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处,有个深谷,这里到处都是雨林还有水源,勃勃生机与外面漫天黄沙截然不同。
白衣观音脸上带着悲悯的微笑,与江无瑕一前一后走入谷中。
白衣女人便是江湖中威宁赫赫,叫男人听了又向往又胆寒的石观音。
到了自家底盘,江无瑕并不需要再带面具。
女人如玉般的手伸过来,将她脸上的银质面具摘下,长长的指甲在她光洁的侧脸处开会的轻滑。
江无瑕垂着头不敢说话,她全身都紧绷起来。
“无瑕,你怎么不敢看我?”
“……弟子做错了事,不知该如何祈求师父的原谅,所以不敢看师父。”
石观音哈哈笑了一声:“你若是真的知道错,当初就不应该跑出去。你这孩子,仗着师父宠你,就把师父的话当成耳旁风。真是个坏孩子,该罚!”
江无瑕打了个哆嗦,越发将头低下去:“弟子错了,无论师父怎么责罚,无瑕都没有怨言,只要师父能消气。”
石观音拉着她的手,两人走过一扇巨大石门,便到了深谷的中心。
这是一片花田,,一眼都望不到头,里头开着各色的花,半人多高,花形有点像虞美人。
江无瑕却无心欣赏这片花海,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虞美人,而是能引人堕入罪恶,让人从此变得不再像人的罂粟。
花田里,有十几个表情木讷的年轻男子在劳作着。
另外一边,一个双麻花辫,容貌如同的姑娘身后跟着几个白衣女弟子,走了过来,见到石观音就拜。
“恭迎师父回谷!”
石观音点点头,并没有将目光分给长孙红,她拍了拍手,那十几个俊秀的年轻男子便聚集在石观音面前,跪下仰头看着她,满脸都是痴迷和对她的渴望。
石观音很享受这种被人迷恋的目光,她轻笑一声,长袖如云般掠过,江无瑕就看见,这些年轻男子的头掉了下来,就像被切菜刀砍下来的瓜,滚了一地,血流成河。
江无瑕霎时变了脸色。
石观音那张完美的脸上仍旧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她看向江无瑕,像是期待她的反应,期待她会说些什么。
“师父……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些青年,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各派各世家的小公子,无一不是青年俊才,武功至少不下游龙生。
而现在,变成师父裙下的狗,被罂粟控制着成了傀儡,却仍然保不住性命,逃不开被杀的命运吗?
“我的好徒儿要我放了那个少年的性命,自然就得从旁的地方找回来。”
这话一出,江无瑕的脸变得惨白。
石观音咯咯一笑:“好无瑕,你要记住,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你!要记在你的头上,因为你要护着另外一个男人,他们就得死,是你害死了他们!”
“这是对你护着那个男人的惩罚!”
石观音瞥了一眼长孙红,点了点江无瑕的心口处:“你私自逃跑的事还要罚你,一会到我房里来。”
一众弟子大气都不敢出,呼吸都不敢加重。
待石观音施施然离开,长孙红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指挥着弟子将那些男人的尸体拖下去,埋到罂粟花田底下。
江无瑕却还是回不过神,久久的看着那一地血迹无法释怀。
长孙红本想习惯性嘲讽她两句,见她面色惨淡成这样,双眸含着泪,像是两泡汪汪的潭水,顿时嘲讽的话也憋了回去。
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保重。”
师父阴晴不定,还很凶残,但有江无瑕在前面挡着,他们总是能有些自在的时候。只要江无瑕在,师父眼里就没了其他人,连最不待见的曲无容也没了折磨的心思。
她还曾嫉妒过她,小时候曾说过很多过分的话。可渐渐大了,她才发现,被师父重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去师父卧房侍奉,她是干不来的。
江无瑕闷闷的,没有回答长孙红的话,长孙红也不恼,她过的比江无瑕好多了,何必还用言语刺激她呢。
她也是真不死心,明明她整个人都是师父的,哪怕师父不是男人,娶不了她,也将她许配给了无花,她就是个笼中雀,这辈子都逃不过她们母子俩的手掌心,何必挣扎。
这回出去,定然是喜欢上了那个小青年,情难自禁,不顾师父的警告。
现在有此一遭解难,也是活该。
这个谷中的人,谁都违逆不了师父。
江无瑕呆愣着,像是一抹游魂,木木的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石屋子。
例行公事一般,打水沐浴,换上柜子里头那件红烈如火的裙子,将长发披散下来,那铜镜里头的女子,就像是一朵燃烧到了极致,却只剩下余烬的火焰。
“无瑕你在吗?我进来了”
是曲无容。
推门而入的她,也正看到了无瑕穿着这一身红衣,明明是明艳至此的颜色,她的脸上却露出似哭非哭的苦涩。
曲无容瞬间便明白了,她又要去师父房间里,一定是师父要求的。
无瑕明明是小师妹,却承担了最多,护着他们,为他们开脱,安抚犯病起来暴戾的师父。
直到长大,她才隐隐明白,师父每每让她去侍奉,无瑕有多么的痛苦。
现在,她还在保护着他们,而她作为师姐,却没尽到半分师姐的责任。
曲无容抽了剑,寒着脸就要去找石观音。哪怕今日她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能再叫无瑕受苦。
江无瑕大惊失色,拽住了曲无容的袖子。
“师姐,别冲动。你去了,会没命的。”
曲无容自嘲的笑了笑:“我连这张脸都不要了,还稀罕自己的命?”
