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自欺欺人

李淮觉得自己一定很?狼狈,他逃也似的离开?卧房,心中濒临爆发?的情绪才堪堪忍了下来。

若是在?与元思蓁多待一会儿,他生?怕自己会露出脆弱可?笑的一面。

元思蓁的那一句质问,直击他心里最是恐惧的地方。

明明是他,是他要毁诺,是他起?了杀心......

当残破不全的记忆恢复时,他知道了原来这一场鹣鲽情深不过是虚情假意,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只是在?欺骗利用自己,李淮一时间犹如坠入了无尽深渊,利刃穿胸而过,痛得他缓不过劲。

生?在?帝王家,他从小便是这一副冷情冷性的模样,母亲时常教导喜怒不言于色,才不会被人看穿利用,于是在?母亲死时,他也不敢多流一滴眼泪。

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忍受让一个女?子欺骗自己,戏弄自己的一片真心,他恨不得立刻就抓了她质问,可?这些日子每当对上她清澈又狡黠的眼眸,心里头却?总有?一丝侥幸。

或许不用撕破脸,她这般聪慧乖巧,留着她做个好用的棋子,又有?何不可?呢?

可?当他发?现她要逃离的那一刻,这最后一点儿念想也随之破灭。

他怎会让她走?没有?完成约定,没有?付出代价,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走了?

怎么就能随意把他丢下?

李淮不愿承认心底的那一点儿脆弱,一直用愤恨去掩盖它,直到方才那一句质问,才揭开?了他的自欺欺人。

他愤恨的哪里是元思蓁的欺骗,他愤恨的其?实是他自己。

要结下契约做假夫妻的是他,半途毁约的是他,就连要灭口的也是他。

他如此心机叵测心狠手辣,又怎么能怪元思蓁对他的防备与利用。

常年以来引以为?傲的运筹帷幄,没想到最后却?玩弄了自己。

李淮一个人待着书房中,直到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凉,才惊讶地发?现,那是两滴湿润的水渍。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将眼角的湿润忍了回去。

或许是这眼泪的刺激,让他心中清明了一些,又开?始琢磨起?记忆中的疑惑之处。

他的记忆仍旧残破不去,许多重要的事情还想不起?来,比如与元思蓁相遇前的事,他为?何要假做沉溺美色无心朝政,以及他当时又为?何要急匆匆地与元思蓁解契?

还有?那三个已经打开?的锦囊,一个是诛邪宝剑,一个是元思蓁,还有?最后一个,到底是什么?

而他又究竟为?何忽然失忆?

李淮直觉他现在?记起?的并不是事情的全貌,其?中定还有?别的隐情,他还忍不住侥幸地想,或许全部记起?来后,就能破了两人现下的僵局。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回猎场了。”书房外传来影卫的声音,

李淮的脸上又恢复冰霜一片,丝毫看不出一点儿脆弱的痕迹,他命人去取了干净的外袍,没再多看卧房的方向一眼,便匆匆上了马车离府而去。

而元思蓁此时一脸惆怅地躺在?卧房的雕花大床上,翘着腿皱着眉,心如乱麻。

李淮没将她的莲花灯拿走,想必是对看住她胸有?成竹,对付一个看守是没问题,可?对付一百个武功高强神出鬼没的影卫可?就难了。

她看了一眼灯面上花鳞的心头血,见色泽没有?暗沉,心中倒是松了口气,李淮还不算将事做绝,估摸着也是为?了要挟她。

可?他除了说要继续假装晋王妃,并没有?说别的事情,越是这样猜不透,越是心里没底,元思蓁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丁点儿睡意也无。

许是在?这儿待惯了,她心里虽别扭,可?身体却?自然而然放松了下来,竟还生?了点饿意。

现下已是深夜,她不想打扰玉秋休息,又想试探试探影卫的看守,便光明正?大地将门打开?,做贼似的朝外张望,院子里空无一人,全然见不到影卫的身影。

“我饿了,去后厨找点吃的。”元思蓁理直气壮地说完,便试探着伸出了一直脚。

没想到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耳边响起?,一根半臂长?的小箭“咚”一声扎进不远处的树干上,还差一寸就要擦上她的鼻子。

元思蓁无奈摸了摸鼻头,语气不善地对着空旷的后院说道:“本王妃饿了,速速端些吃食来!”

说罢,便将房门一摔,又躺回了软塌上。

她看着熟悉的纱帐顶叹了口气,责备自己为?何如此大意,竟然忘了要经常探李淮灵台,谋划这么久的逃遁还都被李淮猜得清清楚楚。

看来跟他耍心眼本身就是个错误。

虽说现下处是如此境地,可?元思蓁向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耍不过心眼,那不如换个思路,跟李淮表个忠心,尽心尽力地按着他的意思行事,稍微降低那么一点儿他的警惕,想办法将花鳞救出后,再在?李淮入主东宫算总账前逃出生?天。

心中有?了决断后,元思蓁回想起?李淮方才的冷肃,不禁有?些恍惚,这些日子李淮虽也爱冷着张脸,可?看她的眼神却?渐渐不同?,现下一下子又回到初见之时的狠辣模样,也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李淮真的不会放过她吗?可?她现在?不就好好的吗?也没缺胳膊少腿......

