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蓁现下终于明了事情的原委,忍不住叹了口气。
“倒是你,为何把我拉回来?”花鳞歪了歪头问道。
“我不拉你,你就要去跟妖物大战一场!”元思蓁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灰,嫌弃道:“我都一眼看出你的伪装,更别提那妖物!”
花鳞眼中闪过一丝委屈,讷讷道:“是吗?我伪装这么差?”
元思蓁懒得与她再说,探出身子卡了个角度,朝方才蹲着黑影的墙头看去,却没再瞧见妖物的踪影。
“你也闻到了妖物的气息?”花鳞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元思蓁点了点头,将莲花灯中火焰燃起,刚想灼烧妖气去追踪妖物,却被不远处几声洪亮的喊声吓了一跳。
“什么人!”一队武侯提着灯笼,手中握着长剑,警惕地看着他们。
元思蓁心中大叫不好,方才心思全放在妖物上,没留意到城中巡逻的武侯,她飞快瞧了身边的一人一尸,将僵尸推到花鳞怀中,不让武侯瞧见他的模样,又?朝武侯行了个礼,朗声说道:“诸位郎君误会了,我等是龙武军的,有任务在身。”
说罢,她便掏出李淮赠给她的龙武军令牌,扔给了前头的武侯。
那几个武侯看清令牌后,交头接耳了一番,也都知道晋王殿下这次来带了龙武军,他们确实不好抓人,只是这三人实在是诡异,除了最?前边这个,后头两人却抱在了一起,衣服都破旧不堪,像是逃难的人一样。
元思蓁见?他们眼中仍是怀疑,又?跨步上前,挡住他们看向花鳞的视线,沉声道:“晋王殿下之事,你们还想阻挠不成?”
她拿李淮压人,几个武侯终是有些犹豫,一人低声道:“人先不抓,回去汇报城将。”说罢,便带着人让出了路,示意他们快走。
元思蓁作了个揖,收起脸上冷肃,接回令牌后立刻疾步往驿站的方向跑去。花鳞只好抱着僵尸,做出搀扶的样子,跟在元思蓁身后飞快离开。
两人刚要翻进官驿,元思蓁却又停下拦住花鳞问:“方才来不及问你,你带着这僵尸做什么?”
花鳞将怀中的僵尸推开,让它自己立在地上,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脏污,轻声道:“你瞧不出来?”
元思蓁仔细打量了一阵,并未看出有何异常之处,一脸‘你快说’地看着花鳞。
花鳞反倒又?将僵尸抱起,指了指僵尸额头上的黄符,那意思是她的符咒靠谱,僵尸带进去了也不必担心。她一跃翻上了墙头,只留下一句:“进去了再告诉你。”
元思蓁撇撇嘴,只好也跃进了官驿,跟在花鳞身后,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仓房。
“这里是之前柳太医放药材的地儿,如今都分发?出去了,就空了出来。”花鳞将那具僵尸摆到一张长桌上,喘了口气轻声说道。
“说吧,究竟为何?”元思蓁朝外?头张望了一会儿,才关起门压低声音问。
“你看这衣服。”花鳞用手指勾起僵尸的衣襟,示意元思蓁看,“鹤纹,祥云,至少是个三品大员。”
元思蓁挑了挑眉,也上手摸了摸僵尸腰带上的双鱼扣,点头道:“是个身份高的。”
“你可有见?到过?”花鳞神色凝重地问。
“皇陵里满地都是。”元思蓁将皇陵之中的情形简短说来,还把对僵尸北上长安的猜测也道出。
花鳞听完后沉思片刻,低声道:“如此说来,这僵尸倒是能解释你对小周主的疑惑。”
“哦?”元思蓁被勾起了兴致,俯身看着僵尸青白的脸继续问:“莫再绕圈子,快说来听听。”
“这三品大员,是个女子。”花鳞挑开了僵尸的衣物,沉声说道。
她语气轻缓,听在元思蓁耳中却极其震撼,她虽也留意到这僵尸比寻常男子瘦弱,还以为是腐败所致,谁知竟是个女子。
花鳞继续说道:“我正是瞧出这不寻常,才想着说不定能在她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元思蓁边上下查看,边若有所思地说:“她手上戴着玉镯,衣服里也没见到束胸,只怕不是女扮男装,而是光明正大地做她的朝廷命官。”回想起皇陵中的种?种?,她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你与我想的一样?”花鳞见?她神色有变,一边将僵尸的衣服系上,一边问道。
元思蓁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我在皇陵之中有许多疑惑,这般想来都说的通了,墓室中陪葬的妃嫔棺椁为何都是空的,后来继位的皇帝为何那般厌恶小周主,这都是因为......”
