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狄徽音睡得并不安生,毕竟前几天还在面临数百人讨伐的生死困境,能睡得香甜的估计也只有那人弱心大的鬼门细作了。
狄徽音看了一眼窗纱已破的窗户外头,能看到晨曦映山头。她抬了一下受伤的胳膊,比昨天更加刺痛难忍。要是再不处理,等尸毒浸深,她这胳膊也别想要了。
她推了一把还在睡的莫喧,“莫喧,醒醒,该起来了。”
莫喧长眉一动,嘴唇紧抿,但眼睛睁不开,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狄徽音看的火大,杀手阁晨昏定省皆有规矩,这鬼门细作看来还得好好□□。
她伸手覆上了对方漂亮修长的脖颈,感受底下温热,暗自用力。
莫喧梦见自己被人吊死在横梁上,身后一堆名门正派在那里摇旗呐喊,实在可怕。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如破水面般从梦中惊醒,而那股抵在脖子上的压力却还没散去。
“醒了,我的新手下?”狄徽音露齿一笑,尖尖虎牙人畜无害,她松开了掐住对方脖子的手。
“狄阁主,我很虚弱的。”莫喧捂着脖子后怕地说道。
狄徽音警告道:“你好歹也是个细作,想来也知道我们杀手阁从来都是子时眠卯时起,你以后也要遵守规矩,知道吗?不然下次我可不会这么温柔了。”
莫喧垂眸,默默应下,心里连连叹气。
狄徽音把莫喧叫醒后,就开始说正事了。
“我这胳膊昨天被尸犬抓了下,得赶快找祛尸毒的药治。你不是会易容术吗?你和我都换个脸,才好到外头去。”
“我现在修为尽毁,体内无灵气支撑,若要施展易容之法,还得请狄阁主先借我些灵气才行。”
“哦,可以。”狄徽音应道,左手食指与中指伸直并拢,贴在莫喧的手腕脉搏聚集处,缓缓渡了一点灵气过去。
灵气入体,莫喧胸膛一暖,脸上苍白的双唇也有了点血色。他在狄徽音的注视下,给自己幻化了个陌生而普通的面容来。
狄徽音看见他五官悄无声息地变了一下,整个人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感到特别有意思。她摸摸自己的脸,她的左下脸上因练功阴气入体,而产生了一些常年消不去的粉色印记,像朵木槿花一般,也不知道能不能靠易容遮掩过去。
“你也不用给我变得多好看,主要是要能遮住这木槿花纹。”她嘱咐道。
莫喧点头,他也知道狄徽音这脸上印记独一无二,若是不遮住,被有心人见了不免起疑。他比起给自己易容更加用心,几乎用尽了狄徽音渡过来的灵气才终于完全遮住。
狄徽音能感受脸上有变化,但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可惜没镜子,不然就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易容术可有时限?”