“别去,求求你,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受伤。”
在石观音门下,江无瑕就是与曲无容的关系最好,曲无容原本不叫曲无容,她叫无思。
她也有倾城之貌,石观音却嫉妒她,容不得她的美貌,将她毁了容。
可不知为何,远比曲无容更加美貌的江无瑕却并没有被石观音毁容,她比江无瑕自己都爱惜她的容貌。
曲无容想,如果保住容貌的代价是要像无瑕这般,被迫与师父那般,她是宁愿毁容的。
小师妹,太苦了……
而曲无容已经暗地里做出了决定,她要将胡铁花他们放出来,跟她们一起打败师父,这样小师妹才能得到解脱。
“师父抓了楚留香,还有他的几个朋友。”
江无瑕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们回来前,师父布下天罗地网,将胡铁花和姬冰雁抓了回来,关在秘密的地方,楚留香不能放弃朋友,自愿进了谷中为质,师父要跟他打赌,如果楚留香赢了,才会放她一条性命。”
“带我去看看他们。”
江无瑕说什么曲无容便听什么,她要瞧楚留香他们,想来是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盗帅好奇。
谷中的地牢,又湿又冷,江无瑕体弱,是不能多呆的。
地牢中一间牢房里关着两个男人,一个俊秀公子双腿不良于行,衣服皱巴巴,头发都有些不整齐,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头,皱着眉头,显然受不了地牢的环境。
另一个满脸胡子,看不清他脸什么样,倒是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
“曲姑娘,又来看我们这些囚犯?这些天我们吃的净是些稀粥烂汤,可没力气逃跑啊。”
说话的人脸虽脏兮兮,眼神却很明亮,带着调皮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咦,这位大小姐是谁?”
他将视线落到江无瑕的身上,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没带面具的江无瑕,在这个寒冷潮湿,不见天日的牢房里,简直就像披着一层柔光,是黑夜中盛放的火莲花,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她的相貌本就如魔似仙,很难有男人瞧见她能不呆住。
牢房里的这两个男人,自然也是如此,盯着她目不转睛,显然是看入了迷。
曲无容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这个大胡子,就是盗帅楚留香?”
曲无容摇头:“他是胡铁花。”
胡铁花连连摇头哀叹:“老臭虫被弄走了,怕是得失身在观音娘娘手里,唉,可怜的老臭虫。”
双腿不良于行的自然便是姬冰雁,他翻了个白眼,说话毫不客气:“说的好像你没失身给她似的。”
胡铁花想到在龟兹王庭,他明明成了大公主招赘的驸马,入洞房的时候,一夜缠绵过后,新娘子却来了个大变活人,温柔的公主变了脸成了石观音,还要杀他。
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却被石观音当成男宠,尝过滋味就扔,顿时萎靡起来。
“噗”江无瑕笑出声,她实在没想到,楚留香两位很有名气的朋友,也是这样的有趣。
她不笑还好,胡铁花和姬冰雁也不是没见识的毛头小子,惊艳过后就压住了心里那股不同寻常的悸动。
可她这一笑,好似和煦的春风融化了冬日的冰雪,整个牢房都明媚生辉了起来。
胡铁花再次看的双眼发直,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才清醒过来,不由得暗暗咋舌。
这样的美貌,都魔性了,简直比老臭虫的武功还厉害。
要是周幽王的褒姒长成眼前这个姑娘的样子,他就理解了周幽王做出种种愚蠢举动的想法了,这么一个绝世大美人儿,他也愿意倾国之力,博得她一笑啊。
“江姑娘?你是江无瑕江姑娘吧?”旁边的牢房里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