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那位大人
等安塔尔丝重新回到大厅的时候,她看见雷古勒斯陌生的看着她。
“雷尔,怎么了?”她连忙走过去柔声问道。
雷古勒斯只是扭过头,一句话也不说。安塔尔丝无奈的握住他的手,“或许你想到楼上和我单独谈谈?”
昏暗的房间里,厚重的蓝色窗帘被拉上,安塔尔丝站在窗户前,透过窗帘缝隙向下望去,门口的宾客已经越来越多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去梳妆台翻找着什么,然后把手帕递给他。
“究竟发生什么了?你和西里斯吵架了吗?”安塔尔丝蹲下来摸了摸雷古勒斯的脑袋,他正把头埋在膝盖间,肩膀不停的颤抖。
雷古勒斯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控制住他的情绪。
“你为什么让他走了?”
“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以后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
少年的眼里燃烧着怒火,但是又很快熄灭,只剩下哀伤与难过。
安塔尔丝的声音带上怒气。
“首先,我放西里斯走,是因为我不想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西里斯选择离开,说明他认为他承受的起离开订婚宴的代价,当然,又或者说他不在乎。”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就没有自己的骄傲吗?我现在应该思考如何解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去发脾气。”
“还有——我说过了!”安塔尔丝气的带上哭腔,“我会一直陪着你,西里斯也会一直在我们身边!你为什么总要那么懂事!偶尔也依靠一下别人,行不行!”
楼下大厅越来越喧嚣,贝拉高调的笑声在二楼都能听见。
安塔尔丝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站起身抓住窗帘,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大力拉开,光线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雷古勒斯沉默了一下,“安尔,我只是觉得,你也会踏上和西里斯一样的路,到最后,三个人中只剩下了我一个。”
听到雷古勒斯的话,安塔尔丝很震惊,她不知道西里斯到底和他谈了什么。
她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坚定地说,“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们。现在,我们先下楼吧,客人们都来了。”
雷古勒斯抢过手帕,他嘟囔着,“如果你不嫁给西里斯,你就不会留在布莱克家,贝拉和纳西莎嫁人后就很少和我见面了。”
他是真的很想让安塔尔丝留在布莱克家。
安塔尔丝弹了弹他的脑袋,“想什么呢?这种事情还远着呢。”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刚走进大厅,众人的目光就迅速汇集到他们身上。
一位不认识的男子走上前来谄媚奉承,“布莱克家的大少爷和莱斯特兰奇家的大小姐真是登对。”
由于他们是一同下楼,安塔尔丝还挽着雷古勒斯的胳膊,所以他俩被这位宾客错认成了今天订婚宴的主角。
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对视一眼,他们选择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并没有更正那个人的说法,因为这个时候沃尔布加已经朝他们走来了。
沃尔布加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讪笑着,等那人走远,她立马开始质问,“西里斯去哪了?”
“走了。”雷古勒斯淡淡的说。
“我不是让你看好他吗?!”妇人的五官扭曲,双手死死抓住雷古勒斯的胳膊,“他走了订婚宴怎么办!刚刚那人不认识你们,但是其他人呢?这里这么多高官,纯血家族的客人,这个逆子!我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妇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萦绕在他俩耳边,雷古勒斯眼里闪过愧疚,“抱歉,母亲,我应该拦住他的。”
“沃尔布加婶婶,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就说西里斯病了——”安塔尔丝握住沃尔布加冰凉的手。
她的话被打断,安妮和达西匆匆朝这里走来。
大厅里的宾客开始一阵骚动,贝拉在人群中发出尖细的笑声,“那位大人马上就到了——”
莱斯特兰奇夫妇和沃尔布加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互相点点头,达西拉着安塔尔丝朝楼上走,安妮和沃尔布加则带着雷古勒斯朝门口走去。
书房里,达西蹲下来握住安塔尔丝的双手,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安尔,我接下说的话,你要全部记在心里,如果那位大人问你什么,你要得体的回答,不要失礼或者表现出恐惧。”
安塔尔丝从没听过达西如此严肃的语气,她不自觉的也认真起来,“我明白,父亲。”
达西递给安塔尔丝几张薄薄的纸,上面简明扼要记载了那人的事迹,他从不掩饰自己是在麻瓜孤儿院长大,后来去了霍格沃茨读书。
“把这些记住,安塔尔丝。”达西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看向怀表。
时间不多了。
