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花了快半个晚上列好新生活的计划。
洋洋洒洒几张纸上,就好像忽然间终于发现了藏匿十五年的少女心,莫名其妙的激动着。
但也有不可忽视的胆怯和畏惧,有点怕被别人嘲笑。
——不知道为什么,胖的时候无所谓别人的眼光。
谈起要减肥,反而有些畏首畏尾。
甚至连最亲密的父母,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早上八点的太阳从遮光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跳跃的浅金色流淌在窗帘的蕾丝花饰上。冬日的早晨很安静,就连寒风呼啸声也被隔绝在窗外。
赵枝枝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弹。
床头的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是阮青宇发来的信息。
“小姑奶奶,今天又睡过头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你猜还缺了什么?”
“还缺了你这只冬眠的狗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枝枝趴在床上看完信息后,把手机屏幕翻了个面,盖住了隔着屏幕就能想象到的那个白痴。
发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差评。
床边有个巨大的蒙奇奇公仔,是阮青宇前两年给她过生日时候送的礼物。
胖乎乎的身躯抱起来特别舒。
赵枝枝趴在床沿,把它手上的奶嘴塞到蒙宝宝口里,一把抱起它仰躺在床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床头柜上静音闹钟的指针顺滑无声的转动,在黑暗无声的房间里,无限弱化了那些走过的分分秒秒。
手机又连续震动了几下,阮青宇发来消息:“下午一二节课,数学有测试,你来不来?”
赵枝枝懒得打字,直接拨通了电话。
等了快二十秒,电话才接通。
“姑奶奶,八点多了,我在上课啊!”阮青宇压低声音,暴躁又无可奈何的接通电话。
“三、二、一,滴——”
赵枝枝按亮床头灯,看着秒针指向八点半,耳边话筒里也准时传来下课铃声。她满意的在床上翻了个身,“我可是掐着秒表给你打电话的,不耽误你好学生的上课。”
“……”
“好了,早上有什么不重要的课嘛?翘掉陪我出来一趟,顺便叫上三儿。”
“行。”阮青宇答应的很爽快,“等你起床吃完早饭,我骑车回来接你。”
“那三儿呢?”
“她……”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犹豫,“好像是昨天我们翘课没带她,有点生气吧。今天早上和她打招呼,也没理我。”
“咦?”
赵枝枝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顺了顺头发,又把它们揉乱。“不是吧,以前她不会为这种事生气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们这些女生的心思一天一个样,根本不知道啥时候又惹着你们了。”
“啧,小伙子,我看你今天火气也有点大啊。”
阮青宇连忙服软,嘿嘿嘿笑了几声,“我错了我错了。”
赵枝枝高冷的挂断电话。
三儿全名纪思安。
思安两个字读快了就是三的音,是赵枝枝从小就给她起的昵称。
他们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一起做过。以前都是邻居,买的三栋毗邻的别墅。
小学五年级,纪思安搬去军区大院和爷爷一起住。
当时赵枝枝妈妈也想叫她搬去,好叫外公管管她这个调皮鬼,但叫赵枝枝死皮赖脸的拒绝了。
初中他们也在一个班,只不过初三重新分班的时候,纪思安主动和老师申请调到快班去了,赵枝枝和阮青宇还留在原来的普通班。
刚到快班几个月,纪思安也常翘课和他们溜出去玩。但十二月的月考完后,她基本就不出去浪了。
赵枝枝揉了揉软嫩的双下巴,拿起手机,在通讯录翻到纪思安的电话。
指尖在通话键上停了一会,又移到短讯选项。
“三儿宝贝,午餐要一起吃嘛~”
“么么哒mua!(*╯3╰)”
看着手机上两条“发送成功”的提示,直到屏幕渐渐暗下来,融入房间空旷的昏暗光影中。
静谧里有一声轻声叹息,像是羽毛轻抚过空气里凝滞的尘埃,缓缓飘落在地上。
-
听到门口传来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赵枝枝拎着包跑出去。
门外寒风凛冽,她缩着脖子带上围巾和手套。
“感觉要下雪了。”
赵枝枝坐在自行车后架上,笨拙的抱住阮青宇的腰。
天空是灰度的蓝,清晨时的阳光藏匿在厚重的云层里。
空气暗藏着肃杀的冷寂,道路两旁枯树枝凌乱交错,深褐色的树皮像是沉重肃穆的脸庞。
赵枝枝在车架上系了两个铃铛,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后座圆胖包子的重量不影响阮青宇的车速,转弯时候平衡也把握地很稳。
赵枝枝躲在阮青宇背后,试图躲避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厚棉衣也阻挡不了钻骨的冷意。
她冻得牙齿打颤,一个劲的把脸缩到毛茸茸的围巾里。
只有在指路的时候才偶尔探出头来。
“你来这做什么?”
