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孤男寡女

孤男寡女不在宴席上待着,跑到没几个人的梅林里头来,元思蓁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对,可李淮又?不像是孟浪多情的人,她虽是疑惑,却不敢出声打扰,放轻脚步慢慢朝那边靠过去。

也不知李淮在这儿待了多久,此时竟已要转身往回走,吓得元思蓁往边上一缩,生怕直接正面撞上。

好在那亭中的小娘子出声喊道:“晋王殿下留步。”李淮才停下了脚步。

元思蓁这时才看清,亭中人正是方才见?过的尉迟小娘子,她心中更是不解,尉迟小娘子这是在做什么?这时候在皇宫的梅林里画什么灯笼。

“晋王殿下。”尉迟小娘子声音婉转清脆,她一手提着灯笼走到李淮身后,裙边上绣的蝴蝶随步子摆动,栩栩如生,“不知晋王殿下觉得我这花灯如何?”

元思蓁看不清李淮的神情,只见他微微扭头,打量了一会儿那灯笼,才听不出喜怒地说:“尚可。”

尉迟小娘子轻笑一声,“只是尚可?我在庄子上待了这么多年,日子无?趣,成日就爱摆弄这些玩意,竟还?得不上殿下一句赞美。”

李淮闻言却不答话,尉迟小娘子便将灯笼举到了他面前,面露羞赧地说:“殿下可愿收下我这灯笼?”

女子私下赠花灯给男子,元思蓁这般聪慧,哪里还?猜不出尉迟小娘子的意思,她只觉荒谬非常,想不到隔了十几年,尉迟小娘子心里头还念着李淮。

李淮沉默了好一阵,才冷声说道:“既然灯笼是尉迟娘子亲手扎的,我又?怎能夺人所爱?”

尉迟小娘子还?是不放弃,丝毫不顾及此处是随时会有人来的梅林,继续说道:“你我年少相识的情谊,不过是一盏灯笼,殿下也要见?外?还?是说殿下早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饶是元思蓁不爱论人长短,此时也忍不住心中腹诽,你与李淮认得时,只怕都是毛没长齐的小孩,哪里能谈得上情谊二字。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李淮听完这话,再没犹豫转身就走,将尉迟小娘子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元思蓁赶忙蹲下身子躲过李淮的视线,等他走远后她才钻出脑袋,见?尉迟小娘子提着灯笼坐回了亭中,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忿,只有些失落地晃着双腿,低声喃喃:“果然话本都是杜撰的。”

话本?

元思蓁看着她手上的灯笼,又?看着李淮远去的方向,不由想起了《玉灯记》里的情节,难不成这尉迟小娘子是在模仿《玉灯记》中她与李淮的初遇不成?

若真是如此,她真要怀疑尉迟小娘子是不是病还?没好,借着高贵妃的生辰宴在皇宫禁地与皇子亲近,这要是被人瞧见,不但她的清白没了,还?让李淮也蒙了坏名声,不过好在李淮是个心思清明的,没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元思蓁也不愿再藏着,寻了个时机悄悄回到大路上,朝不远处的玉秋招手,领着人又回了宴席。

就在她走后不久,吴王李沐一脸阴沉地出现在凉亭边上,他方才与李淮在梅林边上相谈,一时话不投机又被李淮刺了几句,便失了与他再说兴致,闷闷不乐地入了梅园。

谁知在这无?人之处的凉亭中,竟有位极其貌美的女子坐在亭中,手边还放着一盏灯笼,淡黄的柔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极了画中的仙子,李沐本就爱美色,见?那女子穿着打扮不像是父皇的妃子,便上前问道:“你是哪家的娘子?”

尉迟小娘子先是一愣,瞧清楚来人的衣着样貌后,脸上又?浮现出羞赧的笑容......

这天夜里,花鳞在御药房中收到了元思蓁传的信笺,那信笺藏在药方之中,还?施了隐匿的术法,只有花鳞解开才能瞧见。

元思蓁收拾好了行囊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才给花鳞写了这封辞信,简单了说了两句自己的打算。

花鳞粗略一看,便将信笺烧成了灰烬,面色平静地拿起手边的折扇,要像往常一样去城里逛逛,看能不能攒到什么小功德。

自下山后她已许久没有见?过师兄师姐,这一回再见?又?要分?开,她心里头是有些不舍的,但她向来喜怒不言于色,旁人瞧着,只会以为她冷漠无?情。

花鳞一个人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心里却反复揣摩着元思蓁离开的计划,怕这其中有什么漏洞,丝毫没有留心在积攒功德之上。

