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96章

天元宫整齐的路旁栽满了梨树,雪白的梨花一年四季都盛开着,远远看去就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仿若时光在它们身上从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

走到尽头一支白色的梨花探过了墙头,落着梨花的墙那边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

一片艳红色的野花映入眼帘,凤池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怎么过来了?”云渐雪埋头细心修剪下杂乱的花枝。

凤池秋看着耐心细致的男人,目光落在他指尖,她自来都知道他很爱护这一片野花。

起初是一两株,再后来一小片,最后已经如今快看不到头的红。

本未曾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着却觉得煞是碍眼。

“自然是想来看看你。”凤池秋柔声道。

“你身子不好,又才回来,该好好休息,想我了差人过来说一声便是。”

言罢,他放下了手中的花剪,走向了凤池秋。

眼眸中是一贯的温柔。

凤池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云溯误导了。

云溯向来不喜云凌,那些话或许是为了挑拨离间,可矛盾的是明明云溯不知道自己会在场。

云渐雪将她带到了旁边的亭中,“可是有话想问我?你素来都不爱过来这边。”

“一个人闷着心中不太爽快。”凤池秋露出个苦笑,“待在那里总会想起我的凌儿。”

提到云凌凤池秋眼圈顿时就红了,这说的是她心里话。

在圣都陪伴她最久的是云凌。

云凌从小就爱黏着她讨她欢心,她住的地方每一处都有他留下的痕迹,每每看见总会想起往昔的一幕幕。

云渐雪将她的手轻轻握住,“若凌儿见你如此也不会安心。”

“凌儿如何能安心呢?”凤池秋手收紧,“你打算如何处置江容予?”

云渐雪迟疑了一下。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凤池秋抽回了手,露在面纱外的眼眸微凉。

“还是说其实你并不打算替凌儿讨回公道?”她隐忍着吸了一口气,“凌儿也是你的儿子。”

“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凌儿死前虽然是看见了江容予,但也没完全的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不然也不会至今都把人带不回来。”

“证据?”凤池秋握紧手,“那满镇海呢?”

满镇海都能扳倒,她不信区区一个证据能难得倒他。

云渐雪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她质问的目光。

“池秋,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到何时才是时候?”凤池秋看着云渐雪侧脸,眼神越发不解,“如今江岱生死不明,天水城无主,你到底在等什么?”

“现如今有无妄之海挡着,硬抓了她也带不走。”云渐雪安抚她,“我会给你个交待的。”

交待交待又是交待,凤池秋心中一梗,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陌生起来。

云凌也是他的儿子啊,为什么会变成给她的交待,儿子的死难道他当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凤池秋苍白着一张脸无声地离开了,刚步入梨花盛开的街道,迎面就遇到了来找云渐雪的云启。

云启见了她,眼神变得很是复杂,又夹杂着窥觊。

正要行礼,凤池秋已从他身边走过,看也没看他一眼。

余光却无法控制落到了云启花白的头发上,实际上云启早已经是寿元将近,如今却像是年轻了十多岁。

云启承受着她对自己森寒的敌意,无奈地看着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能活到今日全是因为云凌的混元实,凤池秋不待见他很是正常。

他见凤池秋走远,转身绕过院墙,到了正在继续修枝的云渐雪跟前。

“殿下,这是何必呢?”

云渐雪狭长的凤眸斜视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愿意?”

云启态度恭敬,但语气却不卑不亢,“世间万物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何必强求,就像殿下亲手种的这些花,本不适应圣都,殿下用灵力日日浇灌,可殿下可曾想过若有一日没了灵力,多年心血也只会毁于一旦。”

不仅是凤池秋因为云凌难受,他一旦想到自己现在还活着全倚赖着的是别人的生命,心中不免悲戚。

“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世。”

咔——云渐雪又剪下一只多余的花枝。

“混元实小四十八那里还有,若你真的想要死,得多死一次。”

混元实只有在生命垂危时才会有效,等混元实能用的时候就说明原主人不是濒临死亡就是已经死了。

云渐雪没再多给云启一个眼神,放下手中的花剪从云启身边离开。

离开后他直接去了占星殿,径直到了占星殿最深处。

那里早已坐了个瞎眼老者,老者听到他进来,朝他示意了一下身前的星盘。

“乔先生可是看清了迷雾?”云渐雪在老者对面坐下。

被称作乔先生的老者重重咳了两声,他是占星殿中唯一能堪破天机之人,也因此受到的反噬最重,如今已是离死不远了。

“四城归一已是大势所趋。”

四城,龙溧、南自峡、清风涧和濮东城。

除了个天水城。

云渐雪对此没有一丝意外,他问老者,“之前的那个预言,先生可曾再……”

不等他问完,老者就冲他摆手。

“我老了,不中用了。”

云渐雪没有再问,他很清楚,如今除天水城外都在圣都掌控中,预言之事必不可能发生。

……

漆黑宁寂的夜晚,小小的村落被山水拥入怀中,远处传来一声犬吠,一个接着一个的黑影出现在村落的小路上。

雪麟卫骑着坐骑很快就穿过了村落,如同鬼魅般很快就窜进了远处的深林中。

在林中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他们这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大哥,天水城我们当真就不留人看着了吗?”