刹车后,阮青宇把车锁好,看着眼前的巷口。
小巷子很窄,冷色的阳光斜斜的从墙上照射,斑驳的影子落下来,明明灭灭。
阮青宇眼里满是疑惑:“确定没指错路?”
“从这里穿过去。”从后座上跳下来,赵枝枝踢踢腿,隔着手套拨弄了一下被吹的胡乱的刘海。“我抄了条小路,一路骑你这破车的风太冷了。”
“本大爷屈尊降贵带你,还嫌弃我咯?”
赵枝枝能屈能伸,脆生生道:“谢谢大爷!”
走过青石板的窄巷,有一户四合院。
门前有小巧的石桥,桥下的活水缓缓流淌,清澈见底。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古铜色把手光滑洁净,看不到一丝锈迹。
“东植桃杨,南植梅枣,西栽桅榆,北栽吉李。”
“……????”
赵枝枝正准备去开门,一脸问号的回头。
她见证了阮青宇从小到大垫底的语文成绩,大概这辈子没听过他这么有文化。
阮青宇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无辜一笑,“风水而已。”
他微侧着头,少年独有的棱角揉碎在金灿灿的阳光里。身后是昏暗的巷子,墙角斑驳的阴影融进黑暗,光明与暗影界限分明。
赵枝枝很少注意到小竹马除了发蠢以外的模样,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收回了伸向门环的手,转过身慢悠悠走到男孩身前。
抬起头,对上阮青宇一双洋洋自得的眸子。
她咧着嘴嗤笑一声,猛的拽住他领子,把他扯到和自己一个水平视线。
“施主印堂发黑,近几日恐有血光之灾啊!若要趋吉避凶,请听我一言。”
阮青宇被迫弯下腰配合赵枝枝粗暴的打压,他不甘的嚷嚷:“喂,讲真,我还是懂一点风水的!”
他推开赵枝枝,整了整领子。
“才不像你这样胡扯呢。”
他高傲的扬起脖子,清了清嗓子,试图理论道:“你这个小丫头知道印堂在哪里吗?还血光之灾。来让大爷我告诉你,印堂啊,在……”
赵枝枝懒得多说,跳起来一个巴掌印在阮青宇光洁的大脑门上。
“你小子想翻天啊。”
“……”
阮青宇沉默了一瞬,一把掐住赵枝枝胖乎乎的脸,用力的□□挤压,做出各种怪样。然后趁着赵枝枝没反应过来,转身撒腿就跑。
“小丫头片子,你鱼大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那你有种别跑啊,死鱼!”
赵枝枝追着跑,但小短腿根本没有追的上的可能。
跑了几步停下来,喘着气整理头发,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四合院。
院子里栽培了很多种类的树木,但大多都是枯枝孤独的伫立在寒风里。这个季节里只有梅花零星开花,在曲折嶙峋的枝头轻颤。
“南植梅枣……”
赵枝枝念着这几个字,看了看方位,轻笑了一声。
她再次顺了一下头发,将刘海拨弄整齐,走到院中轻声敲了敲门。
“请稍等一下。”
门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铃铛清脆的撞击声。
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女生踩着毛绒绒的熊猫棉拖鞋跑过来,拉开木质雕花的大门。
女孩套着一身粉色海马毛长毛衣,银白色的头发扎成蓬松的丸子头,用一根串着铃铛的绑带系住。她皮肤苍白,脖颈处脆弱的淡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她半倚在门沿上,室外刺眼的阳光照射,只好伸手遮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瞧着赵枝枝。
“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