待到她即将走到城门边时,忽然警惕地朝后看去,夜晚的微风将她的法子吹起,却没有瞧见身后有何不妥。

没一会儿,她便听到了武侯巡逻的脚步声,便一个闪身跃进了小巷中,再出来时,那奇怪的感觉已经消失,或许只是武侯的原因,她多心了。

花鳞也没了继续夜游的兴致,匆匆回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晚的风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而晋王府的卧房中,元思蓁虽已闭上了眼睛,可却完全没有睡意,她方才使了心眼问李淮何时去围猎,谁知竟就是后日,而李淮则明日就要前往猎场。

这便是说,明日就是她离开的良机。

元思蓁虽已下定了决心,可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实在是睡不着,便睁开了眼睛看起了枕边人的睡颜。

李淮的侧脸棱角分?明,飞眉入鬓英气非常,沉睡后没了白日里的锋芒,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与李淮相处了这么久,她倒是越发看不懂他的性子了,明明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却还真被她几句话耍得团团转,一点儿也没有以前的聪明劲,也不知该说是她厉害,还?是李淮太过幼稚。

花鳞说李淮待她是真,那明日她走后,李淮会不会伤心......

元思蓁立刻将这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心想她担心李淮做什么,还?不如多担心一点儿自己的小命,若是等他恢复了记忆,哪里会有什么伤心,只怕是恨不得啖她血食她肉。

想到此,元思蓁谨慎起见?,想再探一探李淮的灵台,谁知她的手还?未碰上李淮的眼睛,就听到李淮低沉的嗓音,“睡不着?”

元思蓁伸了一半的手立刻搭到李淮肩上,亲昵地拍了拍他,语气轻柔地说:“宴席上喝了点酒,酒劲没散,还?真睡不着。”

李淮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元思蓁,透进房中的月光映在他眼底,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有心事?”

元思蓁抿唇一笑,摇了摇头道:“没心事。”

可李淮却不移开目光,元思蓁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无?奈垂下眼眸看向别处,寻了个借口说:“是想王爷,这些日子见?不着人,好不容易多说几句话,王爷又要出去好几日,虽是围猎,但畜生不通人性,我心里头担忧。”

她闷声将话说完后,等了许久才听李淮说:“你在王府中等我几日便好。”

元思蓁靠在他手臂旁,轻轻点了点头,“嗯。”

她听着李淮又?再平缓的呼吸声,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哪里还?敢再去探他灵台,她闭着眼又胡思乱想了许久,仍是没有睡着。

这夜长安城不能入眠的人不在少数,就连九五至尊的李延庆也还?坐在灯下批阅奏折。

大太监候在一旁忍不住说:“圣人当心身子,明日再批阅也不迟啊!”

李延庆咳了两声,端起边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叹气道:“明日还有明日的奏折,都怪朕忙着贵妃的生辰,耽误了政务。”

“这怎是圣人的过错,只能怪老奴是个没甚本事的阉人,不能帮圣人分?忧。”大太监连忙弯下腰说道。

李延庆轻笑了几声,“社稷重担,哪里是你能分忧的。”

“老奴多嘴了,要分?忧也该是几位龙章凤姿的殿下,老奴只能用心伺候圣人的起居罢了。”大太监随侍多年,说话极得李延庆心意。

李延庆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状似玩笑地问:“那你倒是说说,朕这几个儿子,哪一个能为我分?忧啊?”

“几位殿下岂是老奴可以议论的!”大太监腰弯得更低,语气惶恐地说:“圣人折煞老奴了!”

谁知李延庆还?继续问道:“是晋王李淮,还?是吴王李沐?”

“这......”大太监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还?点名道姓,饶是他八面玲珑,此时也要好好斟酌一番才敢搭腔。

“行了,料你也不敢说。”李延庆不以为意地说:“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储君也该早日定下,如今合适的就只有他俩人,确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啊!”

“圣人英明果决,想必早已有了决断。”大太监笑吟吟地继续研墨。

李延庆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想起暗卫向他禀报在梅园中的事儿,轻声说道:“朕还?要再瞧上些时日。”

等到李延庆终于就寝,大太监才轻轻合上寝殿的门,行至一偏僻的拐角处,拉着在这儿等候多时的宫女轻声说:“告诉贵妃娘娘,圣人已决意要在吴王殿下与晋王殿下中定下储君,应该就是近些时候,娘娘要早做准备了。”

小宫女点了点头,从袖中递了个荷包给他,才缩着身子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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