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心下一惊,他记起那日在洪福寺外,元思蓁也用这紫火烧他衣角,难道皇陵之中也有如那日一般的怨灵?
“它方才在我肩头?”他寒声问道。
元思蓁点点头,警惕地看着四?周,“那天的也往你腿上抓,我原本还以为是一路跟着我,这样看来都是冲你来的。”
知道个看不见的鬼怪缠上自己,寻常人怕是要吓得不能动弹,李淮虽也紧张,但他性子稳重,不过一瞬便稳住了心神。
他见元思蓁手握冒着紫焰的莲花灯,一张小脸虽然绷着,却丝毫不见惧怕退却,不由心下佩服,心中也飞快思索起自己能帮得上的事。
“怨气可是从那方向而来?”李淮看向?元思蓁一开始警惕的方位问道。
元思蓁伸手一指,“就那座还?没碑的!”
李淮眯眼看去,她指的那处是座新坟,石砖的颜色显然与别处不同,连碑都还来不及立。
他猛然想起,前几?日宫中有位答应,与新生的公主双双殒命之事,想必这座新坟就是那位鸢答应的。
“怨灵可能看出男女?”李淮连忙问她。
元思蓁想起洪福寺中的女婴尸骸,刚想答话?忽然又见怨气聚在了吕贵妃的墓旁,她刚想再祭出紫火,却见到了极其可怖的一幕。
那怨灵幽幽看着她,忽然从脖子里伸出了两个脑袋,随即身子也一分为二,又化出了个怨气相当的怨灵。
李淮见她瞪大了眼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有变故?”
“王爷要不你先跑出去?”元思蓁盯着那两个怨灵说。
她话刚说完,就感受到李淮握着她的力道一重,抬头一看,果然见到李淮略带怒意的目光。
“我没......”元思蓁刚想解释自己不是小瞧他,就听李淮冷声说:“你可有法子让我看见怨灵?”
若他一直这般什么也看不到,留在此处不仅帮不上她,只怕真的还?要成了拖累,李淮自然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元思蓁一愣,完全没想到李淮会?这样说,寻常人不是巴不得跑出去吗?
她看着李淮笃定的脸,迟疑地说:“有是有,不过......”
“你既然说这怨灵冲我而来,我跑了也无?用,还?不如在此处诛了它。”李淮又道。
怨灵游离在阴阳之间,只有命格阴煞或是开了阴阳眼之人能看到。开阴阳眼并非一时半刻能办到,而李淮又不是命格阴煞之人,唯一的办法便是用阴煞之人的指尖血,按于灵台脉门,便可有半柱香的时间能看见怨灵鬼怪的踪迹。
只不过此法有一条限制,受血之人需得是童男童女之身,阴阳稳固。
元思蓁下意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李淮,心道,他一个二十多的王爷,还?能是童子身吗?
不等她多想,其中一只怨灵又朝两人爬来,留在原地的那只竟又从脖子里长出了个脑袋,再一分为二。
“嘻。”
一时之间,三只怨灵从三个方向,围堵着两人。
元思蓁来不及多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飞快在食指上咬了个口子,将?指尖血按在了李淮眉心。
李淮见她此番动作,便知道是让他能见到怨灵的法子。那温烫的指尖血在他眉间凝固,他便见到了此生见过最可怖的一幕。
三团婴孩模样的肉团趴在地上,周身青紫,都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他与元思蓁。
元思蓁见他眼神一变,便知这法子在他身上起了效果,可还来不及提醒李淮一句,其中一只怨灵又化作怨气直奔李淮而来。
她再祭紫火去烧,虽将怨气驱散,可另两只也趁机扑了上来。
“这不是办法,得要直接灭了它本体!”元思蓁不停驱赶着怨气,有些艰难地说。
“何为本体?”此情此景虽在李淮心中掀起不小的风浪,但他并未乱了方寸,心思全然在破局之上。
“尸骨,躯体,寄托怨气之物,都可为本体。”元思蓁飞快答道。
“怨灵出来的地方,是鸢答应母女的墓,可会是那女婴的尸骨?”李淮立刻寻到其中联系。
“女婴?又是女婴?”元思蓁一边控着紫火一边跑向?李淮所说的方位,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毫不迟疑,似是完全没有怀疑李淮的判断。
那三只怨灵见元思蓁逼近鸢答应的墓,气?息忽的紊乱,化为浓重怨气直朝元思蓁扑来。
元思蓁见此,便知它本体就在墓中,她飞快念了个法诀,莲花灯光华大盛,一条紫龙从灯芯腾起,直直朝石墓撞去。
紫龙穿过石壁,缠绕上那女婴的棺椁,熊熊烈火在肉眼看不见的石墓之中燃起。
三团怨气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喊声,旁人听来像极了婴孩哭泣,不禁让人心生安抚之意。
元思蓁却丝毫不受干扰,仍是专心致志地控着火龙,非要将?棺椁中的女婴尸骸烧成灰烬不可。
李淮见她神情凝重,额头上还?渗出了薄汗,后悔在入皇陵之时解了剑,不然此时也能帮上一帮。
他见盘旋在墓顶的怨气再不发出哭喊,元思蓁这头的火势也逐渐变小,这才出声问道:“如何?”
