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立在宫门之上,一袭白衣在空中飞舞,月色下,他?游刃有余地掐着法诀,气定神?闲,倒真?有几番仙人的仪姿。可在元思蓁看来非但不觉安心,反倒警铃大作。
方才隐约之间那鬼影已现赤发绿瞳之态,只怕是要堕为罗刹恶鬼,虽被诛邪宝剑劈了一道,可此时有真?龙之气护身,元思蓁一人也没把握对付,但凌霄前来相助,怎么可能会将这?大功德让给她,所以即便联手,也要时刻防范着他?。
元思蓁手掌一翻,又?从莲花灯中祭出青烟,乘烟而上,一下跃到了凌霄身旁。
“师兄来的真?及时!”元思蓁朗声说道,紫火在掌心萦绕,化作紫色火龙腾向半空,与那龙气对峙。
凌霄只轻笑一声,目光仍旧随着他?的油纸伞停留在龙首之上,“罗刹鬼态,岂能让师妹一个人对付?”
“看来今日,你我师兄妹要并肩一战了。”元思蓁自然听出他话中的暗踩,只盈盈一笑,手掐法诀在空中画了个半圆。
紫龙周身瞬间火光大盛,绕着那半圆甩尾,将元思蓁载在龙身上,就往空中而去,“那就有劳师兄在这儿挡住他?了,师妹上去对付!”
凌霄的油纸伞内闪着莹莹红光,在空中落下一道水珠帘挡住鬼影去势,元思蓁趁此机会绕到龙气身侧,靠真?火护体冲向了附在龙身上的罗刹鬼影。
她的紫龙埋进盘旋的龙气之中,一路披荆斩棘破开重重迷惘,从凌霄的方向看来,龙身七寸绕上一道火绳,就要将其劈开,他?见此微微挑眉,心道师妹这喜欢与妖魔正面相斗的性情倒是一点儿没变。
凌霄嘴角含笑,眼中极是欣慰,可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在帮元思蓁,反倒一甩衣袖,将暂时镇住龙气的油纸伞收回。
龙气没了桎梏又?再腾起,比方才更是凶猛,元思蓁处在龙气包裹之中,眼见就要对上化为罗刹的鬼影,却忽得被鬼气冲撞,差点儿将她的紫火冲散。好在她见势不好立刻遁出,才没有从空中跌落下来。
“凌霄你玩阴的!”元思蓁咬牙切齿地喊道。
“哪里的话,不过是教师妹莫要占人便宜。”说罢,凌霄还朝她眨了眨眼。
油纸伞在他头顶缓缓旋转,能从伞下瞧见一副极其繁复的八卦星象图,凌霄对上空中的北斗,只看了星象图一眼,便露出个了若指掌的浅笑。
他?不等元思蓁反应过来,举着伞指向?空中的罗刹鬼影,伞面上画着的妖魔鬼怪脱伞而出,直往龙身而去与死气缠绕,竟像扑食一般啃食龙身。
元思蓁虽早就见过凌霄驱使伞中妖魔,可没想到他已经能做到这个地步,不由眉头一皱,生怕他?真?受了妖魔反噬。
但此时哪有再关心这?些的空隙,罗刹鬼影见护体的龙气被啃食,在空中怒目圆瞪,他?火红的赤发犹如地域阴火,绿瞳闪动着异光,已完全看不出曾是一位人间帝王的模样。
眼见凌霄伞中的妖魔就要与罗刹鬼影对上,忽见罗刹张开血盆大口,竟自己将龙气吞噬,还将不少妖魔也吞入腹中。
“糟糕!”元思蓁面色一变,罗刹专食人血肉增强鬼力,而没想到这罗刹鬼影还能吞噬妖魔,真?让它吞完了岂还能对付?
