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上朝之?后,元思蓁也?没空闲下来,她今日?要筹备晚上的赏灯宴,还?得好好认认名册上文武百官的内眷,生怕到时候喊错了人,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早上李淮的异常举止她虽一直挂在心上,可一忙起来就没空去?细想,直到傍晚临近赏灯宴,她又见到李淮之?时,才再想起此事。
两人一同登上承天门,入座正位,受宴请的臣子、女眷分坐两侧,饮酒赋诗,共同欣赏今夜长安城的夜景。
元思蓁时不时偷偷去?瞥李淮的表情,他现下已没了早晨的慌张,与平日?里?在臣子面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元思蓁还?是觉得古怪,一是李淮有?意无意在躲避与她的对视,二是她不去?看李淮时,却能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
李淮......绝对有?问题!
而李淮这边,经过这一天的摸索,他已大概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他竟然真的已经登上皇位,成了九五至尊!
即便知道现在不是在做梦,可还?是有?些?飘飘然,总觉得不太真切。
而且他与那小道姑明明约定,到了入主东宫就解了这假夫妻的名头,为何?现在她还?成了皇后?
刚醒来时,他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这小道姑夜里?轻薄了自己,可现下想来,难不成两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李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有?些?别扭,因为他发现自己对此事,竟然没有?多大的抗拒,甚至还?觉得这其实倒也?不错。
可在他眼中,两人才相识没过多久,还?是白纸黑字,相互利用的契约关系。
这些?年受的礼教约束,让他对自己荒唐的想法,又是怀疑,又是责备。
但他心中还?是存了些?侥幸,或许后来两人间的契约有?了新的修改,仍旧只是假夫妻罢了,今天早晨身体的异样,不过是他的错觉。
说?不定是他误会了呢!
一定是误会了!
“在承天门上看是一番风景,入了里?坊又是一番风景吧!”元思蓁带着?点?自己想去?闲逛的私心,试探李淮道。
李淮的思绪这才慌忙抽离出来,也?没细听元思蓁话里?的意思,就点?了点?头,应道:“确是如此。”
“那不如待这赏灯宴结束,你我偷偷溜出去?转一圈?”元思蓁见有?戏,也?不顾周围都是臣子宫人,连忙凑到身边,压低声音,兴致勃勃地问道。
承天门上的烛火有?些?晃眼,李淮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庞,竟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一见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元思蓁便肯定这绝对有?问题!
李淮这些?日?子明明忙得焦头烂额,怎么可能想也?不想就答应,肯定是忘了自己手头上的急事才会这般!
元思蓁眉眼直跳,她还?以为孟婆汤的事是她多虑,没想到是等到今日?才显现出来。
而李淮在点?头答应后,又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妥,明明是假夫妻,明面上的事儿做好就行了,还?一块偷偷摸摸地出宫游玩,不知道元思蓁是在打什么算盘。
两人各怀心思,等到宴席散去?,元思蓁当真拉着?李淮换上便服,除了一直暗中护着?李淮的影卫,她连一个?宫人也?没带,从皇宫侧门溜了出去?。
今夜的长安城火树银花,灿若星河。里?坊中的道路旁,铺满了各色各样的小摊子,有?的卖花灯,有?的卖吃食,还?有?的唱戏玩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元思蓁越逛越有?兴致,不自觉就拉起了李淮的手,要往人堆里?扎。
这牵手的动作极其自然,就连李淮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有?些?逾矩了,可看着?元思蓁探头探脑的背影,又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手再抽出来,只能任由她牵着?自己,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你看这盏花灯,像不像当初在凉州城时我递给你看的?”元思蓁拎起摊上的花灯,问李淮道,想看看他究竟失忆到了什么地步。
李淮低头端详了片刻,在他的记忆中,凉州城的初遇才未过多久,那时的场景都记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忘记花灯的模样,“不像,那花灯有?六面,这个?只有?四面。”
元思蓁微微一愣,没想到李淮会记得这般清楚,若是如此,他忘记的应该是在两人假成亲之?后,登上皇位之?前的事情。
她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样解释起来倒也?容易,至少李淮不会那么防备于?她。
现下倒是要好好想想,如何?让李淮恢复过来。
元思蓁心中盘算了一阵,决意先找点?刺激试试。
她与李淮牵着?手继续往前走,不远处就能瞧见人声鼎沸的含香阁,元思蓁灵机一动,拽着?他就直奔含香阁中。
“这处是......”李淮心下诧异,为何?她要往花楼里?跑!
