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淮如往常一般早起上朝,却在马车进宫门之时,被尉迟善光拦了道。
尉迟善光纵身一跃,直接钻进了李淮车中,他抖了抖肩上的露水,向李淮作揖。
“何事?”李淮只淡淡看了一眼他,便又盯着手上的秘卷。
尉迟善光三言两语就将李清趁酒调戏元思蓁一事道出,他话还未说完,就见李淮变了脸色,放下案卷。
“好在我去的及时。”尉迟善光继续说道:“李清也不敢再逾矩。”
李淮抿唇不答,漆黑的眸子布上阴霾,尉迟善光只觉这马车中的气氛让他有些不安。
良久,才?听李淮寒声道:“她可有被吓着?”
尉迟善光连忙说:“怕是受了些惊吓,我见王妃的发髻都散了,怪我去的晚。”
李淮想起昨日元思蓁回府之时,确是披头散发,原来竟是被李清这厮欺了。他眉头微颦,脸色冰冷地看向窗外,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台。
尉迟善光心下一惊,李淮在军中之时,若动了杀心便是这般举动。
妻子被欺,寻常男子都会生气,可他从未想过印象中不近女色的李淮,竟为了女人想对兄弟动手,看来元氏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李淮到宣政殿后,果然见李清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直到退朝,李清也不敢上前与他攀谈,只跟在李渝身后,慌忙往殿外走。
“五弟。”李淮喊住李渝朝两人走去。
李清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整个人缩在李渝身后。
他平日里举止就畏缩,现下这般李渝并未觉得有异。
“三哥。”李渝行礼。
“明日便启程去武昌?”李淮淡淡看了眼李清,面无表情地问道。
“父皇垂怜,愿给我这戴罪立功的机会。”李渝警惕地回道。
“那便望五弟此去诸事顺利,还受灾百姓一个安宁。”李淮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走前可要嘱咐好九弟,莫要让他贪玩惹事。”
李渝看了眼身后的李清,“这是自然。”
李清直觉李淮已知淮南记之事,此时便觉他目光如刺,更是不敢与他对视,只吞吞吐吐道:“三哥放心,弟弟定不会惹事。”
“那便好。”李淮微微扬首,向李渝行了个礼,便大步流星出了宫门。
他早已想好如何敲打李清,只是方才见他瑟缩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寻常,直到他路过宫门前等身高的石狮子,才?忽然意识到,李清像是比之前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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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生辰在二月初八,距着日子还有两日,元思蓁终是想起要?置办些东西。
她从吕游樱处得知,李淮是不摆生辰宴的,但身为皇子?,届时定是免不了要?应付各府的拜谒,即便只是送个生辰礼,安置起来也要?费些功夫。
元思蓁做王妃后并未操办过什么大宴,好在府上有些得力的管事前后张罗,她只需要?在些大事上做决断便可,顺道借着采买的由头逛逛坊市。
玉秋将在坊市里头挑好的东西一件件装上马车,她见元思蓁还饶有兴致地闲逛,忍不住出声道:“王妃可有给王爷备好生辰礼?”
“我?”元思蓁眨了眨眼,一脸惊奇道,“我也要?备?”
玉秋连忙道:“倒也不是,可王妃备了王爷不是会高兴吗?”
元思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原还想说,李淮不会在意此事,可她又想到,如今在李淮心中,他俩可是鹣鲽情深,不备礼是否有些不妥?
可以她对李淮的了解,这人心中只想着太子之位,对别的事物并无?兴趣。这太子之位她送不了,随意送些什么打发算了。
玉秋见她若有所思,也帮助出起了主意,“王爷王妃因着灯笼定情,不如再给王爷扎个灯笼?”
元思蓁心中笑道,这傻丫头,她哪会扎灯笼,只会将捉了的妖物绘在灯面上。
“要?不给王爷绣个荷包?”玉秋想了想又说:“坊间的娘子?都爱送郎君这个。”
“我哪会女红。”元思蓁理直气壮地说:“你替我绣不成?”
