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光无限好,正是春花烂漫时,雁回镇上有不少人都趁着这个时节,相约游湖,划船赏花。
阳光灿烂,风柔日暖,在明媚日光的照耀下,水面上泛起了鱼鳞般的波光。
今日天气晴好,湖面上的游船却仅有两艘。
一艘是早就约好要一起游船赏花的沈千祈和晏从今,另一艘则是临时起意,决定趁着大好春光出门踏青的陆时书和杭雨卿。
由于杭雨卿比较特殊,为了不吓到其他人,陆时书大手一挥直接包场,派人在登船处守着,逢人便发喜钱。
有钱人出手就是这般阔绰。
沈千祈双手托腮坐在晏从今对面,幽幽叹了口气。
自那日从幻境中出来之后又过去了两日,陆府闹鬼的事已彻底解决,一切尘埃落定。
这两日内陆府众人忙上忙下,操办完了陆家少爷和少夫人的红白喜事。
陆时书顶着外人不理解、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和一副放着杭雨卿尸体的棺材拜了堂成了亲。
他铁了心要娶杭雨卿为妻,谁也拦不住,陆员外的身体每况愈下,虚弱到下床也没了力气,只能躺在床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边后悔流泪。
红事喜乐奏完不到半刻钟,白事哀乐便跟着响起。
沈千祈手里的喜糖还没来得及发完,白色纸钱又接连洒下,府中刚贴上的囍字以及鸾凤和鸣的彩灯被迅速撤下,换成了冰冷的白绸。
原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到头来却落得个阴阳两隔的下场。
“叮当——”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将沈千祈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转眸看向晏从今手里的长命锁,上回从悬崖上摔下来时磕掉了一颗小银铃,晏从今又重新装上去了一颗。
新的银铃声音比之前的更加清脆响亮,他拿在手里像是对此感到很新奇似的晃个不停。
“晏公子,这枚长命锁是你小时候娘亲送你的吗?”
原文中对晏从今的身世背景描写几乎没有,重要信息还是得靠沈千祈自己摸索出来。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其实也抱着一点好奇试探的心态。
“我的娘亲?”
晏从今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轻蔑地笑了下,语气平淡随意,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母亲,反倒像是在说什么陌生人。
“她可不是那种会好心送东西给别人的人。”
这话怎么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沈千祈坐直身体,小心觑着晏从今的神色,心中斟酌了一下。
“不管是谁送的,这枚长命锁的样式都很好看,和你很搭。”
目前虽然还不清楚晏从今和父母关系如何,但从他的语气里多少能感觉出来关系好像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无论怎样,这枚长命锁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宝贝,沾到血了仔细擦干净,掉了铃铛又立马换新的。
夸奖他喜欢的东西总不会出错。
“是吗,谢谢。”
晏从今眉梢微动,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锁面。
他将长命锁挂回腰间,然后身子前倾,凑近沈千祈,定定望着她的眼睛,毫不掩饰眸中的好奇,笑着问她。
“那你呢,你小时候有没有人送你长命锁?”
晏从今一双眸子漆黑,含着水光清澈透亮,宛如雨后初晴的湖面,清晰地倒映着沈千祈的面容。
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但两人之间靠得这样近,沈千祈还是不由被他的脸蛊住,愣了会儿神。
过了好一会,她才默默错开视线,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有的,不过后来被我不小心弄掉了。”
晏从今缓缓敛了笑容,眸中好奇迅速褪去,失望地退回座位上。
“那还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可惜不能掏出来和他比比谁的更好看吗?
沈千祈不明所以,正要追问,晏从今却招手喊了声船夫,脸上礼貌地扬起了一个微笑。
“不用再继续往前了,麻烦回头靠岸停下吧。”
他虽是笑着的,但沈千祈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耐和无趣。
吩咐完船夫调头之后,晏从今便转过脸,低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可不妙,他们才刚登上船没多久,甚至船都没驶出去多远,怎么就突然没了兴致想回去了?
原本今天出门就是奔着增进关系来的,要是就这么回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
得想个办法让他开心起来。
船夫收钱办事,凡事不会多问,当即调头转向,划着船往岸边靠。
湖岸旁也不出意外的种满了樱树,越靠近岸边,水面上堆积的落花越多,沈千祈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她捞起一把花瓣用术法烘干,然后悄悄靠近明显在发呆的晏从今。
“晏公子,抬头。”
话音刚落,同时双手向上一抛,干燥的花瓣从天而落。
“今天天气这么好,就这么回去了多可惜啊。”
沈千祈长相偏清纯活泼,笑容治愈,元气十足,一双杏眼晶亮,宛如掺进了揉碎的明亮日光。
“不如我们再多玩一会吧?”
平静的湖面忽地起了阵微风,花朵清香飘散在空中。
沈千祈微微弯下腰,发丝被风轻轻扬起,她随手拨到耳后,笑吟吟道:“不要把不开心带回家哦,至少等你心情稍微好点我们再走吧?”
