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厚重的寒假作业,阮青宇和赵枝枝从教室走出来,正好遇到和班主任说完话的纪思安。
她脸色不太好,浑身散发着郁闷和不开心。
而他们班主任也在摇头,叹了声气走远。
赵枝枝双手把书抱在胸前,用手肘顶了顶阮青宇的腰,低声问道:“她没考好?”
赵枝枝从来不主动询问其他人的成绩。有时候纪思安和阮青宇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她也不参与。
“前两天听她说,数学没考好。我问她多少分,她只一个劲说考砸了,觉得自己要疯了。”
阮青宇无所谓的耸肩,靠在护栏上,轻嗤一声,“女生嘛,一两分的小错误,就要闹得惊天动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挖了她家祖坟。”
“哈哈,纪家祖坟可不是你这小子敢动的。”
赵枝枝想了想,没把纪思安的小情绪当回事,毕竟纪思安之前已经很多次因为小失误不开心了,赵枝枝每次都要陪着小心去招呼安慰,可次数多了,她觉得挺没劲。
她随意地和阮青宇聊天,也把背靠在护栏上。眼神漫不经心,扫过校园里一群群打闹兴奋的人。
“这种时候,我真是可感谢我老妈了,把我投胎到阮家。不然从明年开始,你就只能逢年过节到军营里去探监了。”
阮青宇不喜欢纪爷爷高压式的教养方式,他把孙辈一个个像训小鸡仔似的,从小到大非打即骂。倒也不是暴力残酷,只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渣子。
赵枝枝冷笑:“你这混小子,就该扔进去训训,指不定出来后,还能成你舅那样。”
阮青宇笑嘻嘻:“那可别呀,不然以后谁任劳任怨陪你散步载你上学,跑腿买饮料,还帮你揍人?”
赵枝枝仰头侧着脸,挑着眉:“其他就算了,你什么时候帮我揍人?”
阮青宇迅速空出一只手在赵枝枝细滑的脸颊捏了一把,又用力把她头发揉乱,三两步跨到五米之外,对着她挑衅做鬼脸。
“就是现在!教训你这没良心的妞。”
赵枝枝把怀里的书往地上一扔,扑上去勾住阮青宇脖子,硬生生把他扯到和自己视线相平,微微一笑。
砰的一声,狠狠的撞上去。
“靠。”
阮青宇忍不住骂了句脏,伸手揉着额头。
“姑奶奶你物理白学了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这么用力撞我你自己不疼?”
赵枝枝自己撞得眼冒金星,感觉额头撞击处都疼的发热了,“我智障二百五行了吧……”
她嘟着嘴,软糯的嗓音里带着娇气的哭腔,用手轻轻碰了碰额头,不敢去摸。
“我真是服您。”
阮青宇一男孩子皮糙肉厚,平常打球磕磕碰碰多了,不在意这点疼。
他刚准备掀开赵枝枝的刘海看看,余光里瞥见,纪思安沉默地托举着半身高的书籍资料,紧抿着嘴站着不说话。
阮青宇轻轻拍了拍赵枝枝肩膀,两人收敛了面上打闹玩笑的表情。阮青宇率先走过去,想接下纪思安手里的东西,却被她一个避身躲开了。
“三儿,我帮你拿着吧?”
阮青宇好脾气的再次伸手去接,纪思安想了想,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他怀里,转身大步走到赵枝枝面前。
“赵枝枝,你这次数学考了多少分?”
纪思安比赵枝枝高,整个人的阴影笼罩,像阴暗处热烈燃烧的火焰。她冷着嗓音生硬的问道,语气里带着呛声的火药味。
赵枝枝还在低头,娇娇气气地揉着头,没心思察觉到纪思安的语气。
“和往常一样呗,你别问我,我不喜欢聊这些。”她随口答道,注意力全在自己的额头。
“嘁,不喜欢?”
纪思安烦了她的态度,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拧着眉激动的说,“不喜欢还是不屑?你是觉得我蠢,没有和你比较的资格是吧?”
“我平常那么刻苦,不翘课走神,作业按时认真仔细的做,课余习题写到深夜。可你呢?随意想不上学就不来,还给老师难堪,作业要么不做不交,要么拿着我和鱼的胡乱一抄,自由散漫到全校有名。”
赵枝枝被推得退后一步。
单手抵住背后突出的扶栏,仍低着头不说话。
纪思安崩溃地哭着:“说话啊,啊?说啊,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考的那么差,你临时翻翻书就能拿到让我的班主任都夸奖的成绩?”
赵枝枝也起了脾气:“我可没听到我们班老女人夸我。”
她不想闹得太难看,忍耐地继续拨弄着刘海,语气轻飘飘。
纪思安嗤笑一声:“我真讨厌你啊,讨厌你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鬼样子,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怎么,觉得自己阳春白雪?”
赵枝枝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目光停留在地上。
纪思安穿着和她一款的小白鞋,自己是红尾,她是绿尾。
自古红绿不相融,强行配在一起,也是笑话。
耳边纪思安还在发火,喋喋不休的。
直到她口不择言说“活该你被班上同学嘲笑孤立”时,一旁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插话的阮青宇连忙一把拉住纪思安扯到远处,小声小语的和她说着话。
三人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纪思安突然发火,阮青宇都惊呆了,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听着纪思安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话,心里也格外火大。
但他到底冷静一些,知道自己此时不能直接批评纪思安,只能皱着眉强行将神色崩溃的女生拉到一边。
刚想再去找赵枝枝时,赵枝枝正好抬头,单手五指顺了顺头发。
她面无表情,缓缓眨了眨眼,睫毛轻晃。
那双大眼睛像是藏在远山薄雾里,目光遥远疏离,找不到焦距。
眼神扫过纪思安气得通红的脸颊,扯了扯唇角,轻描淡写:“行吧。”
赵枝枝安安静静地蹲下身,捡起之前打闹时扔在地上的作业,不轻不重拍干净书页上的灰尘,站起身径直离开。
“鱼啊,晚上你和阿姨说一声,我有点累,就不去吃饭了。”
赵枝枝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是突然筑起了铜台高墙,用一道道坚硬的枷锁把大门封闭。
她回头看了眼阮青宇,认真道:“你也别跟着我,我很烦。”
赵枝枝沉默的抱着书走在校园,低着头,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颊。
她前段时间就有点察觉纪思安的不对了,想小心翼翼的对待,一点点消融彼此的隔阂,结果却依旧失败了。
没什么真的口不择言,一时糊涂。
激动时候说的话没得遮拦,撕裂了外表文质彬彬的敷衍,才是最真实又脆弱的流露。
赵枝枝就想这样下去,再也不理会纪思安。
可又舍不得。
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又有几个十五年的漫长岁月,你年少我骄傲,心比天高又天真可笑?
她松开了紧紧咬着的下唇,一声轻叹逸出。
算了。
不是故作圣母玛利亚去装什么大度地说:你只是心情不好,我原谅你啦。
只是忽然觉得,没理由去责怪。
哪有不碰撞不磨合就长久的感情,哪有真正契合毫无芥蒂的彼此。
所以,真的没什么好去责怪的。
可是……
赵枝枝一边在心里劝自己,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眶。
泪水溢满了眼眶,透过水幕看到石板路上斑驳的枯枝落叶,透着冬日凉凉的寂静萧索。
还是会很难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