莫喧回道:“一般可保持十个时辰不变,时辰一过需要再次施展易容术。”
狄徽音明白了,这连一天都不到,所以她和莫喧尽量不能分开行动。
“阁主,如今我们易容换面,以前的身份便在人前用不得了,我们最好还是换个名字,杜撰来历。”莫喧在这方面十分有经验,他提醒道。
“行,那我叫苏枕梦,你叫江客吧,至于身份关系,为了易容方便,我们就伪装成夫妻,从鹿门的小地方南下南安来寻亲戚,不小心走错路拐到乱葬岗去误被尸犬所伤。”
狄徽音身份来历、事故经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可莫喧却仍有顾虑。
“阁主,乱葬岗不必提及为好,你的伤就当是路上被药人所伤就好。”
药人,说的好听,但实际上已经是丧失心神、带有毒性的尸鬼之徒。江湖上都说这是狄徽音炼人为药的失败产物,后放出来为害人间。但狄徽音自己心里明白,这跟她根本没关系,这是那内鬼搞出来的事只为了嫁祸给她。
一想到此事,狄徽音心里就跟闷了雷一般难受,对,她是杀手阁阁主,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人头摆在一起都够盖楼的,不过说实话,她不也是受人委托罢了。你给我想要的,我为你杀想要杀的人,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这四大家族七大门派,清白的又有几个?这个时候,倒是全都成她一个人的错了,可真是伪善。等她恢复修为寻回旧部,她定要抓出内鬼,连同四大家族一锅端了。
“阁主?”狄徽音沉默太久,莫喧不禁开口唤她。
她偏开头呼出胸腔浊气,“就这样定了,我们走吧。”
乱葬岗远离人烟,他们走走停停大半天才终于到了一个叫做九阴的小镇。小镇不大,人烟稀疏,但贵在僻静安宁,之前那么大阵仗的讨伐阵势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平静生活。
狄徽音他们打探了一下才知这里已是青央地界,昨日早晨最终一战还是在南安,狄徽音他们还以为四大家族是把她和莫喧两个扔到了就近的乱葬岗,没想到还专门连夜加急运到了另一地界。
青央和南安毗邻,前者由盛家主管,后者由李家管辖,二者互不干涉。讨伐队伍的主力是兰亭高家,可最后处理尸体的苦差事却只落在了盛李两家。
“高至刃还挺会使唤别人的,盛李两家竟不觉得冒犯?让他们抛尸就抛尸,高家一家风光,还真是好算盘。”
莫喧对此事有别样见解,说道:“人活一世就图一利字,想来高家是给了盛李两家极大的好处。不过,先不论盛李,你不觉得那默不作声的松海林家更值得注意吗?”
狄徽音眸中情绪淡淡,似是不感兴趣,“谁知道呢,最后算账的时候谁都不会是例外。”
两人边走边聊,在寻到镇上一处药屋的时候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狄徽音和莫喧才意识到某个很现实的问题。
“你有钱吗?”两人同时问道,但答案不言而喻。
从前都是锦衣玉食,便只觉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今今非昔比,贫穷难倒大人物。
“那边的乡野村夫村妇,挡什么道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很尖细的男声,语气十分不善。
狄徽音和莫喧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说自己。直到身后脚步声杂乱靠近,狄徽音和莫喧才回过身去。
为首的是一个粉衣公子,他身后家丁模样打扮的人大概有十来个,两三个护着他,剩下的全护着后方那辆华贵马车,马车上竖着一面绘有白鹤衔金珠的旗帜。
“让开,让开,兰亭高家的路也敢挡!”
这显眼的家族旗帜,嚣张跋扈的态度,兰亭高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横。
昨日还同他们家家主打的死去活来,今天又与他们家的人狭路相逢,还真是冤家路窄。
狄徽音心中冷笑连连,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人马,兰亭高家家服乃一身青色,胸膛与袖口都有白鹤衔金珠的家徽绣制。而这眼前和粉衣公子虽然态度跋扈,但不穿家服,也就是说此人地位也不过是待遇高些的家仆而已。真正的高家人只在那马车之中。
“娘子,我们靠边让路吧。”莫喧温润的声音适时响起。
狄徽音侧头看了他一眼,莫喧向她使了个眼色。她虽憎恨兰亭高氏,但还不至于失智暴露身份。脚下方向一转,她便同莫喧默默靠边站去。
粉衣公子见状,满意地勾唇一笑。他穿过家丁,轻轻敲响马车的车门,脸上换上谄媚的表情,“少爷,到了。”
狄徽音混在其他来看热闹的镇民中,看着那马车车门两开,一个身穿高家家服、玉质金相的青年从马车上下来。
青年面相端美,然而看人时下意识微微抬高下颌,骄傲自满的气质隐隐显出。
狄徽音见了那张脸,当然有印象。这是兰亭高家家主高至刃的次子高韶善,最开始那一日正派几百人与她杀手阁部下的对战中就属他最卖力,只不过后面两天倒是没见到他,原来是来了青央。
他怎么会来这里?
