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蓁也不多言,飞快将房中的行礼收拾好拎回马车,又趁着李淮在与几个?心?腹商议,在驿站几处要道贴上了驱邪的黄符。
一刻钟后,刚在驿站停留的车队便又启程,朝着武昌城的方?向,驶入无边的夜色中。
元思?蓁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山林、村落,不知为何离着武昌越近,她心?里越是忧心?忡忡,长安城的前朝僵尸、武昌水患的前朝皇陵,这其中的种种谜团,都要到了武昌才能得到一个?解答,可要找到这个?答案,又岂会一帆风顺呢?
“你若是累了,便睡一会儿。”她的思?绪被李淮清冷的嗓音打?断,扭过身去见他丝毫没有疲态的样子,便摇了摇头道:“我不困的,倒是王爷可要休息?”
李淮深邃的眼?眸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元思?蓁微微一愣,没想到方?才这人一直在留意着她,只?好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数着怎么还不到武昌,都走了好多日了。”
李淮显然是不信她这番敷衍的话,看着她许久才轻轻说了句:“若有难解之处,莫要隐瞒我。”
“王爷放心?,我可巴不得求你!才不会做什么自己默默扛着的蠢事!”元思?蓁笑吟吟地讨好道,顺势挨着李淮坐近了些,蹭着他的软塌靠在车背上,打?算听了李淮的提议小睡一会儿。
李淮听她这直白的话语不由一笑,侧身挪了点位置让她在身边躺下,又继续看起?了自己手中的信报。
三日后,终是远远看到了武昌城的城门?。
武昌太守早早领着城中一众大?小官员在城门?外等候,一见李淮车队的踪影,便下马恭迎。
武昌太守岑钰不过三十出头,年纪轻轻便已有不少功绩,文采颇丰,当年殿试之时便得了李延庆的褒奖,不过他能在这般年纪坐上武昌太守的位置,也多得了李渝在背后支持。
元思?蓁跟在李淮身后下了马车,远远见到那岑太守长身玉立的模样倒是有些惊奇,还以为出了这番灾祸,他定会愁得神形憔悴,却不想还如此?精神矍铄。
“恭迎晋王殿下!”岑钰领着一众官员作揖,恭敬地行礼道。
李淮淡淡点了点头,匆匆扫了一眼?众人,便问?道:“蜀王呢?”
岑钰连忙答道:“蜀王殿下在堤坝边上,遣臣特来迎接。”
李淮也不再多问?,吩咐尉迟善光将车队行装都整理好,便领着与长安而来的官员一同进了武昌城。
武昌城的格局与长安城极是相似,但只?有七十一个?里坊,可热闹的程度却是不输长安。
街上车水马龙,坊中人声鼎沸,丝毫看不出就在它边上决了堤。
元思?蓁看着城中的景象,心?道这岑太守确有些本事,至少在面上能将连通南北的要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又没让水患波及到城中百姓。
原本岑钰还设了宴席为李淮接风,却被他一口回绝,只?安顿了些官员,便命岑钰领着他直接登上山腰的黄鹤楼,探查水患的情?形。
溃堤的地方?是武昌城外的一处江弯口,冲了边上好几处村落,滔滔江水直接改道流向平原,又在下一个?弯口汇入长江。
好在溃堤并非忽然而至,而是逐步被冲毁,给了村中百姓撤离的时间,只?是这些冲毁的的房屋农田,让一大?批百姓没了赖以生存的家园,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
这些难民一部分被安置在了临时搭建的屋棚,一部分安置进了城中,还有一部分则是自己逃走,往边上的几个?大?城而去。
而李渝来后,一直亲自督导堤坝的修缮,大?水还未完全褪去,其他几个?堤坝也有溃堤的风险,而岑钰则重在转移与安置沿岸村民的事物上。
李淮匆匆了解水灾的情?况后,也不回官驿歇上一歇,便领着尉迟善光和?几个?官员,要去堤坝边上与李渝会上一会。
因着江水的改道,原本的旱路成了水路,这几日大?水的势头弱了些,这新成的江面尚能行船。
李淮这一趟不仅带了人,还让柳太医装点了一批药物上船,以供受灾的百姓而用。
元思?蓁身为李淮的贴身护卫,自是李淮在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她方?一上船便见到在认真清点货物的花鳞,偷偷观察了一遍四周,没见着孟游的身影,便装作帮忙的样子前去与她搭话。
“在城中可有什么发现?”元思?蓁小声问?道。
花鳞目不斜视地看着货物,微微摇了摇头。
元思?蓁只?好又沿着夹板寻了个?船夫打?探道:“岑太守倒是个?有本事的,这外头的大?水,武昌城倒是坚不可破。”