沉浸在不明思绪中的晏从今闻声抬头,视线穿过这片小小的人造花雨,猝不及防撞进她明亮的眼中。
目光隔着花雨相撞交织,恬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喧嚣的风声好似在这一刹那间静止住了。
春光和煦,景色明媚,恍惚间,晏从今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尽管周围并没有花的存在,他也不知道当一朵花开放的时候会发出怎样的声音。
晏从今面露疑惑,纤长的眼睫轻颤,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居然因为沈千祈,生出了这种一瞬即逝的荒谬错觉。
他神色平和地注视着沈千祈的眼睛,心底渐渐升起一股燥意。
无论产生错觉的原因是什么,总之都不会是件好事,因为他讨厌这种不可控的感觉。
“你还好吗?”沈千祈看他手捂着胸口半天不说话,不由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从今没有应声,缓缓眨了下眼,迎着沈千祈关切的目光,没有半分犹豫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沈千祈:!!!
不是吧,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脸了!
掐在脖子上的手异常用力,沈千祈连喘气都觉困难,开口说话更是妄想。
船恰已到岸,船夫见状不对,飞快地丢下船桨溜得没影。
船上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岸边也被陆时书清了场,周遭安静得出奇,连只鸟儿也没有。
晏从今平静地看着沈千祈陷入即将窒息的痛苦挣扎之中,心中的烦躁感逐渐缓和。
对了,就是这样才对了。
这才是他喜欢的、熟知的、正常的感觉。
脑中系统警报声迭起,缺氧带来的眩晕感让沈千祈的思考能力都变得迟钝。
靠!早知道出门前该和许鸢一报备一下的,这下死了都没人来帮她收尸。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沈千祈眼前甚至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斑,而晏从今依旧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这下是真的要完蛋了。
沈千祈眼神渐渐涣散,意识模糊地想。
就在她真的以为要被掐死的那一瞬间,靠近岸边的柳树后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吸气声。
晏从今手上动作一滞,不耐地转过头,在树后发现了一片黑色衣角。
“谁在那里?”
他松开沈千祈,跨步上岸,朝着树后甩出傀儡线。
小船随着水面的波动轻轻摇晃着,空气在瞬间灌入鼻腔和胸腔,沈千祈坐倒在船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她记不清是第多少次在晏从今手下死里逃生了。
面对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她如今别无所求,最大的心愿已经从顺利回家,变成了能好好活着就行。
“少侠饶命!”
傀儡线连拉带拽扯过来一个黑子男子,堪堪停在岸边,差一点就要掉入水中,他急忙调整姿势,双膝挨地跪了下来。
“少侠别杀我!我不该和你抢祭品的,我错了,求求你别杀我!”
祭品?
劫后余生,还没彻底缓过来的沈千祈疑惑抬眸看向这黑衣男子。
据道士所说,泉先城内信奉“神”的民众不在少数,但有幸得到神谕的却是少之又少。
值得一提的是,“神”只要求祭品为何,至于是谁献上的却并不在乎。
上一个自称得到神谕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神”要求他献出自己的小儿子,他想也没想拽着不情愿的小儿子就往神祠里赶,结果半道上就被其他蹲守的人截了胡,一刀毙命。
这群疯狂的信徒们为了争抢献上祭品的机会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道士这回是十分谨慎,神谕的消息谁也没透露,悄悄就离开了泉先城。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一路跟了过来,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人甩开。
难不成这位就是那一路跟着道士从泉先城过来的人?
黑衣男子见晏从今半天不出声,又像条狗一样往前爬了几步,匍匐在晏从今脚下。
“少侠!求求你别杀我,我要祭品是为了让神治好我妻子的病啊!我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儿要养,家里不能没有我,别杀我,求求你!”
得,这下沈千祈足够确定了。
这男子就是那位跟着道士的人,而且他似乎好像搞错了什么,将今天和陆时书一同游湖的他们也误认为是来抢祭品的。
晏从今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饶有兴致地蹲了下来,方才那股被人打扰的不悦感都随之抛到了脑后。
他找到了新的乐趣。
“为了给妻子治病不惜做到这一步,你可真是个好丈夫啊。”
晏从今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友善的微笑,再加上他这温柔到有些诡异的语气,黑衣男子几乎下意识就认为他是在夸奖自己,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了一点。
“我妻子病得很重,我这也是迫不得己,少侠,看上我救妻心切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下?”
晏从今慢条斯理地说着,语速不急不缓,尾调又稍带了一点逗弄猎物的愉悦感。
“你身上这劣质难闻的脂粉香,是从何而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傻孩子,那是你心花盛开的声音
论女鹅的运气到底有多好,每次快要GG的时候总有人及时出场破坏晏从今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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