狄徽音摸着下巴,心想难道高家和盛家还有什么勾当不成?但不走大路,而是从这无名小镇入境,多少有点让人想不透。
高韶善迎着众人目光,大大方方走进了那座十分寒酸简朴的药屋。粉衣公子在后面用他自以为震慑的眼神看了路人一眼后也随之进入药屋。
“现在怎么办?”莫喧轻声问道。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十分有信心,莫说是高韶善,就连他爹在此也看不出破绽。但他向来谨慎,好不容易逃出生机,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为好。
正当他以为狄徽音要暂时撤退避开对方时,狄徽音却素眉轻挑道:“有人给我们送钱来,我们怎么能拒绝呢?”
这般市井混子的语气,莫喧隐隐猜到她的意思,“你要碰瓷?”
“什么碰瓷,我们夫妻二人正好路过,谁料他家家丁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你我打伤,我们讨些看病买药钱也不为过吧。”
莫喧质疑道:“可是这能行吗?”
狄徽音有些不耐烦地摸摸耳垂,说道:“肯定能行啊,你是手下还是我是手下?听我的就完事,别可是可是的,烦。”
狄徽音玩心大起,这念头一起就谁也拦不住,莫喧看阻止不了,心中直叹气。
狄徽音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莫喧,从那条被高家马车占了大半的道上走过。在家丁们视野看不见的地方,她手指把弄着方才捡起的小石子,瞧准时机弹射出去。
小石子精准击中了那匹牵引马车的白马的腿部,只听一声痛苦马鸣,那白马踉跄了一下,连带着马车偏移。
狄徽音眼眸暗色涌起,不知她具体计划的莫喧突然就被她不着痕迹地轻推了过去,直接和偏移过来的马车车厢撞在了一起。
“相公!”狄徽音适时地发出惊呼。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马车车夫好不容易控制安抚好受惊的白马后,家丁们便问他怎么了。
马车车夫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马突然受惊了。”
“你们两个人是什么人?”家丁们对被马车撞到在地的莫喧和陪伴在他身边的狄徽音一脸警惕。
狄徽音易了容,完全不拘束自己,哭闹撒泼一个不漏,她喊道:“你们的马车撞了我相公,你看他手都折了!”
坐在地上,莫喧是真的伤到了手,他包裹在长长衣袖下的左臂关节明显变形,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煞白了脸。他捂着胳膊,不敢置信地看向推了他还反咬别人一口的狄徽音。
接受到莫喧惊讶哀怨的眼神,狄徽音毫不心虚,指着家丁让他们赔偿。
家丁以为是碰瓷,粗鲁地撸起莫喧袖子就要揭穿骗局,但当他们看见莫喧是真伤了之后,一时哑口无言。
狄徽音继续死缠烂打道:“你们大户人家就可以这样胡作非为吗?不仅占了路,还要伤人,这还有理!”
“别叫了,别叫了,马车失控伤到人也是你们倒霉,你这村妇可别撒泼。”家丁极力撇清关系。
“青央是盛家善人管辖,你们要是不赔偿道歉,我便去找驻扎在此的盛家子弟,让他们评评理!”狄徽音有底气地喊道。
青央虽广阔,但盛家子弟人数众多,族中分支更是多如牛毛,每一处地方就连最偏僻的一角也会有盛家人看管。只是说越受宠越重要的往往在青央中都而已。
“怎么回事?”外头吵的太厉害了,惊动了药屋的高韶善,他走出药屋,粉衣公子随在后头手里拿着三大包鼓囊囊的药材。
“少爷,刚才马匹不知为何突然受惊,这两人路过不小心被撞伤了,现在正闹着要赔偿,说不赔偿就要找盛家告我们。”家丁答道。
人群在窃窃私语,高韶善最厌泼民闹事,眸中轻蔑一闪而过。只不过这里终究不是兰亭,他若做的太过,也是挫了盛家脸面。一想到接下来要和盛家谈的事,他只好压下心中不悦。
“算了,阿珂,你给点钱处理一下吧。”
阿珂正是那粉衣公子,他顺从地应了声是,然后来到了狄徽音他们面前。