安塔尔丝快速浏览完那些信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家族或许在与“那位大人”合作的时候也在提防他,这激起了她的勇气。
尽管手脚冰凉,她却慢慢冷静下来。
安塔尔丝从小就爱看书,并且经常一目十行,她几乎是立马就把上面的事情记得牢牢的,大致了解了那人的“奋斗史”。
怎么说呢,就是一个通过结交纯血家族的人,提出自己的理念,用他的才能与智慧说服那些人为他提供财力和支持的故事,安塔尔丝是这样认为的。
下楼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几张纸,照片上的黑发男人面容苍白,脸颊瘦弱,外表没有露出丝毫的傲慢或侵略性,非常的英俊。
她暗暗想着,如果她要是见到这样的一个人,一定会对他印象很好,毕竟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礼貌,安静。
——除了他的眼睛,透露出巨大的野心,和一种令人恐惧的冷漠。
·
大厅里人群窃窃私语,不少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贝拉更是如此。
安塔尔丝和达西从楼上下来,迅速和安妮还有沃尔布加汇合。
雷古勒斯悄悄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单词,“Mask”(面具)。
女孩宝石蓝色的眼眸闪过精明的光,她脸上挂起假笑,笑盈盈的挽过雷古勒斯的胳膊,一起朝贝拉走去,认真的听她用各种溢美之词夸赞那位大人。
而她的丈夫,罗道夫斯一点也不介意的站在她身后,眼里同样是崇拜和狂热。
一双冰凉的手覆在安塔尔丝肩上,她回头看去,发现是拉巴斯坦,安塔尔丝朝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这一切难道不奇怪吗?她的堂兄,罗道夫斯,竟然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狂热的表达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欣赏。
而其他人,全都挤来挤去,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沃尔布加和奥赖恩显然也是如此,但是他们的欣喜之余还有着恐惧,因为他们的儿子,竟然在从订婚宴上溜走了,谁知道这位大人会不会怪罪下来,觉得布莱克家族不给他面子。
室内的空气开始变得燥热,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先尖叫了一声,“那位大人来了!他来了!”
所有人全都一窝蜂挤着,安塔尔丝的胳膊被雷古勒斯和拉巴斯坦紧紧抓住,以至于她不会被别人挤走。
人群分到两侧夹道欢迎,她听见众人欢呼雀跃的声音,听见一阵脚步声,她感觉世界好像慢慢在抽离,变得模糊,但是她隐约看见卢修斯淡金色非常非常显眼的长发,这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
他似乎是跟在什么人身后,安塔尔丝从细小的人缝中努力看去。
但是她的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她只能看见地面上飘过的黑色袍子。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位大人是漂浮着走路的吗?
没一会,众人安静下来,作为东道主的安妮和达西率先站了出去。
安塔尔丝听见父母毕恭毕敬的喊他大人,并且表达了他们对于那人的到来的惶恐与欣喜。
下一刻,她听见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沙哑而冰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不必如此客套——达西,你的女儿呢?”
奇怪的是,他的声音明明如此可怖,却有一种蛊人的诱惑,一点点把你拖进最黑暗的漩涡。
安妮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转,她唤着自己女儿的名字,“安塔尔丝!”
安塔尔丝周围的人迅速让开,她的视线清晰起来,强装镇定的看了看拉巴斯坦和雷古勒斯,然后提着裙子走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父母身边的,她的脚步重的不能再重了,简直要直接钉在原地。
因为,在她面前,坐着的那位人——
和她在照片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而是像一个死人一样,面孔似乎被火烧过,五官模糊,像蜡一样,古怪地扭曲着。
眼白似乎永久地充着血……他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黑斗篷,脸像雪花一样惨白。
安塔尔丝低下头不去看他的脸,这使她恢复了一些勇气。
“Mask”,她想起了雷古勒斯在她手心上写的单词,只要戴上虚伪的面具,说些违心的话,应付完这一切就好了。
她提着裙子行了一个屈膝礼,飞快的思考该如何称呼他,最后她艰难的开口,“大…大人。”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下,“这孩子倒是比我想象的大胆,我还以为这孩子会被我这张脸吓到。”
“怎么会,大人!”贝拉眼里闪着狂热的崇拜,“这是你伟大魔力留下来的痕迹,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
安塔尔丝余光瞥了瞥,此时的贝拉像是一个娇羞的少女一样,她的黑发飞舞着,娇笑着,用一种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那人。而罗道夫斯站在她身后,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同样崇拜的看着前方。
那人并未理会贝拉的话,而是重新开口,“今天是两个血统最纯洁的家族的订婚宴,那么我们的另一个主角在哪呢?”