“故地重游!”元思蓁简短说?道。
眼见她真要去?含香阁门前排队,李淮连忙拉住她,“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莫要进去?了。”
“这有?什么?又不是没去?过,你忘了,当初你跟尉迟善光进去?喝花酒,我还?去?寻了你呢!你回来还?被国公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元思蓁看着?他的神色,添油加醋道。
李淮果然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像是在细细品味她方才的那番话,好半天,才有?些?僵硬地说?:“......那更不能再去?了。”
果然忘了。
“不去?就不去?。”元思蓁继续刺激他道:“就知道你心里?头有?愧。”
“我并无.....”李淮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解释,犹豫了一番,才决意不再多说?,毕竟现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心里?是绝对不信会有?这样的荒唐事。
元思蓁瞧出他心中的纠结,微微勾了勾嘴角,挽起李淮的胳膊,继续往里?坊深处走去?。
崇仁坊里?最多的虽是吃食玩乐,可为数不多的寺庙也?是人流不止,□□梵音之?盛,萦绕其中,如同天外?来声。
行到这处,道路宽了许多,没有?方才那么拥挤,街上琉璃灯盏的摆设密了起来,树上也?挂满了灯饰。
元思蓁原本想着?去?一趟洪福寺,可自从那次女怨石的事情后,洪福寺就冷清了许多,而且从这儿再过去?,要走许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装作在欣赏路边的琉璃灯,看到人来人往的寺庙,有?些?惊讶地说?:“想不到这儿香火如此鼎盛,与先前的洪福寺也?是差不离的。”
李淮对洪福寺只有?一个?简单的印象,接不上她这话,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我估计先前去?洪福寺求子的,都来了这儿了。”元思蓁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用小心翼翼地眼神看着?他道:“要不,我们?也?去?......拜一拜?”
“为何??”李淮有?些?疑惑地问道。
元思蓁故作娇嗔地拍了拍他,“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子嗣一事?去?年莫约这时候,我们?不也?拜了许多佛祖吗?王府里?都挂满了求子符呢!”
“......是吗?”李淮的思绪更加混乱,两人这假夫妻还?做到了要去?求子这一步吗?
元思蓁面露失望地叹了口气,“你近些?日?子真是忙昏了头,这些?事都忘了!那总该记得那处的药铺吧?”
她指着?李淮曾设为暗桩的药铺说?道:“为着?求子,你都不知道喝了多少药呢!我看啊,这药不能断,还?得给你抓上几?副才好!”
说?罢,她拉着?李淮就要往药铺的方向而去?。
李淮脸色顿时有?些?古怪,不情不愿地被元思蓁扯着?,轻声问道:“什么药?”
“壮阳补身的药。”元思蓁头也?不回,却将这几?个?字清清楚楚地说?进了李淮耳中。
不用她回头看,也?能猜得到李淮现在定是面如土色,眉心直跳,心里?头一堆话想问,可又问不出口。
与她预料的一模一样,李淮心中翻江倒海,去?花楼、去?求子的震撼都比不过他要喝补阳药来得多!
可是明明,他今天早上还?......
难道是真治好了?
他不信,他绝是不信的!
但如果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就不是假夫妻了,那这么久都没有?子嗣,会不会真的是......
“不......不用了。”李淮越想越乱,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心中只想让元思蓁别真的去?药铺。
“嗯?”元思蓁像是没听到一般,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他。
李淮瞥了她一眼,有?些?别扭地偏过头,目光看着?对面的牌坊,又嘟囔道:“我用不上。”
元思蓁心中暗笑,点?到即止,不再扯他的薄脸皮,“也?是,你如今确实也?不太上!”
说?罢,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靠在李淮身侧,心情极好地逛了起来。
李淮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放弃,心中长舒一口气,更是确定如今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难道以前真的就......
从今日?早上醒来到现在,李淮没有?一刻有?现在这般强烈的欲望想要赶紧恢复记忆。
两人走走停停,有?时见了吃食摊子,元思蓁还?要停下来尝一尝,李淮虽不贪口舌之?欲,但今日?陪着?人游玩,又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倒是难得一见地尝了不少小食。
等到逛到淮南记门前,两人都已饱腹,没有?了再进去?尝尝鱼脍的兴致。
但淮南记名声在外?,少了他俩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况且今日?没了宵禁,即便现下时辰已经不早,里?头热闹的声音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元思蓁看了眼排队的人流,连进去?喝杯茶的念头都打消了,她有?些?感慨地对李淮说?:“尤三娘倒是兢兢业业,明明都临近婚事,一点?儿也?不放松她的铺子。”
李淮听她这话里?的意思,两人应当是认得尤三娘的,便也?朝淮南记里?看了一眼,却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尉迟?”
方才在赏灯宴上也?见到了尉迟,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这家伙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在这饭馆里?寻乐子。
“尉迟将军也?在?”元思蓁也?看到了尉迟善光的身影,不以为然道:“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总不能让人婚前真不见面吧!”
李淮一愣,“尤三娘是要与尉迟善光成亲?”
“是啊,就在下月吧。”元思蓁点?了点?头,继续道:“也?算苦尽甘来,尉迟将军为了让尉迟尚书?同意,闹得可僵了,好在终于?松了口。”
李淮点?了点?头,明白这定是他失去?的记忆中发生的事,他虽也?惊愕于?尉迟善光会与一个?开饭馆的商户女成亲,但他定是深思熟虑过后才有?此决定。
再说?,他也?没资格对此事评头论足,他自己不就与商户女成亲了吗?虽然只是个?对外?的名头,实际上是位道士,但只怕道士比商户女更让旁人惊愕!
