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操心的老父亲

“瑕儿,无瑕,你怎么了?”

阿飞在外头敲门却只得到一句“你好烦呀,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阿飞只能放下手,默然离开,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的心情就像是六月的天,一会便晴朗了一会又阴天再一会却变得狂风暴雨起来,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走到湖旁的小亭子中,免得站在江无瑕门口,将她惹的更加生气。

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形只影单,又孤零零的,感觉与平日虽然默然却朝日蓬勃好似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出来散步的苏梦枕改变了方向,向阿飞走去。

“阿飞,天已渐凉,怎么还在湖边不回房休息?”

“楼主……”

面前少年脸上委屈中带着茫然,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倦色。

苏梦枕决定与他聊聊:“阿飞兄弟虽然没有跟我结拜,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兄弟,却还不愿叫我一声大哥吗?”

“不是,我……苏大哥。”

“我也受小李探花所托,要照顾你个无瑕,你有什么烦恼尽可以跟我这个大哥说。”

阿飞觉得自己真是很幸运,没有了李大哥还有苏大哥这么关心他,只是有些小小的烦恼,眼前的大哥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谈心,为他排解忧愁了。

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坦然对苏梦枕说了自己的烦恼。

“我不知道姑娘难道都是这样?还是只有瑕儿是这样?有时候感觉到她很喜欢我,愿意为了我付出一切,有时候却又不知因为什么而生气了,我好像总是在惹她不高兴。”

原来是小儿女之间因情而生的矛盾。

说是矛盾也很不贴切,说是一点小摩擦则更合适。

“无瑕的脾气,确实算不得好,她年纪小,又生得那副样子,骄纵些是难免的。”

苏梦枕想到了温柔,他这位师妹,家世好武功也不赖,性格不就如此,有时总是搞得小石头灰头土脸,要人哄着才行。

无瑕未来的夫君,必然要让着她宠着她,对她温柔,将她放在第一位才行。

他是做不到的,他还得带着楼中的兄弟,实现抱负,对抗朝中奸党,还天下一个海河清宴。可阿飞不同,他只是要成名,这个目标在江湖中实在再简单不过。

他实现了理想,自然会回归家庭,与无瑕双宿双飞。

如果说他与李寻欢对阿飞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他是站在江无瑕那边的,现在在这里劝说,也是引导阿飞对无瑕忍让一些。

“我知道她的脾气,有些爱捉弄人的恶劣。”阿飞叹了一口气,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明白,从见到江无瑕第一面,他就看出了她的性格。

“我不是嫌弃她不温柔,我只是……想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不要一言不发的跑掉,或是一直不说话,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苏梦枕现在的心情就像吃了小寒山外的山上结的酸枣,又酸又涩,又苦又干。

然而他就像个靠谱的大哥一样,鼓励着阿飞,让他与江无瑕好好相处,明明,与她定下婚约的是他才对。

看见无瑕的第一眼,他就确信,这是那个江家的大小姐,与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她还小的时候,江家夫人还指着怀里的女婴问仍是少年的他喜不喜欢,他抱着这小小的未婚妻,身体僵硬,手足无措。

怀里的女婴忽然睁开眼睛,黑漆漆的好似葡萄一样的双眸看着他,咯咯笑出了声。

他也笑了,放松了绷的紧紧的身体,觉得有一个年级这么小的未婚妻,也不错。

可现在,他不敢相认,过去的记忆,也不敢说出口。

眼睁睁的将另一个少年往她身边推。

他的身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哪怕无瑕说能治好他,却也是未知数,他还能活多久,还能支撑多久,如此不健康的身体,哪怕将她抢来履行了婚约,要让她永远陪伴一个病弱的夫君?他若早死,还要让她为她守寡?

他给不了她什么,只能寻个品行端正的少年,得她喜爱的少年,去替他履行这个责任。

直到阿飞离开,苏梦枕仍旧在湖边坐了很久。

杨无邪寻了来,见楼主坐在湿气那么重的地方,心疼坏了,忙将手里的大氅给他披上。

“楼主您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湖边湿气重,您身子会受不了,眼看江姑娘研制的药吃下去,可让您体内寒气缓解许多,您自己也得注意啊,您都不心疼自己,咱们谁还能更心疼您,属下也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着您。”

“好,我知道了。”

苏梦枕收敛起在外对敌时的锋利,温和的不可思议。

他拉紧大氅,凉气在胸腹处,不自觉的咳嗽了两声,在杨无邪不赞同的眼神中离开了湖边水亭。

世间情爱,因缘而生,因缘而灭。

他与无瑕的缘,也止步于此,从此之后做个爱护她的大哥,默默的看着她护着她,便已很好。

趁现在他不曾与无瑕有多深的感情,及时收手,对两人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

屋内,江无瑕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被窝里,用被子紧紧裹着身体,妄图汲取一点安全感。

那个人,那个人,是她的师姐柳无眉!