沃尔布加的脸一下子变的惨白,平日里红艳艳的嘴唇不住的发抖,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死死抓住她丈夫奥赖恩的胳膊。
安妮想要开口,达西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他相信安塔尔丝能应付来,他的女儿从小就十分聪慧。
除了大厅里摆钟的滴答声和窗外树林摇摆的声音,宴会上一片死寂。
安塔尔丝突然想起来,这里有那么多他的追随者,说西里斯病了,这个借口绝对行不通——刚刚还有人见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如果有人通风报信……
金发卷曲的女孩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大人——我喜欢向日葵,所以我使了点小性子,要求西里斯去找到那朵最漂亮的向日葵献给我。”
她的脸染上微红,好像刚刚说的全是真的,“我想他也许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因为他现在正在麻瓜世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安塔尔丝却不紧不慢用甜美的嗓音继续说道,“麻瓜一向愚蠢,但是不得不说,他们在培养植物这方面有着独特的心得。”
“如果是为了给我带回一束最美的鲜花,我想我并不介意它是来自麻瓜世界,还是魔法世界。”
几乎在场的成年巫师瞬间就反应过来其中的暗喻,这位大人从不掩饰自己的出身,据说他在麻瓜的一个孤儿院里长大,现在却成为了活跃在魔法界拥有庞大数量崇拜者的存在。
有的人默默流下冷汗,这个孩子下了一招险棋,她在赌这位大人的气量,如果他羞于面对他的出身,那么他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成为众多纯血家族拥护的对象。
又或者,这句话暗含其他意思,去掠夺麻瓜的资源,占为已有。
再或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安塔尔丝不介意麻瓜和巫师之间的区别。
但是几乎没人认为她表达的是这个意思,毕竟——她是纯血家族出身的孩子,而这个家族,恰恰信奉极端纯血主义。
安塔尔丝挺直了脊梁,感受到那位大人猩红的眼睛打量在她身上的视线,她毫不怯懦回看过去,干净的宝石蓝眼睛盯着他。
“那个麻瓜地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噢!”安塔尔丝装作犯难的样子,“大人,请宽恕我,让我留心去记下一个卑贱的麻瓜地名,这实在是太难了。”
男子抚掌大笑,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沃尔布加,你真是给你的长子挑了一个好姑娘。”
劫后余生的沃尔布加微微喘着气,在丈夫的馋扶下稳住身子,“是的,安塔尔丝一向是个好姑娘。”
“那位大人”向她招招手,安塔尔丝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伸出手来,孩子。”
女孩沉默不语伸出白皙的手,看着男子在她手上施了个魔法,一朵灿烂金黄的向日葵出现在她手上。
“你觉得你们的校长怎么样?”他似笑非笑翘着嘴角问安塔尔丝。
安塔尔丝觉得手里的向日葵像个烫手山芋在灼烧她的皮肤,她想把它丢掉,但又不得不死命攥在手里。
她很惊讶,是真的很惊讶,“邓布利多校长?”