魏然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视线环顾一周,此时他还穿着那天在天水城外的衣衫,破旧脏乱,咋看起来都是被雪麟卫押送的囚犯。

在一声大哥后,他随口应了一声。

“有眼线盯着就够了。”说着他将手囊丢给了雪一,“凤池秋将破解碧凌波城主令的法子说了出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我们手中的东西安全送回圣都。”

雪一接过水囊,“天水城元气大伤,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而且已经确定过江容予与陆挽宁现都在城主府,只要一有动静我们立马就能知道。”

“也不知道殿下是如何打算的?时间拖的越长我心里越是没底。”角落里一个雪麟卫忽然出了声。

其实不止他,有人也附和着,“我看那个突然出现的无妄之海就邪门的很,你们说天灵根当真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吗?我看江容予这修炼时间也没多长,怎么实力增进如此恐怖?”

雪一冷眼看了他们一下,“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

这下几人都噤了声。

修整了一会儿,正待重新赶路时,一人忽然警觉起来,“我怎么觉得树林里没虫鸣了。”

雪麟卫都是圣都顶尖的高手,对危险极为敏锐,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所有人都戒备起来。

“那边。”魏然拔剑防备着某个方向。

同时那个方向起了风,而树林中其他地方却依旧的风平浪静。

但奇怪的是那道风似乎没有再往的意思,隔着几排树,他们听见了整整齐齐的碰击声。

互视一眼,两名雪麟卫默契地走了出去,拔剑一前一后警惕着周围的环境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其余人再慢慢一点点跟上去。

魏然让雪一警戒着四周,目光一直落在声响的方向。

没人会觉得这只是一场意外。

越过挡住视线的几棵树,七人齐齐愣在了原地。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整整齐齐漆得黑得反光的棺木,一共七口,一个不多一共不少,就静悄悄地躺在空阔处。

像是在无声地邀请着他们。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魏然视线扫过其他六人,他们此行是暗中行动,除了他们自己外根本不会有外人知晓他们的位置。

除非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就在他们注意力都在这几口棺木上时,一把黑色的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棺木上空。

没有任何预兆,仿佛凭空出现,又好像它本来就在那里,只是他们没有发现。

碎魂:杀光你们!

魏然盯着碎魂,通体漆黑的刀身上没一丁点儿花纹,看起来朴素的都有些简陋了,但它身上凌冽的杀气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这把刀,是……”魏然不掩震惊,此时已经将碎魂认了出来。

“碎魂。”在他们身后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

碎魂嗖的一下就回到了陆挽宁手中。

雪一看着本该在千里之外天水城的人眉头久久没有舒展,“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送各位大人一程的。”

“就凭你一人?”魏然见孤身一人的陆挽宁不禁觉得好笑。

陆挽宁笑而不语,这时一个小脑袋从他领口钻了出来,偶人一张小脸上写满了“还有我”。

碎魂:还有我!

他们看着与江容予几乎一模一样的偶人如此活灵活现,眼神都有一瞬的不解。

江容予才顾不得他们,小手一指,“上!”

气势拿捏的恰到好处。

陆挽宁轻笑一声,已经拎着碎魂上了,雪麟卫看清了来人倒也不慌了,他们何时怕过什么人。

她不忘提醒陆挽宁,“什么话也不要和他们说。”

说废话的人一定是死的最快的那个。

“报信。”魏然吩咐。

年纪看起来最小的一个雪麟卫立即用秘法将陆挽宁准备截杀他们一事传了出去,正当他准备与其他人一同对付陆挽宁时,他惊愕地发现他用秘法发出的消息竟然在不远的某个地方就无法再往外一点了。

就像是被什么给挡住了,然后这消息就无声无息被吞噬了。

“大哥!有问题!消息传不出去!”

魏然双眸微微眯起,不再纠结此事,让他回来,他不认为他们对付一个陆挽宁还对付不了。

七人汇合在一起,每一步都默契非常,脚下似有阵法生成,坚不可摧,根本没有一丝破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陆挽宁困在其中。

“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爹和满镇海会面的时间地点的?”

“为何你们目标是我爹而不是选择直接杀了满镇海呢?”

“你们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是你们动的手吗?”