思及此元思蓁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想什么呢?留我一命不过是见我还有?些利用价值,清醒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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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场是在?山间,巡逻守备的事物及其?繁重,李淮已经安排了好些时日,可?这一晚上仍是彻夜未眠。

待到第?二日天明,他早早便准备了仪驾恭候,可?没想到直到午后也没瞧见李延庆的圣驾。

就在?他要派人去询问时,才见到快马加鞭而来的传令官,“王爷,圣人传旨,政务繁忙,改日再围猎。”

“这......”一旁的尉迟善光语塞,一时兴起?要兴师动众地来围猎,一时又忽然说不来了,他不由对李延庆的多变有?些怨言,可?却?不敢真的说什么。

李淮则沉稳得多,他领下旨意后还对传令官说:“父皇心系社稷,是百姓之福。”

待传令官走后,李淮一进营帐,也没避着尉迟善光,便立刻唤来了孟游。

“出了什么事?”他坐在?案首问道。

在?那传令官来的同?时,李淮在?长?安城里的眼线也急忙将消息传给了孟游。

孟游此时却?未答话?,只是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尉迟善光。

“与我有?关?”尉迟善光压低声音,惊愕地问道。

李淮冷肃的眸子扫过两人,也没要尉迟善光回避,思索了片刻道:“但说无妨。”

孟游这才作了个揖,轻声说道:“圣人昨夜纳了位美人,今日便没了来围猎的兴致。”

“谁供的?”李淮冷声问道,皇帝看中的美人,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之说,背后全是错综复杂的势力。

只是他有?些猜不透,此时再献美人又有?何用,与其?费上个十几年的时光再培养一位皇子,倒不如现在?就选边站,还想着吹枕边风不成?

“是尉迟尚书......”孟游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尉迟善光打断:“我父亲供的?不可?能!父亲从未有?这想法!”

李淮也觉不大可?能,尉迟尚书早就踏在?他这条船上,尉迟善光更是与他情同?手足,除非是他授意,否则尉迟尚书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孟游顿了顿,才继续说:“这位美人是左郎将的妹妹。”

这话?在?尉迟善光听?来更是难以置信,他皱眉否认道:“荒谬!我妹妹大病初愈才回长?安,父亲怎会让她仓促入宫!”

“据探子所?言,并非尉迟尚书所?愿,而是圣人亲自点的,说是那日在?高贵妃寿宴上瞧见便起?了心思。”孟游虽觉这话?当着尉迟善光的面说不太妥当,可?出于职责,也只好一一向李淮禀报。

李淮闻言微微挑眉,高贵妃的寿宴上,尉迟小娘子还与他说些暧昧不明的话?,他因着尉迟家的缘由,才没有?当即翻脸,难道他离开?后,父皇也去了梅林,才看上了尉迟娘子?

又或是,他小瞧了这女?子。

“这......定是有?隐情,想必是圣人瞧上她......”尉迟善光连忙向李淮解释,可?即便此处只有?他们三人,也不敢讲些以下犯上的大不敬话?。

李淮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才说道:“回城后,尉迟尚书定会解释清楚的。”

尉迟善光有?些烦闷地敲了敲桌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说:“我去下令回城。”

而此时躺在?龙床上的尉迟小娘子,与她哥哥的心情截然不同?,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殿中金碧辉煌的装饰,伸手摸了摸柔若无物的锦被,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这就是圣人的寝殿,比书里头说的还要华贵些。”

昨夜侍寝她快到天明才入睡,李延庆现下还躺在?她身旁熟睡,可?尉迟小娘子却?已没了任何睡意。

她身子还有?些不适,看着李延庆虽然威严可?已有?老态的容颜,不禁叹了一口气,“男女?之事,倒不如书中写的那般快活。”

但这惆怅不过一瞬,很?快她又恢复了兴致,撑起?娇艳的脸庞,半眯着眼思索起?读过的话?本。

没了金风玉露一相逢,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李淮:才硬气了一章我又哭唧唧?

作者:虐男主爱好者,见谅。

元思蓁:最爱李淮哭唧唧。

其实吧,男主这个人挺矛盾的现在,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元思蓁,也气她欺骗自己,但是更恨的是自己亲手造成这一切的。他不想要元思蓁走,可是找不到一个能够表达这种情感的方法,只能伪装自己,用习以为常的手段,将人先绑住再说,可以说他是个在感情上很脆弱又很无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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