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的大厅中,凤池秋在清水中洗去双手上的灰尘,余光落到了给她斟的一盏清茶上。
“江岱父女便是如此待你?”
寻常语气里透露着些不满。
飘在空气中的茶香带着苦涩,茶水偏黄有些浑浊,入口既不甘醇也不留香。
很是劣质的品相。
“天水城士兵素来俭朴,不知会有客来,只在营地中寻得这点清茗,是天水城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陆挽宁在一旁重新倒了一杯清水。
凤池秋眼神很是复杂,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看的出来陆挽宁与她很是生疏。
“为何要入赘?”她轻轻叹了一声气。
陆挽宁手上的动作稍顿,“不是您和父亲定下的亲事吗?”
凤池秋接过他手中的清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很是好看,可美中不足的是留下的一道道细小的痕迹。
她的眼神微微凝滞,不禁放软了语气。
“宁儿是在怨我吗?”
陆挽宁立在一旁,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自从曾经的碧凌波消失,他没一刻是轻松过的,每天睁开眼就要拼命活下去,连闭上双眼也必须警惕小心着外界的恶意。
他没抱怨过。
前世知道凤池秋尚在人世的消息时,他重新拾回了仅有的一点希冀。
可得到的却是她与她儿子的其乐融融。
她过的好,他本该替她高兴,可他承认自己就是自私。
他曾经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已。
现在凤池秋出现说明她是能够离开圣都,可前世至他重生都未曾见到过她一次。
凤池秋懂了他的眼神,手揪着裙角,脸上的笑越发苍白勉强。
“是娘不好。”她在陆挽宁面前变得紧张起来。
陆挽宁回了她一个笑,淡雅从容,“母亲这些年过的如何?”
“当年碧凌波出事,我被侥幸故友所救,可那时留下的伤势太重。”凤池秋眼眸已沾上了泪,“宁儿,对不起,是娘不好,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不得不说,凤池秋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极为赏心悦目。
趴在窗边听墙角的江容予心里感慨。
连哭都哭的这么好看,也难怪天帝会将她带回圣都,不过凤池秋在碧凌波一事上为圣都推波助澜,她的话根本不能信。
更何况她隐瞒身份与天帝完婚,还为天帝生了个云凌出来。
这就是她所说的伤势太重?
碎魂好奇地观察着江容予:你为什么不那样哭?
江容予回头:?
碎魂:那样哭好看。
江容予愣了一下,一下就明白了它在说什么。
之前陆挽宁到她身边时,连着赶了两天路又从魔物堆里杀出来的江容予,一张脸被哭花,狼狈又可笑,等她自己有空照镜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副尊容。
那个时候必定不可能是凤池秋这般双目含泪,或是梨花带雨了。
被碎魂岔开了话题,江容予等重新将视线放回厅中时,凤池秋若有所感地望了过来。
江容予一惊,周身她早用魂力将自己的气息封了起来,难道凤池秋的实力如此高?
凤池秋直觉有人在看自己,目光正要移到窗边,陆挽宁刚好一个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灵力查探一番没有发现异常便没有继续追究此事。
“母亲有灵力?”陆挽宁问道。
凤池秋眼眸微动,刚才她使用灵力并未遮遮掩掩,见陆挽宁发现,心中欣喜。
“你灵根被毁,可还能感知灵力,是件好事。”她坐在椅子上,想要伸手碰一碰自己的儿子,可陆挽宁的位置不近不远,在她伸手刚好又不能碰到的地方。
陆挽宁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并没有动的意思。
与她所想的母慈子孝并不太一样。
她这才想起来,陆挽宁不是她的凌儿。
想到云凌,她的眸色不禁暗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凤池秋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我母子多年未见,再见却如此生疏,也的确是怪我对你这些年不闻不顾。”
她渐渐陷入了回忆,“可你当时年纪小,很多事不能告诉你,我并非天生不能修行,早些年我与你父亲四处闯荡,可在一次意外中灵根被毁变成了个普通人,时间长了也没人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提及往事,她的情绪明显低沉了下去。
“自从碧凌波出事,我不是没有找过你,可我那时命悬一线自顾不暇,所幸福祸相依,品极泰来,我竟寻得机会修复了灵根。”谈及灵根,凤池秋眼神亮了起来,“我既然可以,我的宁儿自然也可以。”
“母亲说了这么多,为何不问问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陆挽宁问她。
凤池秋脸色一白,对上陆挽宁平静的双眸,心里隐隐作痛。
她当初不是没有寻过陆挽宁,但她查到的消息是陆挽宁被徐家视如己出。
江容予尽可能压制着心中的火。
她能理解凤池秋为了陆挽宁想要她的灵根,毕竟在她眼里她就是害了她儿子的罪魁祸首,可她为什么能这么多年对陆挽宁不管不顾,连见一面也不肯,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不说实话。
陆挽宁漂泊在外受尽苦楚的时候,她正和她的宝贝儿子在圣都过的有滋有味。
做刺绣做甜点给云凌亲手布置小院子的时间都有,可一丝也没分给过陆挽宁。
碎魂感受到她的情绪,学着她搭在窗台上的动作收了回来。
碎魂:你不喜欢她吗?