“真是晦气,你们两个拿了钱就去治伤,可别再胡搅蛮缠。”阿珂从钱袋子里拿出点碎银子甩在地上,态度恶劣。
恶主坏奴。狄徽音一边无声评价,一边弯腰去捡地上的碎银子。碎银子散落各处,她捡了周围几块后,发现还有几块在阿珂脚边。
忍着恶心,她过去捡。此时,一股清淡而熟悉的药香飘入她的鼻中,她轻轻抬眼就看到了阿珂手里拎着的药。
“阿珂。”高韶善唤了一声,随即便钻进了马车里。阿珂当即明白他家少爷是要继续赶路了,便吆喝一声,启程离开。
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道路疏通,街上又恢复正常平静。
狄徽音揣好钱,就去看地上的莫喧。
“你看,我的办法很不错吧?”她小声道,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莫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哎呀,别生气啊,你小小牺牲一下,换来这么多钱也是值了。”狄徽音刚才掂了一下,等她买了治尸毒的药,还能剩不少。
莫喧这么多年来的宠辱不惊在这一刻终于破功了,他气笑了。
狄徽音也不是个没良心的,还是想要缓和一下她与莫喧薄弱的主仆之情的,奈何人家根本不领情,避开她的触碰,忍着痛自己起身进了药屋。她耸耸肩,也不在意。
这九阴镇虽是偏僻小镇,但是药屋里的药材倒是一应俱全,解尸毒的几位药材很好找,等结账时,狄徽音发现价钱比之南安那边要便宜的多。
“老板,你这里药材好便宜,不怕亏本吗?”她惊讶问道。
药屋老板生的慈眉善目,见客人问话,立马放下手中烟杆笑道:“小娘子从外地来,所以不知道我们这边情况。青央本就是盛产各类药材,种类繁多,产量极大,像你要的这种普通药材即便不在我这买,在那山里头花些功夫也能寻到,价格自然就低了。”
狄徽音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像狐心莲这类药材也是价格低且容易买到吗?”
“狐心莲?”老板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盛家家主有规定,月售不得超过三十斤。不过最近三个月买这个的人都是大批量买,我在青央中都那边的亲戚也说早早就卖光了。”
“那您这儿还有没有库存?”
“您这来的不巧,这个月剩下的都被前一位客人买走了。”
果然,她方才闻到的那股药味就是狐心莲。那是常用的安神药,只需一点点量就足以发挥作用。普通人即便需要,也不必多用,用多了反而会有反效果。
高韶善体格健硕,气色红润,看不出有需要用到此药的症状。那么他是想买给谁?更奇怪的是,老板说最近买狐心莲的人很多,这点也感觉有蹊跷。
狄徽音收拢思绪,礼貌笑道:“谢了,老板,我这相公近来失眠多梦,本来想给他买点狐心莲吃吃,没想到都卖光了。”
此时被她提到的莫喧刚被老板懂医术的儿子接好了脱臼的左手,正坐在一边等候。被安上个莫名其妙的病,他无奈抬眼看向狄徽音。
“其实失眠多梦也不一定只用狐心莲,这样吧,看两位长途跋涉,初临青央,我送你们一瓶安心丸,每日睡前一粒,有助于入眠。”老板淳朴善良,就从药橱上拿了一瓶药不收钱给他们。
狄徽音推让道:“这就不必了,老板你太客气了。”
“小娘子无妨收下,我看你相公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唇色微淡,虚得很,吃点药补补也好,别年纪轻轻就败了根元。”老板劝道。
狄徽音没办法就只能收下了,她看了眼某个确实很虚的手下,想着老板看得倒是挺准。
既然药也买好,手也接好,话也问完,狄徽音也不多留。临行前老板告诉狄徽音九阴镇附近最近夜里不安全,劝她和莫喧最好找客栈歇下一晚明天早上再出发。
狄徽音欣然接受老板建议,找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住下。定了房上去,她就和莫喧说起了今天的发现。
“你说高韶善买那么多狐心莲干什么?你之前在高家,可听闻他有什么毛病?”