安塔尔丝特意思考了几秒才回答,才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刻意。
“我几乎只在开学的晚宴上见过他,他总是透过他半月形的眼镜看向我们。”她摇了摇头,“让人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朝她露出一个滑腻的微笑,“是的,邓布利多就是这样,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为一些可怜可悲的泥巴种奔走半生,却忽略掉纯种巫师的权益。”
宾客们纷纷附和,一些恶毒的话语钻进安塔尔丝的耳朵,像一把刀插进她的心里。
这位面目可怖的男子满意的点点头,声音极具诱惑力,似乎在嘉赏宠物一般,“真是个好孩子,下去吧。”
安塔尔丝温顺的低着头退了下去。
没人注意到安塔尔丝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后知后觉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栽倒。
在这盛夏的八月里,一股尖锐的寒意从安塔尔丝的脊背上缓慢升起,像利刃一样刺入肌骨,顺着脉络滋生爪牙,把她拖入最黑暗的漩涡。
雷古勒斯注意到她的异常,伸出手扶稳她。
她今天被迫说出一些她平日里不爱听的话,只为保护两个家族,取悦这位尊贵的大人。
她想要尖叫,想要抓狂,在这之前,她不后悔让西里斯离开。
但是现在,她想抓住他质问,为什么偏偏留她一个人来面对。
如果他在身边,她是不是就没这么害怕了。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否决了。
她恹恹的想,要是西里斯没走,说不定还敢抽出魔杖和那人对打。
按照贝拉狂热的样子,说不定都不用那人动手,贝拉都会先把西里斯教训一顿,那样的局面才是真的彻底无法挽回。
那位大人很快把视线转向了雷古勒斯和拉巴斯坦,安塔尔丝听见他俩利落喊出“大人”时心里堵的厉害。
一时间众人言笑晏晏,好像一切如常,众人热情的迎合那人的观点,时不时爆发出激烈的赞同声。
莱斯特兰奇家族,布莱克家族,马尔福家族,埃弗里家族,罗齐尔家族,卡罗尔家族,帕金森家族……
她不禁有些怀疑,这究竟是在维护巫师的利益,还是“纯血”的利益,纯血家族真的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吗?
天色越来越晚,这位大人终于离开了。客人们全都涌出去目送他离开,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站在最后,远远地看着那个人飞走时翻滚的袍角。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看不见,安塔尔丝死死拽住雷古勒斯的衣角,喉咙里像堵了一团又湿又重的棉花。
她喃喃细语,“雷尔,我真的害怕——”
“害怕有一天,我们的家族会因为这个人,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担心有小可爱困惑为什么宾客会知道伏地魔的混血身份,还有对于安塔尔丝说的话伏地魔为什么不生气,特意在作话解释一下。
伏地魔毫无疑问是个血统论者,但原著中没有任何地方表现出他对自己是混血这个事实有任何心态上的否定,或者他因为自己是混血而怨恨麻瓜。
实际上他仇视麻瓜的原因简单明了,他是个认为力量高于一切的人,而魔法是强大的力量。因此在他的认知中无法使用魔法的人自然是无能的。他对麻瓜只是单纯的轻视,并没有很多人所臆想的那种报复心理。
伏地魔有回避过自己的出身吗?并没有。火焰杯里他重获身体之后主动对哈利谈起了自己的身世。日记本也没有对哈利隐满混血身份,而是大方展现出来,还说“看我们多么相似”。
他对食死徒更没有隐瞒身世,不但主动在麻瓜墓地把食死徒召唤过来,对他们也随口提及这是他父亲的埋骨地。(他并没有对食死徒隐自己是混血,是食死徒单方面不愿意承认主人血统不纯。)
原著中伏地魔在听到预言之后,选择了在他看来更危险的那个婴儿一一与自己同为混血的哈利,而不是纯血的纳威。无论他嘴上怎么宣扬纯血论,伏地魔这个人归根结底是个自大狂。他下意识地认为因为自己是混血,所以混血的婴儿更可能成为强大的威胁。
他非但没有对自己的血统感到自卑,倒是反过来因为自负而给混血都打上了“强者”的标签,这应该很能体现伏地魔的性格了。他对自己的混血身份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强烈怨恨,基本上是随口一提的态度。
当然他更看重自己的斯莱特林血脉,这点是毫无疑问的。那么他为什么支持血统论,因为他想要统治“无能的”麻瓜,而血统论符合他的政治诉求。
他在乎的只有永生和强大,而不是真的维护血统,血统论只是个排除异己的借口,他需要一股势力,而纯血家族就是最合适的工具,这些家族被利用了,他们将在日后付出惨痛的代价。
(简单来说,就是伏地魔给纯血家族画饼,他只在乎自己是否强大,血统论是他用来招揽势力的借口,所以安塔尔丝说的话他根本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