江容予扒着陆挽宁的衣领喋喋不休地问着。

魏然皱起了眉,他这时觉得江容予的声音简直像苍蝇一样烦得要死。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感觉。

就在他们觉得烦闷的一瞬间,陆挽宁一刀砍在了魏然手臂上。

剧痛让魏然立即凝神,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了问题所在,江容予的话是刻意在让他们分心。

雪麟卫单挑出某个实力都不是顶尖,靠的就是配合的默契。

但江容予成功了一次怎么可能还给他们机会,魂力悄无声息地开始渗入每个人,就像是有羽毛在心底挠了一下,不致命,但痒痒的。

雪麟卫的配合开始跟不上了。

一丝的乱就足够给陆挽宁创造机会。

“小心江容予!”魏然大喝。

圣都是有关于魂力的功法,有了防备之后江容予也没那么好得逞了,但雪麟卫那一点所谓的魂力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魂力看不见摸不着,雪麟卫要防范魂力就必须分出极为强大的神识抵御,可另外一边还有个陆挽宁。

陆挽宁一直就挑着实力最弱的一个攻击,有江容予在,魂力所笼罩的地方皆是她能控制的范围。

七个人的每一个动作她都一清二楚。

陆挽宁负责动手,江容予负责干扰其他人,陆挽宁简直如虎添翼,在一刀砍下在雪麟卫身上时,陆挽宁身上连一点小伤也没有。

逐个击破。

魏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他刚愎自用,他从来没想到过他们七人会输给陆挽宁。

无论是杀江岱还是满镇海,他们七人都不曾如此吃力过。

魏然当机立断让剩下的人撤离,江容予在身后一声轻笑,他们才发现这方林子似乎已经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就在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外,树上栖着一对鸟,头躲在翅膀下睡的正香,根本没有被他们打扰到。

“逃不掉了。”他们心中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身后有人踏风而来。

在雪麟卫想用灵力自爆前,冰冷的利刃已经穿破了他们的身体。

碎魂沾了血,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擦擦,也不嫌弃离它最近的魏然穿的破破烂烂,

这时的魏然只能干看着。

江容予瞥了他一眼,“别不甘心了,再来十个雪麟卫也不是他的对手!”

陆挽宁听着这个称呼微微拧眉,太生分了,“他是谁?”

“你啊。”

“我是谁?”

“陆挽宁。”

陆挽宁此时才惊觉了一个问题,这么久了,除了最开始她会叫自己姓陆的,好像就没别的称呼了。

听的最多的就是“你”和“他”。

而且还这样过了这么久。

江容予见他不吭声,似乎知道了症结所在,她指着魏然,“别不甘心了,再来十个雪麟卫也不是我夫君的对手!”

魏然吐出一口血。

“在他身上。”陆挽宁唇角不自主扬了些弧度。

魏然脸上伪装出来的表情立即变得狠戾,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挽宁解了封印把东西取了出来。

“这东西你们也敢拿?”他讥笑他们。

这些东西只要他们拿了,就是催命符。

陆挽宁掂了掂手中的物件,江容予扒着陆挽宁的领口回了他一抹讥笑,“你这种话吓不到我们,我们可不像圣都吃相难看还喜欢立碑要脸面,我才不稀罕什么脸面。”

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

那就更不需要了。

奄奄一息的雪一笑了,“你以为你杀了我们,圣都发现不了?”

雪一话刚说完,碎魂擦干净的刀上又沾了血。

它还记得这几个人差点害死了江容予,还害了那个胖子,让江容予一直都不开心。

江容予看着魏然,眼神越发嫌恶,虽是各事其主,但满镇海待他足够好了,那么多年的感情,无论真假,他杀满镇海的时候竟然会没半点犹豫。

雪麟卫全都是圣都的刽子手。

“你放心,我会把你们送给你们的主子。”江容予看了一眼棺木,幽幽道,“就是不知道天帝会不会喜欢我这份大礼了。”

话毕,魏然瞪大的眼珠已没有了生气。

雪麟卫的一切都被江容予用魂力锁在身体里,她魂力不撤,这些雪麟卫生魂不散,圣都也察觉不到他们死了。

“龙溧与碧凌波、南自峡、清风涧、濮东城,刚好四城。”陆挽宁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江容予面前。

刚刚好是四城的城主印记,或法宝或令牌或记忆。

江容予偷偷放了一缕魂力在魏然身上,发现他与几城都有过联系,再加上飞鸢从圣都传来的消息,说是四城都会去圣都见天帝。

最后联系着雪麟卫想要天水城传承,自然明了其中肯定有问题。

江容予眯起眼,“现在除了圣都都是我们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圣都:除了天水城都是我们的!

天水城:除了圣都都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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