莫喧还挂念着他这受了无妄之灾的胳膊,虽然接好了,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伸缩着手,回道:“高韶善有没有毛病我不知道,但依我看来,他买这药不是用来治病的。”
狄徽音疑惑道:“不是治病,还能害人?”
莫喧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狐心莲,用的好就是安神,用的坏就是摄神。按老板所说的,最近三个月买狐心莲的人都是大批量购买,若是寻常人生了病,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而为何偏偏又是最近三个月才开始这样,这个时间实在让人不得多想。”
经他这么一说,狄徽音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她撑手贴近莫喧,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与药人一事有关?”
莫喧与其对视,神色自若,“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可能。”
“那你已经知道药人的事是谁搞出来的?”
狄徽音按着桌子的手暗暗使劲,好像只要莫喧说出某个名字来,她当场就能去把人弄死一般。
可莫喧却摇摇头,“很遗憾,我也并不知道。就连那内鬼是谁,我也一无所知。”
“可你不是个细作?怎么会不知道?”
“狄阁主,我若是什么都知道,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和你一起易容逃亡吗?我就算知道许多正派秘辛,我也只是个人,人总有不知道的事情。我唯一知道的,也就是狄阁主是清白这件事。”
狄徽音憋着气看着他,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算你脑子还没那么糊涂。”
莫喧看着泄了气有些颓唐的狄徽音,浅浅一笑:“杀手阁日日委托不断,近年来人手严重不足,狄阁主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是没有精力去策划这样的事的。”
“那假设让你猜,你觉得内鬼和幕后主使可能是谁?”狄徽音换个问法。
莫喧思考片刻,在她期待答案的注视下轻轻摇头。
“很难说,杀手阁这几年势力壮大,对于很多人而言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威胁。而阁主你们行事不忌,比之素来被正道所不齿的鬼门,更招人恨。所以,四大家族七大门派谁是主使都有可能。”
被人栽赃陷害落得如今下场,她却连幕后主使和内鬼身份都毫无头绪,这种情况真的让狄徽音感到压抑不爽。
她托着腮,正要问莫喧和鬼门的联系能不能继续时,窗外某个不寻常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起身走到窗户那里,打开窗户,蝉鸣声此起彼伏,声音大得离谱。
狄徽音听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心烦气闷,莫喧见她一直站在窗前不说话,以为外头有什么情况,也走过来看。
“阁主你怎么在冒冷汗?”此时寒冬腊月,莫喧一过来就看见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禁有些讶异。
狄徽音修的是杀生道,阴气长年累月积攒在体内,她一直控制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躁动起来。
“那蝉声……有……古怪。”她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连说话也不太利索。
莫喧也听见了这吵闹的蝉声,但他察觉不出来什么。
莫喧说道:“我感觉不到什么,阁主你要不先歇——”
狄徽音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她甚至没听完莫喧说话,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前方窗沿低矮,窗外离地面也有数米高,她的前倾摔倒姿势显然过于危险。
莫喧急忙伸手去抓,堪堪止住了她掉落窗外的趋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狄徽音狂咳不止,被诡异蝉声影响的意识也顿时清醒。
她站定身子后,扭过头去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莫喧:“你拽我后衣领是想勒死我吗?”
她的后衣领还紧紧拽在莫喧手中,由于衣服是圆领袍子,方才那一下差点没给她勒吐了。
“……抱歉。”莫喧松开她的后衣领。
不过也多亏了这无心之举,狄徽音已然清醒,再听那蝉声也有心防备,不至于被诱动体内阴气。
“我去看看,你没了修为不必跟去。”她想这可能与药屋老板说的最近这里夜里不太太平有关。
莫喧明白自己跟去也起不来什么作用,便点头答应。
“阁主,若真遇见什么先别急着出手,以静制动。”他最后提醒道。
狄徽音在翻出窗户之际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但具体如何做还是得看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