“小周主是女子。”花鳞接着她的话说道。
若皇帝是女子,重用女子为大臣,这便说得通了。
前朝虽民风开化,女子也可独立门户,可入朝为官仍是惊世骇俗,更别说是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
既然如此,这小周主的称帝之路定是尸山血海堆砌而成,胆识过人、杀伐果断一个也能少,甚至对自己的骨肉血亲也不能心慈手软,因为她稍一让步,便会被世俗陈规吞噬得粉身碎骨。
元思蓁仔细回想她看过的史书,确实有一位太后曾垂帘听政十六载,在她治理之下,辉朝不能说国力鼎盛,却也算是海晏河清,不过史书中仅有寥寥几笔,只知道在幼帝年满十?八后,她便还政于幼帝。
不知是否史书刻意隐瞒,这位太后其实并非垂帘听政,而是直接夺权称帝?
她对前朝秘辛知之甚少,现下倒是想起了李淮,心想他定能分析出个所以然,便嘱咐花鳞道:“你先看好了这僵尸,莫让她伤了人,待我查清楚原委,再来告诉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仓房,往李淮的房中而去。
谁知她推开房门之时,竟没有在房中见?到李淮身影,这天都要亮了他还能去哪儿,又?或是一夜未回?
她又往李淮时常议事的厢房而去,路上逮到个端着汤药的小侍童,便问道:“你这药给谁的?”
小侍童见她身穿护卫服,便说:“给左郎将的。”
“他醒了?”元思蓁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问他。
小侍童点点头,“王爷知道这消息,也过去了。”
元思蓁微微挑眉,将小侍童手中的盘子端过,对他说:“我正好有事给王爷禀报,我来端过去就好,你回去歇息吧!”
“这不好吧?”小侍童有些犹豫地说。
元思蓁推了他一把,端着盘子就朝尉迟善光房间的方向走去,“放心,不会有人罚你。”
她刚过了转角口,果然见到孟游守在门前,连忙弯腰行了个礼。
孟游也瞧见了他,眼神一瞬冷了下来,可见她手中端着汤药,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门让他进去。
屋中满是汤药苦涩的味道,李淮坐在床边与尉迟善光在说些什么,见?元思蓁端着药进来,不由挑了挑眉,他原是想问一整日都不见?踪影跑去了哪儿,可又意识到现下问这话不妥。
“左郎将喝药。”元思蓁略过李淮质问的目光,将药递到尉迟善光跟前。
尉迟善光脸色还有些苍白,手上却还是有力气端起碗喝药,他见?这端药的就是李淮的护卫,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听王爷说,你为了救我才被拉下了水,后来又在皇陵里头将我带了出来?”
元思蓁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属下的职责。”
“不必说这些话,既然如此,你便是我尉迟善光的救命恩人,这大恩我会铭记在心,以后你若有事相求,尽管开口。”尉迟善光神情郑重地说,还起身朝元思蓁行了个礼。
“左郎将折煞我了!”元思蓁勾了勾嘴角,心想尉迟善光这人倒是个爽朗的。
“好了。”李淮将尉迟善光推回床上,见?元思蓁丝毫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立刻明白了她心中打的算盘,也没有回避她的意思,继续问尉迟善光道:“你落进江中后,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
尉迟善光摇了摇头,“入水挣扎了几下,便晕了过去,像是睡了许久,再醒来便是在这床上了。”
李淮看了一眼元思蓁,意思是她想问的都替她问过了,确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元思蓁见?尉迟善光还一脸懵愣,想必这人也不会隐瞒什么,不由有些失望。那些僵尸将尉迟善光放在小周主的棺椁上朝拜,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思索间,尉迟善光一口将汤药喝完,随手一挥将碗摆回了判中,却见他袖中飞出一个东西,“咚”一声砸到了墙上。
元思蓁立刻前去帮他拾回,没想到竟个精致的小荷包,不由心生好奇。
“这是哪家娘子的信物?荷包里怕是塞满了金银,才能砸出这样的响声?”李淮见?此微微挑眉,语气揶揄道。
尉迟善光从元思蓁手中接过荷包,听到李淮这番话竟微微红了脸,“哪里的话!里头不过是护身符罢了!”
李淮见?他没否认前面半句,心中也一清二楚,继续说道:“想不到那位尤三娘子不仅绣功了得,替你求来的护身符也如此灵验。”
“你...你怎知是...三娘?”尉迟善光大惊,神色闪躲地问。
李淮一脸‘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又?低声道:“不过我听闻你父亲已在为你说亲,此事你当妥善处理。”
尉迟善光无奈点了点头,瘪瘪嘴道:“他若是有什么说辞,我便把你搬出来说,你当初不也要死要活要娶王妃,还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圣上不也准了吗?大不了我也学着你,跪三天三夜不行,那就四天四夜!”
若元思蓁不在此,李淮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可当着她的面,只觉面红耳赤,匆匆扭过头,不去看元思蓁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