她屏气凝神?默念心经,连打三道符咒在身抵御妖魔,一手握着桃木小剑再次御火龙冲了进去。
真?火烧开挡在半路的妖魔,纠结缠绕的死气妖气扑面而来,将元思蓁的身体撞得生疼,一片混乱之中她一点儿也不敢迟疑,直奔罗刹鬼影而去。
眼见就要对上罗刹的血盆大口,元思蓁从火龙身上跃起,举着桃木剑就往罗刹眉心扎去,她瞧见那处原本就有一道红痕,想必正是诛邪宝剑所留。
真?火汇聚的紫龙不减冲势就往罗刹嘴中烧去,将他?嘴中还未咽下的妖魔悉数烧光。
凌霄见此也是心中一惊,他?方才用星象推衍出龙气起源之处,虽就在皇城东南角的方位,可已是灵枯气竭,才决意先将其龙气散去,却没想到这天子所堕的罗刹恶鬼能食妖魔。
他?立刻收伞将妖魔撤回,可混乱驳杂的龙气纠缠,让他极其艰难地才控住油纸伞,可已有不少妖魔落入罗刹腹中。
半空中盘旋的龙气消散了大半,已能完全看清楚罗刹的渗人模样,元思蓁此时正持着桃木小剑劈在它眉心,另一手还不停捏着玄真?道法想要压制住它?。
凌霄见此怎能不帮,他?压下伞中作乱的妖魔后,再祭出油纸伞打向?罗刹,朝元思蓁喊了句:“松手。”
油纸伞中红光熠熠,伞面似有道经涌动,暗藏着六爻八卦之相,元思蓁见这?桃木剑再劈不下去,便立刻松开了手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的一瞬再御青烟。
她不等自己站稳,反手引出火龙往上攻去,油纸伞将罗刹收入其中,火焰也在一瞬间将罗刹吞没,再一同没入伞内。
若是寻常妖鬼,此时不是入了伞面就是入了莲花灯的灯面,可现下两人的法器同时出手压制,都觉甚是吃力。
元思蓁看了眼火焰不稳的灯芯,咬咬牙望向?空中,继续屏气凝神?默念咒法,而凌霄与他一样,一向?潇洒随意的人,难得神?色凝重。
漆黑一片的皇城上空闪着诡异的红光,油纸伞已缠上火焰罩在赤发绿瞳的罗刹之上,两相争斗阴森鬼气从缝隙之中溢出,搅得周遭生气混沌。
皇城之中也是两相对峙,尉迟善光命龙武军将所有宫门封住,更早早就在皇宫要道布下三重伏兵严阵以待,此时蓬莱殿外的一重已现身围住金銮坡,只等着李淮的下一声号令。
殿中情势已是李淮占了上风,李沐跟进来的两个亲卫只有一脸的惊愕,全然没料到吴王会忽然要掐死圣人,而李淮立刻就以此为由要拿下他?们,即便现下李沐还浑浑噩噩,这?两人也知不能再等,就扶着他?要发令引兵。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人马还未出来,就听到了外头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更是心中凉了半边,原来晋王还藏了这?一手。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了退路,搏上一搏还有活命的机会。两人架着李沐在几个护卫的护送下往殿外退去,得了信引的一队神?策军才从金銮坡下而来,绕着两边将龙武军围住,还有列队做破阵之势要与里边的人接应。
李沐的这?支伏兵原本只为了防范李延庆的亲卫,人数并不算多,此时虽围住了龙武军,可势头却并不强劲,更何况他们也知道吴王被安上了罪名,反倒对方师出有名,更是军心不稳。
就在两军对峙之时,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穿过重重人墙,精准无误地扎在了李沐脚下,那箭来之处,正是皇城墙最高的太极门。
在场众人接是军卫,怎能不懂其中的意思,不仅金銮坡上是李淮的人马,就连九座宫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沐一方只觉自己如同瓮中之鳖,被晋王的军队团团围住,没有丝毫挣脱的能力。
“李沐犯下滔天大罪,你等继续拥护于他?,同罪当论。”李淮不慌不忙地走出殿中,俯看着台阶上的李沐心腹,掷地有声地说道:“悬崖勒马,本王可留你们一条生路。”
那几人早已有绝望之色,此时互相对视了几眼,竟有半数神色动摇,如今形势再明朗不过,根本没有他?们翻盘的机会。
李淮这?话说完,又?一重伏兵从太液池旁而出,占据金銮坡下各宫道,长剑出鞘往最外头的伏兵围去,几座高楼之上也有暗卫搭弓挽弦,利箭对准了蓬莱殿。
刀剑已架在肩上,生死也由不得自己,李沐的亲卫面如死寂,最后看了李淮一眼,便将手中的长剑甩落在地。
一时之间,金銮坡上满是兵器落地的碰撞声,一场宫变,便尘埃落定。
成王败寇,已成定局。
此时的丹凤门才开了一条小缝,常侍圣人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匆忙而出,将吴王犯上作乱谋害圣人之事传遍了城中的文武百官。
没过多久,就见礼部尚书领着好几个老臣往蓬莱阁而来,跪在殿外哭天喊地,怒骂李沐不孝。
而一直守在殿中的柳太医只叹了口气,将李延庆的衣襟整理好,便朝身旁的小太监示意收拾东西离开。
可那小太监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殿外,并没有领悟他?的意思。
“在宫中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少看点少听点。”柳太医忍不住提点道:“快些回去吧,小鳞子。”
“是。”花鳞心不在焉地收拾药箱,眼睛还一直瞟着殿外,嘴中喃喃道:“差不多了......”
柳太医有些气恼地说:“专心!”
“时机......已到。”花鳞神?色一变,沉静的眼中似燃起了兴奋的光芒,也不理柳太医的催促,将收了一半的药箱一扔,拔腿就往殿外跑去。
她一路绕过满坡的朝臣、守卫,只盯着远处天上的淡淡红光飞奔,若是有人阻拦,也都被她一张符咒挡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