那船夫见她一身官服,知道定是晋王殿下的人,也不好敷衍怠慢,边忙活边说道:“可不是,岑太守就跟那定海神针一样,他来武昌这几年,一直风调雨顺,这一回只?怕是老?天爷不长眼?,才发了大?水。”
“待会儿我们要去的地儿,可淹的厉害?”元思?蓁看了眼?江对?岸,又问?道。
“先前厉害,现在都安置得七七八八了。”船夫笑了笑答道。
元思?蓁状似无意地问?:“想必死得人不多?才这么快就安置好了。”
“郎君哪里的话,水灾哪有不死人,不过都多得了蜀王殿下与岑太守事必躬亲,才少了不少伤亡,也没什么疫病传开。”这船夫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看便是特意安排来伺候晋王一行的。
元思?蓁知道在这儿是套不出什么话,只?好笑了笑便回到李淮边上。
江面虽不如前些日子浪大?,但行船也极是颠婆,大?半个?时辰后,天水连接处的红日即将消失,元思?蓁才从晃得她犯恶心?的船上下来。
李淮独自进了李渝的账中,没有带任何的下属,元思?蓁倒是得了空隙在这淹过的堤坝边上四处走走。
她一路沿着江岸边往下游去,却在一处凌乱的石滩上见到几个?趴着的黑影,可她还未走进,那几个?黑影都警惕地立起?身看着她。
元思?蓁这才看清,竟是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有的拿着纱网,有的拿着簸箕,像是在江边上捞什么。
她立刻想到先前的道听途说,那洪水冲了前朝皇陵后冲出了不少宝物,边上的灾民竟每日都能在江边上拾金寻宝。
“哟,这边上还有不成?”元思?蓁停下了脚步,露出惊讶的神色搭讪道。
那几人打?量了她一会儿,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个?瘦高个?子的男子接话:“郎君是官家人?”
元思?蓁点了点头,一派坦然地说:“我才没那心?思?抢你们的东西,只?是不解你等为何不在白里日来,这黑灯瞎火的,又离着蜀王殿下的大?帐近,岂不是容易被当做心?怀不轨的贼人!”
“小的不是贼人!只?想淘些宝贝!”瘦高男子连忙说道:“郎君有所不知,南边的江岸被几个?霸道的给占了,这边上官府又说危险不给我们前来,我们兄弟几个?想这几日北上投奔亲戚,只?好趁着傍晚偷摸过来碰碰运气?,不然路上连盘缠都没有!”
元思?蓁叹了一口气?,“可有捞到什么?”
瘦高男子显然是个?忠厚老?实的,他嘴上虽然说着“什么也没有”,却下意识就将纱网往身后藏。
元思?蓁见此?也不多言,只?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淡淡道:“我见你们也是可怜的,愿出银两买你们捞到的东西,也省了你们再去城中换物的麻烦。”
她猜测这几人定不会在这儿捞到什么值钱的,否则即便有官府的禁令,恐怕也挡不住来此?淘宝的村民。
“郎君出多少?”瘦高男子一见她手中银两,连忙问?道。
“那要看看你们捞了什么,放心?我这是做善事,还坑你们不成?”元思?蓁甩了甩手中的银两说道。
那几个?人凑在一块商量了几句,瘦高男子才从纱网中掏出锈迹斑斑的发冠。
元思?蓁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银两扔给了他,接过那发冠细看。
从发冠镂空的花纹图案处倒是能看出,应是个?地位不低的官员才能佩戴的,元思?蓁不由疑惑,这皇陵中除了陪葬着后妃,难道还有臣子不成?
可从史书上看,前朝的皇帝除了辉朝篡位开国的□□,都是些无甚建树的平庸之辈,还大?多性?子懦弱,并未听过有要臣子陪葬的残暴帝王?
“你们可知皇陵在何处?”元思?蓁将发冠收到袖中,问?那几人道。
瘦高男子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岭,不甚确定地说:“只?能从流出宝物的地方?猜到个?大?致位置,应该是在那边的山群里。”
“怎么这么久了都没人去过?”元思?蓁惊讶地问?。
“反正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不知道的,兴许官府的人去过。”瘦高男子将元思?蓁给的银两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便没了继续攀谈的心?思?,“我们兄弟几个?赶着上路,先走了!”
元思?蓁也不再挽留,随意点了点头,便站在一处高一点的石头上,朝那处淹在江中的群山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