无花来找她,她并不害怕,无花表现得再如何恶劣,暗地里也是维护她的,并不会将她的行踪告诉师父。

而柳无眉不同。

如果她不按照她说的做,她真的会引来师父。

她偷偷跑出来,师父不会杀了她,她也不在乎自己会变得如何,她怕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如果阿飞、苏梦枕也变成谷中那些男人的样子,被罂粟控制,没了自己的思想,浑浑噩噩,只能靠师父偶尔施舍宠幸生活。

她不能想象,越想便越焦虑,也越后悔。

她不应该为了一时缓解身体的症状而跟阿飞在一起,这会给他带来灾难,阿飞,他那么好,她却将他置于危险之中。

明明一开始与阿飞在一起她并没有顾忌被师父发现后他会如何,师父越不让她找男人,她就越要。

那种违逆的兴奋感刺激着她,就在那时,阿飞出现,她顺势选择了这个孤狼一样的少年。

现在却不同,一想到会给阿飞带来灾难,江无瑕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

入夜,苏梦枕左思右想,还是来到江无瑕的房门外,他想劝劝她,像她这样的姑娘当然值得男人倾心相待无限纵容。

但两人要长久的相爱相处,不能只有一方退让包容,以后他们还要相处很长时间,若总是一方包容总会心生厌倦,长久下去感情变淡,佳偶也成了怨偶。

他敲了敲门,里面没人答应。

“无瑕你在吗?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

无人回答,虽然入了夜,但还并不到休息的时候,苏梦枕并不常来寻江无瑕,却知道她每晚刚入亥时才会熄灯入睡,他叫手下事无巨细的观察着她的一切,禀告她的一切。

难道休息了?可她晚饭都没用,难道是不舒服病了?

还是跟阿飞赌气不吃饭?

苏梦枕只觉得自己像是愁白了头的老父亲,对待师妹温柔都没管的这么细致。

“无瑕,我推门进来了。”

他刚要推门,便见木门忽的一下子打开。

江无瑕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似是刚哭过的样子。

苏梦枕本有心劝诫劝诫她,瞧见她这副委屈样子,自己的心忽然就先软了下来。她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呢,以后再慢慢的教导也来得及。

看见她眼尾带着泪痕的样子,苏梦枕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对不住了阿飞兄弟,他一句责备的话,叫她不要使小性子的话都没法说出口,就算一直这么骄纵也好,只要他在一日便护她一日,若有一天阿飞不爱她了,他也总能寻到一个少年英才去呵护她。

“苏楼主,怎么是你?”

因为已经入夜,苏梦枕却不好入她房间,虽然这房间不过是金风细雨楼的一间客房,金风细雨楼都是他的,他哪里都能去得。

然而他却不愿意,不是不愿同她亲近,而是不愿如此瓜田李下叫她清誉有损。

“今夜月色很美,我带了甜汤,出来坐一坐,喝一些如何?”

江无瑕一愣,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圆,明净皎洁。

她慢吞吞的走出来,苏梦枕对她招手,让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怕她着凉,他还特意在石凳上放了个垫子。

“叫厨房特意做的红豆圆子,你尝一尝,可合口?”

白瓷碗里,粘稠的红豆沙中一个个小圆子白胖可爱,江无瑕用勺子戳了戳,尝了一口,红豆沙绵密香甜,丸子又弹又软,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很好吃,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红豆圆子?是阿飞告诉你的?”

苏梦枕嘴角微微抬起,并没有否认,这事何需问阿飞,她只要出去逛街,每回必会买,什么酒酿圆子,红豆圆子,馅圆子,她吃红豆圆子的次数最多,根本也不难猜。

苏梦枕不会告诉她自己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他有些害怕,怕她若知晓了他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会因此而惧怕的躲开他,再也不见他。

“阿飞怎么又惹你生气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苏梦枕愣了一下:“你有事问我?”

江无瑕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些难以开口,这样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简直就不是她的性格。

而苏梦枕则耐心的等着,并不催她。

江无瑕无措的搓了搓自己的发尾:“其实是纯姐找我,想要我给狄大堂主看看他那抬不了头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