脚踹开了大门,果然看?到了满地横陈的尸体,从?腐烂程度来看?,至少已经?死亡两天以上?了。
赵容被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直接吓傻了,她过往十七年的深宫生活中?,即便处处充满诡谲的阴谋,也从?未真正直面过这样残忍血腥的画面,这一家人是直接被灭门了,到底是有多深的仇恨才至于此?她的目光僵硬地转移到了水井处,蜿蜒的血迹从?大门直接通到了那里?,一位母亲死前还紧紧抱着不?足周岁的婴儿,可见?临死之前是经?过剧烈痛苦的挣扎的,她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似乎是在不?甘地向赵容质问为何这样的世道都不?容许一个年幼的孩子活下去?。
赵容突地一把推开沈宴,不?顾形象地扶着树干吐了出来,吐得涕泪横流,她哽咽地只知道不?停重?复着那句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沈宴没有功夫安慰赵容了,他一户又一户地将周围的人家勘察了一遍,看?到的皆是满目的尸体,他叹了口气,返回了赵容所在之地,她似乎被刺激得不?轻,蹲在大树底下,紧紧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却还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着,沈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用手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待赵容终于冷静下来以后,沈宴方才若有所思?地开口,“看?来这瑞安县,已经?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一座死城了呢。”
赵容的面色猛地一变,她震惊地看?向沈宴,却也只得到了对方一个沉重?的点头。赵容沉默,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让这一整个县城的人都遭此横祸?县令呢?官府呢?难道就没有人来管吗?
压抑的气氛不?断弥漫在二?人之间?,就在此时,旁边的房子中?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容惊喜地看?向沈宴,“还有活人!”
沈宴伸出手指在唇边小声“嘘——”了一声,严肃地示意赵容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要乱跑,以免打草惊蛇,随即独自一人轻手轻脚来到了隔壁的房间?,探头望去?,只见?一中?年农夫正蹑手蹑脚地在房中?翻找着东西,看?到食物便小心翼翼装入自己的包袱里?,原来这厮是个毛头小贼,沈宴懒得跟其周旋,来到他身后,直接将其打晕带走了。
农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绳子五花大绑地捆在了椅子上?,对面就是死相凄惨的这家男主人的尸首,他吓得快尿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宋啊,俺不?是故意拿你家的东西的,自从?流民来了之后,这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俺们全家跑得快,肯定也得死在这里?了,这回是实在没办法了,孩子饿了好几?天了,所以俺才回来找你借点吃的,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俺害死的你,你做鬼也要去?找那帮杀千刀的土匪啊……”
农夫还在自顾自地碎碎念,一旁坐着的赵容却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她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贴在了对方的耳侧,农夫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僵硬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玉面郎君。
赵容的声音幽暗而冰冷,“给我说清楚点,什么流民?什么土匪?这座县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冷漠一笑,如同地狱中?的修罗,手中?匕首挥动间?便轻而易举斩去?他的一缕发丝,“胆敢有丝毫隐瞒,小心你这条狗命!”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