玉秋连忙摆手,“我教王妃便好,很简单的,不出两日就能绣好。”
元思蓁也不愿多想此事,绣个荷包也不算太过敷衍,便应下了此事。
估摸这时辰差不多,元思蓁从一间绸缎铺子里出来,正准备回府,恰巧遇到刚下马车的吴王妃。
吴王妃也没想到在此处见到她,面上微愣,上前道:“这般巧,近来出门总遇到你。”
元思蓁见她脸色比上次见差了些,想必安氏小产也扰了她心神,“是巧,看你能出门,想必安氏身子好了许多。”
一提及此事,吴王妃嘴角扯出个不屑的笑容,“她命不好就算了,还累我要?照顾。”
吴王妃与元思蓁不算亲近,或许是同为王妃的缘故,比起这些侧妃侍妾,吴王妃倒是愿意同她说上一说。
元思蓁也想着从她嘴里再问些怨灵的事,便顺着她话头,邀了去五味斋坐上一坐。
“想不到我许久未来,五味斋生意这般冷清。”吴王妃提裙上楼,边走边与元思蓁说。
这五味斋的生意确是与先前不同,就连元思蓁也觉得有些奇怪,那领路的店小二却没脸没皮地笑道,“二?位贵人不知,前些日子开的淮南记,将咱店里生意抢去了不少。”
“你怎得还一副高兴的样子?”吴王妃轻笑一声。
“做生意起起落落多正常,我又不是店主,自是不担心的,大不了再去淮南记当个小二?。”店小二将两人迎入厢中,置好了茶水才?退了出来。
元思蓁从未与吴王妃单独共处,以前只觉得她脾气火爆难处,今日她似被安氏气蔫了一般,朝她吐了一肚子?苦水。
“原以为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勾引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吴王妃咬牙道,“她小产后没几日就不消停。”
如此府中私事,元思蓁实在是不好插嘴,只有意无意地问些她想知道的事。
“安氏这胎不是求了洪福寺的符吗?寺中又出了这事,可真是被害了?”元思蓁问道。
吴王妃冷笑一声,“那求子?符是她自己求的,出了事也是自作自受。”
“吴王殿下可有想着怎么处置圆慈?”
“说起此事。”吴王妃微微犹豫,又琢磨此事说与她听无甚大碍,便凑到她脸前小声道,“王爷原想着提审,可那老和尚竟然在狱中坐化了。”
元思蓁一惊,她那日去见圆慈,人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坐化。
“我听王爷说,衙役一碰他,他身子就碎成了粉末,好不吓人。”吴王妃皱眉道,“看来这人真是有什么邪法。”
“哪一日死的?”元思蓁连忙又问。
吴王妃端起茶抿了一口,面色不虞道:“这我可不知,都是听王爷说的,这下可好,王爷气没处撒,都怪到我头上,实是不想回府去。”
元思蓁没了与她继续攀谈的心思,只觉圆慈坐化一事另有隐情,难道有什么她未察觉之事?
吴王妃见她不搭腔也失了继续聊的兴致,她随意说了几句便要?告辞回府。
两人行至五味斋外,忽然有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撞到了吴王妃脚下,她吓得惊叫一声,下人连忙抬脚要?将那东西赶走。
“等等!”吴王妃看清那东西是只小狗后,赶忙阻了下人,“抱来我看看。”
下人将那黄毛小狗抱起,递到她眼前。这小狗一双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人,一动不敢动。
“倒是憨态可掬。”吴王妃想着府上都是糟心事,不如养只小狗逗乐,便伸手想将小狗抱来,看它亲不亲人。
元思蓁见那小狗脑袋圆滚滚的,就是毛有些乱,连耳朵都看不清在哪儿,便也上前摸了摸小狗的头,轻轻将它脑袋边上的毛发拨开,却没想到竟看到了一只肉粉色的人耳。
“啊——”吴王妃也看到了这人耳,吓得赶紧将狗扔了出去,“这是什么怪物,怪物!”
元思蓁连忙又将狗抱起,将它两边的毛发拨开,确确实实是一对人耳,这对人耳还一动一动的,似是原本就长在狗身上一样。
她飞快的在脑海中思索,从未有过妖物狗身人耳,况且这小狗周身无?妖气,的的确确就只是只狗。
“快将它打死,是妖物!”吴王妃受的惊吓不小,厉声命令下人道。
吴王府的下人刚要?上前,就听元思蓁说道:“吴王妃看错了吧?这狗哪里是怪物?”
她将狗举起,撸开它的毛发,飞快地施了个障眼法,旁人看去便见不到那双人耳。
吴王妃壮着胆子?看了眼,见确是狗耳朵,才?松了口气,心道定是自己近些日子太过心烦,才?会看错。
出了这一遭事,她也没了将狗待会的心思,便在丫鬟的搀扶下,打道回府。
元思蓁将那小狗抱在怀中,若有所思地摸着它的耳朵,问下人道:“可能知道这是哪儿的狗?”
“怕就是只野狗。”
“带回王府吧。”元思蓁想了想,便抱着这人耳狗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