江容予瞄了一眼碎魂:一点也不喜欢。
碎魂:阿予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
虽然它觉得凤池秋还挺好看的。
厅中凤池秋掌心摊开,一把宝刀出现在了手中。
“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已被灵力浸润千年有余,稍作炼化便可生出灵智。”凤池秋此时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因为对陆挽宁心底的亏欠。
陆挽宁视线落在这把刀上,刀锋锐利无比,透着彻骨的寒意,刀身上萦绕着一层浅浅的灵力波动。
世上难寻的宝刀,看得出凤池秋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
陆景焕用刀,陆挽宁自小也学的刀法,送刀再合适不过。
碎魂愣住了,看着陆挽宁将那把破刀握在了手中。
碎魂:哇——我讨厌这个人!
陆挽宁试了试,便将刀给放下了。
“如今你灵根尚未恢复,还发挥不出半成威力,待你重新修行,自然能轻松驾驭。”
陆挽宁不再看那把刀一眼,“修复灵根岂是易事。”
凤池秋不以为意,“此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偷听的江容予自然知道她的法子,不就是用她的灵根给换过去吗?
“日后你有什么打算?”凤池秋目光打量着四周,“难道准备一辈子留在天水城?”
“我与阿予既已成亲留在天水城也是应当。”
凤池秋没有反驳,将杯中清水饮了一口。
比起那粗劣的茶水清甜不少。
“江容予是江岱娇生惯养养出来的,事事依着惯着,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沧州没人不知道江岱将女儿娇惯成了什么样子。
可到了陆挽宁这里只得这么一杯粗茶。
陆挽宁微微拧眉,这茶的确是营地里唯一能找到的了,江岱带军自来纪律严明,从不兴奢靡享乐之风,这营地里除了必要的物资,要什么没什么。
“满镇海已死,你难道就不想拿回碧凌波?”凤池秋说明来意,“即便你对江容予用情再深,如身后无傍身之物,她随时想弃你便弃你,假以时日若魔君肯回头,你将被置于何地?”
江容予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凤池秋这就是所谓的恶婆婆吧。
陆挽宁眼神深邃,“不过是魔君肖想阿予罢了,阿予看不上那样的人。”
凤池秋看着陆挽宁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但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陆挽宁争执,如今她和陆挽宁之间的隔阂还是太重。
“那你更应该拿回碧凌波。”凤池秋的口吻隐隐强硬,“碧凌波不仅是你父亲多年的心血,更是你日后立足之地。”
陆挽宁没直接答应:“碧凌波早已覆灭,如今不过是龙溧的附属。”
三族已亡,何来的碧凌波?
“满镇海手中的城主令是假的。”凤池秋抿了一口清水漫不经心道。
“假的?”
“也不尽然是假的,只是有些关键地方被窜改了。”
各城控制手下城池方式不同,天水城靠着历代城主的传承,一代代将城主的记忆传了下去,这是属于天水城特殊的方式。
碧凌波是依靠一块特殊的令牌,记载着碧凌波所有机密和控制碧凌波所有的机关结界的开关。
在陆景焕死后,这块城主令就落到了满镇海手中。
正常来说,满镇海肯定是将其彻底炼化为自己所有,更是改动碧凌波布局,让其完全成为龙溧的一部分。
“是我爹动的手脚?”陆挽宁心底大概有了猜测。
提到陆景焕,凤池秋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是,他事先就察觉有人在暗中动手脚,便秘密制作了一块假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当年的事母亲还知道多少?”陆挽宁对上了凤池秋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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