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心中大定

几个时辰前。

虽然陷害李淮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李沐仍是坐立不安。

高贵妃原本的意思是安排丫鬟在尉迟才人宫中发现玉佩,再禀报给圣上,让尉迟才人与李淮都得了罪名。

可李沐一直于心不忍,总想着寻个机会再去安抚安抚尉迟才人,也?当是了断了两人之间的一番情谊。

只不过?尉迟才人竟先他一步找上了门,让贴身的丫鬟将他悄悄带到了梅林之中私会。

李沐的面相生得刚毅威武,可面对女人之时却极其优柔寡断,也?正因如此,吴王府里?的女人总闹得不得安宁。他见了尉迟才人又不敢开口真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抱着人心不在焉地搭话。

尉迟才人脸上一直挂着淡笑,她见李沐如此,早就对他的来意了然于心,估摸着时机差不多,尉迟才人便朝李沐伸出了手,柔声问道:“晋王殿下的玉佩呢?”

“你要玉佩做什么?”李沐心中一慌,因着心虚,下意识就将怀中的人推开。

“你怕什么?”尉迟才人理了理被弄乱的袖口,轻笑一声道:“你不是要去陷害晋王殿下吗?何不把玉佩给我?”

李沐眉心直跳,不过?也?很快将慌乱压了下来,看着明媚皓齿的美人冷声道:“你知道了?”

尉迟才人点了点头,又伸手抚摸起他的脸庞:“既然被晋王殿下发现,又有玉佩在手,自然要反将一军。只不过?四?郎要做的事儿,可没给我留条生路。”

“我......你知我心意,实在是身不由己。”李沐没想到尉迟才人说得这般坦然,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几滴冷汗,“这都是我母妃她的意思......”

“我知道四?郎心中有我,只是想到现下就是苦命鸳鸯,以后还要阴阳两隔,有些?不舍罢了,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尉迟才人勾起的嘴角从方才开始就没有放下,与她说这话悲怆的情绪极是不搭。

李沐闻言又犯了听不得软语的毛病,只觉悲从中来,更是舍不得眼前的情人,可他现下除了这样做,也?没别的选择,又是为难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贵妃娘娘这么做,不过?是怕我念着尉迟家与晋王殿下的关系,殊不知他们扔了我十几年,我哪里还会顾念情谊。”尉迟才人翘起的眼角露出一点儿难以察觉的兴奋,她凑到李沐耳边轻声说:“我不愿死,四?郎也舍不得我死,倒不如让我拿着玉佩,去与圣人哭诉,说晋王殿下轻薄于我,而我宁死不从,挣扎间扯下了他的玉佩。”

李沐脸色一变,飞快在脑海中思忖一番,竟还觉得这法子可行,即能陷害李淮又能将尉迟才人摘出去,好半晌,他才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尉迟才人展颜一笑,又朝李沐伸出了手说:“那四郎就将玉佩给我吧。”

到这关头李沐又有些?犹豫,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愿意如此?”

尉迟才人眼角滴下两滴清泪,有些?哽咽地说:“不这样我还有什么办法?王爷还怕我拿了玉佩不去做不成?都已经被李淮那厮瞧见了,我前后都是个死路,不如搏上一搏!我对四郎的心可曾有假,你怎就不信我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李沐看在眼中只觉心疼,叹了口气便从怀中掏出了玉佩交到尉迟才人的手中。

两人又在梅林中你侬我侬了一番,尉迟才人见时辰差不多,也?不去抹掉脸上的泪痕,与李沐道了声别,便小跑着往圣人的寝殿而去。

李沐回到王府后,没多久就听到了圣人派金吾卫去晋王府的消息,他原本是长舒一口气,可迟迟没等到圣人下一步的旨意,而这事的风声也?极紧,没有一点儿传闻传到坊间。

他这时没了美人在旁,才定下了心细想,父皇宠爱尉迟才人不过?短短数日,可李淮毕竟是他看中的亲儿子,捉拿下狱或许只是敲打,弄不好为了维护声誉,还要将尉迟才人给赐死。

这一招若是没弄死李淮,反倒逼急了他,待此事了结,李淮哪里猜不到是他的手笔,两人撕破脸皮,自己还不一定能斗得过?他。

李沐越想越是后悔,恨自己怎么被尉迟才人几句话就哄了去,本就该直接拿了玉佩将事情闹大,与朝臣一块儿请柬,逼着圣人不得不处置了李淮。

他心乱如麻地又往宫中去,想与高贵妃再商议一番,谁知高贵妃听完他的话却不生气,只冷着脸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我的消息可比你灵通,早就知道你这家伙没按着计划行?事。”

“是儿子愚钝。”李沐见到她神色如此淡然,便知道她有了解决的法子,连忙说:“请母亲指点一二!”