就在李淮思索间,又听元思蓁叹了口气,“不过啊,我倒是不赞成,毕竟这尤三娘不是人。”
“......”李淮已经不知今夜自己受了多少冲击,听到尤三娘不是人一事,他只微微一顿,才问道:“那是?”
“你忘了?”元思蓁像是在说?什么寻常的事情一般,“是僵尸。”
李淮脸色大变,当即就想进淮南记将尉迟善光拉出来,好在他稳住了心神,知道这后边定有?隐情,否则元思蓁本就是道士,哪里?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走吧,人这么多,只怕是等不到空位的。”元思蓁见这刺激有?了效果,便推了推李淮,示意他去?别处。
元思蓁已经变着?法子提了许多先前的事,凭着?她舌灿莲花的功夫,说?得李淮早就没了逛街赏景的兴致,他表面上虽还?不停应答着?元思蓁的话,心里?却不停经受着?种?种?震撼。
原来他们?还?一起去?了武昌,原来尤三娘是从前朝皇陵里?爬出来的女皇帝,原来武昌太守竟是一条江鳄妖,原来李渝李清还?曾想过那样的法子来坑害自己......
元思蓁怕他一时接受不了那么复杂的事情,丝毫没有?提到他自己断去?记忆的缘由,但这已经足够李淮好好消化一阵。
两人在河畔一前一后地走着?,元思蓁指着?城中熟悉的地方不停说?,而李淮则在她两步之?后细细听着?。
河中的花灯已经连成了璀璨星河,行走在河边,犹如漫步在银河。
走了一晚上,元思蓁也?有?些?乏了,她随意寻了个?小台阶坐下,李淮也?没在意那么多,心事重重地坐在她边上。
就在元思蓁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淮清冷低沉的声音却打断了她,“你可是看出我不记得这些?事了?”
“嗯?”元思蓁一愣,连忙转过头去?看他。
“不然你怎会刻意讲了这么多我不记得的事?”李淮眼中倒映着?河面的烛光,若有?所思地对上她的眼睛,“反而不将心思放在灯会之?上。”
元思蓁有?些?无奈地眨了眨眼,轻叹一声,无声默认。
她有?些?吃不准李淮会作何?反应,但却没有?太担心他会排斥自己。
依着?她在李淮记忆中所见,这家伙在凉州之?时就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现在只是没了假成亲后的记忆,与上一回完全不记得她这个?人不同。
“那你现在可有?记起些?什么吗?”元思蓁往他身侧又挪了挪,凑到他眼前,担忧地问道。
李淮摇了摇头,伸手将飘到他脚边的花灯又拨了回去?,“或许要过些?时日?。”
他看到岸边结伴放灯的男女,又见元思蓁这般亲昵自然地靠着?自己,心中那种?本就该如此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你我如今......”他有?些?想问清,可又怕自己会错了意,犹豫问道。
元思蓁不等他说?完,就点?了点?头,与他十指紧扣,“早已不是什么假夫妻了。”
不知为何?,李淮心中既有?些?惊讶,又觉情理之?中,他早就察觉到自己对这小道姑有?些?特别的心思,她既然没有?离开,两人还?在一起这么久,那之?间的关系定是早已不同。
只是他也?完全没想到,竟真的会有?这一天。
“你不信?”元思蓁见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心里?也?没了耐性。
“我并非......”李淮刚想回话,元思蓁忽然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让他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元思蓁丝毫不觉自己这样唐突,问李淮道:“怎么样?可有?觉得不喜欢?”
李淮此时反应过来,立刻面红耳赤地低下头,良久,才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是吧!”元思蓁见他如此,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小流氓,可她就喜欢逗这样的李淮,谁能想到面上冷情冷性运筹帷幄的人,私下里?是这幅模样,她继续语气轻佻地说?:“若我是骗你,只怕你早就将我推了出去?。”
元思蓁又轻笑了几?声,见李淮仍旧栽着?脑袋没有?反应,再轻轻摇了摇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话音刚落,李淮才僵硬地抬起了头,耳后根的淡红还?未消去?,元思蓁作弄的心思又起,再伸手捧住他的脸,正正朝他嘴上碰了一下。
谁知这一回李淮竟忽然往后一仰,一手挡在身前,做出一副极其防备的模样。
“你是谁?”只见李淮眉头紧皱,又惊又怒地看着?她。
元思蓁愣在当场,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我是......”看着?李淮有?些?陌生的眼神,她心提到了嗓子眼,“你不知道我是谁?”
李淮面沉如水,在一瞬间眼中还?透出了一丝敌意,他从台阶站起身来,一甩衣摆,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寒声道:“你这娘子竟敢如此逾矩,速速离去?,休要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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