“不好意思啊,将?你妹妹烧成灰了。”元思蓁忽然想到里面埋着的是个答应的女儿,可不就是李淮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李淮皱眉,实是不解她在危机时刻怎么还?想这些,沉声道,“人都死了,何须讲这些,况且......”
他原本想说,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并不在意,又觉此话一出元思蓁会?觉他凉薄,又将?话?咽了回去。
“既然都烧成灰了,怎么怨气还?不散去?”他看向?往地下沉去的怨气问道。
元思蓁也面露疑惑,按理本体已灭,怨气就该散去,这怨灵怎么这般厉害?
“不好,它想跑!”元思蓁见那团怨气沉到地面,聚成一缕飞快朝外遁去,连忙朝它追去。
李淮也跟着她冲到皇陵外,等候的下人见两位贵人出来,刚想迎上去,却见王妃神情紧张地从面前跑过,晋王一脸担忧地跟在后边。
“晋王殿下......”看守的老太监刚想上前,就被李淮挥手打断。
“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今日有何见闻,都闭紧了嘴。”李淮冷着脸说完,便向候在一旁的孟游伸手,接过入陵前解下的诛邪剑后,又追着元思蓁而去。
老太监不敢再问,等晋王府的随从都离开,他才入内查看,打扫好地上的香灰。
“晋王妃会?不会?是被吓跑的啊?”一旁擦着青铜火盆的小太监看了眼仍在飘扬的黄幡,小声道。
老太监垂着眼皮说:“这儿干干净净的,能有什么吓到她,兴许就是夫妻俩吵架吧。”
小太监挠了挠头,心想这老家伙早间还说这儿有脏东西,现下又说干干净净,老糊涂了吧!
入皇陵之时已快黄昏,此时天色全暗,好在快到宵禁的时辰,街上行人极少。
元思蓁与李淮一路跟着怨气从皇城追到了开化坊,却见武侯正要关闭坊门,元思蓁连忙喊道:“等等!”
武侯未看清两人长相,以为是晚归的百姓,瞄了眼一旁的刻漏,厉声说道:“已过了时辰!不得入内!”
元思蓁跑得急,差点搬出以前跑乡野那一套,要跟这武侯求求情,她眼角瞟到身边的李淮,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王妃。
李淮跑了一路也只是小喘,他见此一步跨到元思蓁身前,朝那武侯扔了个令牌,话?也不说就带着她进坊。
武侯本还想再拦,却看到这金雕玉饰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晋”字,这才不再吭声。
“这是替晋王殿下办事的?”旁边另一武侯皱眉问,“怎么还?有个女的。”
捏着令牌的武侯轻轻摇头,压低着声音说,“这衣着打扮,只怕就是晋王殿下与王妃。”
“啊?这都宵禁了晋王来开化坊作甚?”
武侯将?那令牌擦了擦揣到腰间,“贵人做事,哪有你我多问的份?”
怨灵时而化作怨气飘散,时而化为婴孩匍匐,元思蓁边追边寻,却总不能一举截获。
她见入了开化坊,心中有了猜测,才对李淮说:“看来是冲着洪福寺来的!直接去那等着!”
说罢便伸手朝李淮的袖子拽去,谁知却直接抓上了他的手腕,元思蓁未多想,拉着人就朝洪福寺的方向跑去。
元思蓁一路跑得急,刚到洪福寺门前,就撑着寺门前的大榕树喘气?,放开抓着李淮的手,顺了顺胸口。
李淮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被她拽过的手腕,就听元思蓁气?喘吁吁地问,“见到了吗?”
他环顾四?周刚要答话?,便感到腰间的诛邪宝剑轻轻一震,只见洪福寺西南角的飞檐上趴着个婴孩。
元思蓁也见到了怨灵,还?没吐顺气就捏着莲花灯慢慢朝它靠近。
那怨灵目光一直盯着洪福寺内,四?肢攀在屋檐上,一点点地朝里挪去。
元思蓁心中不解,洪福寺中究竟有什么吸引着怨灵而来,难道它真正的本体并非皇陵中的女婴,而是在寺中不成?
是那些圆石中的尸骸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元思蓁: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还是....
李淮:是什么?
元思蓁:是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