高贵妃睥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果决,才低声说:“你父皇原来早就拟好了传位诏书。”

“是谁?”李沐立刻抬起头问道,他知道自己母亲在宫中手眼通天,就连父皇身边也?有她的人,知道此事并不觉惊讶。

高贵妃做了个口型,并未出声。

李淮。

“这......”李沐双手攒成拳头,狠狠咬了咬牙,一脸的不甘心,“怪不得父皇迟迟不处置!”

“我也?是才知道的消息,如今的局面已是千钧一发,那诏书还未给任何一位大臣看过?,你我如今就只有一条路了。”高贵妃的语气不带丝毫情绪,李沐虽不算多智,可浸在宫中多年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闭上眼只想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看着高贵妃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高贵妃终是露出欣慰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李淮那里我已安排了人传圣旨将他赐死,而你,现在就去见你父皇。”

逼宫夺位,大逆不道,可高贵妃与李沐都知道,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法子。

此时在金吾卫的地牢中,宣了赐死旨意的总领太监高高托着圣旨,只等李淮来接。

他平日里虽对这位晋王殿下恭恭敬敬,可总在李淮这儿讨不到好脸色,又因着与高贵妃走得近,久而久之便极其厌恶李淮,今日见他落难,心中甚是快意。

原以为李淮听到赐死的旨意后会慌乱无措,甚至向他求饶,却没想到李淮的身子连抖都没抖一下,反倒目露寒光地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将旨意接了过?来。

总领太监被他的眼神刺到,又不甘心地捏着嗓子问:“晋王殿下可听清楚了?”

“一字不落。”李淮反倒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

直到刚才他都不清楚自己被下狱的缘由,可圣旨中那一句“罔顾人伦”立刻让他心中清明,看来画中所?见是真,而这事却栽到了他头上。

圣人一向薄情寡淡,即便再喜爱尉迟小娘子,也?不可能短短一日就将他赐死,而这么迫不及待要他死的,现下除了李沐,还能有谁?

总领太监脸上的笑意更盛,“看来殿下是早已通透,圣人念着点父子之情,还让殿下能选上一选,是要白绫还是要鸠酒?”

李淮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他身后,问道:“鸠酒可苦?”

这次入狱确实让他措手不及,金吾卫中虽也有他的人,可却完全来不及安排,李沐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如此着急,现下白绫毒酒就在眼前,他定要快些想个脱身的法子才行?。

“瞧这问的,奴才也?没尝过?不是。”总领太监向身后跟着的随从招了招手,接过他从箱子中取出的毒酒端到李淮面前,“不过?这味道定是不好的......”

两旁的金吾卫见此,便半抽出腰间的长刀走进牢中,围在了李淮周围,不给他有一丝一毫躲避的机会,只能将这泛着紫光的毒酒喝下。

“要说奴才我怎么知道的......”总领太监轻笑了一声,脸上更是得意,“几年前吕贵妃喝下毒酒后,那挣扎痛苦的模样,真是记忆犹新啊!”

李淮闻言沉静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裂缝,他心中犹如翻江倒海,没想到母亲竟是饮鸠酒而亡,难道也?是被圣人赐死的?

“我母亲......”这九死一生的关头,即便李淮再不愿有求于人,也?忍不住颤了声音问道:“为何会被赐死?”

总领太监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说:“我不过?凭旨意做事,哪里知道那么多,晋王殿下到了地府再与吕贵妃母子相聚,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李淮便忍不住往前了一步,吕贵妃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结,直到现在也无法释怀,而这太监不仅亲手送他母亲上路,现在话中还满是轻蔑调侃。

只不过?他还未动手,身边的金吾卫就长刀出鞘抵在了他身上。

总领太监故作惊吓地拍了拍胸口,“殿下这是做什么,若是怕苦不愿,奴才便伺候您喝下吧!”

说罢他便伸手要去抓李淮的下巴,谁知却听李淮沉声道:“不劳公公,我自己来。”

李淮冷冷扫过身旁的金吾卫,示意他们将刀放下。他本就有军功在身,在军士中的声望极高,这几个金吾卫虽不敢违抗皇令,可对李淮是即有忌惮又有钦佩,眼下人也逃脱不掉,几人匆忙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将剑收了回去。

李淮也?不犹豫,伸手端过盛着鸠酒的白玉碗,即便是这最后一刻,他也?还在思考脱身之法,只是现下外头一点儿声响也?无,难道真的要栽在李沐这下三滥的一招里??

眼前毒酒上泛着的紫光,似是要将一切生机吞噬,可忽然之间,李淮从那面上的反光中,瞧见他头顶的石梁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白皙脸庞。

元思蓁在石梁上探出脑袋,不敢出声却恨不得手舞足蹈地要李淮别喝。

“本王想了想,还是白绫来的好。”即便只有元思蓁一人,可李淮也?心中大定,他将白玉碗递了回去,指着边上的白绫,语气轻快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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