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宁带上门,随手落了锁,等他回去时,江容予人已经不见了。
屏风后烛火已经熄灭,一切重归平静。
他眼神无奈,回了软塌上,手一拂,房间里最后一抹光亮被熄灭。
江容予在黑暗中瞪大着眼睛,手紧紧捂着胸口,本就只是打算先旁敲侧击,可没想到自己竟然冲动了。
都是情不自禁,没错就是情不自禁,她宽慰着自己。
翻了几个身都没办法睡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刚才的那个场景,陆挽宁的脸仿佛就刻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连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
很意外的,这一睡无比安心,心里的不安一扫而空。
直到被一个清脆的响声给吵醒,她揉了揉眼,想要辨明刚才响声的方向,那动静却没有了。
本来她的院子里就没什么下人,现在又多了吞天地煌,除了江豆和孟六,更是见不着什么人影。
虽然刚才迷迷糊糊,但她能肯定这声音应该是在房间里传出来的。
绕过屏风,陆挽宁这时候早就已经起了。
一切都如寻常一样,正当她要用魂力搜一下时,隔壁房间角落里又传来了一声脆响,她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角落里一个翠玉瓶开了一个口子,一片拇指大的碎片孤零零地躺在一边。
余光中一旁柜上一匹玉马的嘴就像是被砍了一刀,脑袋险些就被分成两半。
江容予眼皮跳了跳,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
她一眼就认出了鬼鬼祟祟的碎魂。
寻常来说这时候碎魂早就在外面守着吞天和地煌了,以碎魂的性格除非是吞天和地煌都不在了。
一想到这个江容予立即退了出去,恰好看到此时窗外吞天和地煌依旧在悠然晒着太阳。
她放轻了脚步,朝着碎魂在的房间走去。
碎魂对她没有防备,她很轻易就找到了碎魂所在。
碎魂此时已经盯上了它平时很喜欢的一个琉璃盏,琉璃盏里面盛着淡蓝色的静心香,流光溢彩,似蔚蓝的海水在琉璃盏中流动,美丽极了。
它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用刀口在琉璃盏上比划了一下,最后用情人心对准了琉璃盏的口子。
然后就那样轻轻碰了一下。
碎魂是天下难寻的凶器,可不是一个琉璃盏可比的。
清脆的碰撞声后琉璃盏就多出了一个豁口。
很明显翠玉瓶和玉马也是遭了碎魂的毒手。
碎魂发现江容予来了,显得很高兴,立马放下了琉璃盏朝着她过来了。
江容予视线从琉璃盏移到碎魂身上,有些不解:“碎魂都不喜欢这些了吗?”
与碎魂相处了这么久,她很清楚它的喜好,它平日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看起来漂漂亮亮、亮晶晶的东西,实用不实用无所谓,只要好看就行。
碎魂:很喜欢呀。
碎魂没有眼睛,但此时江容予感受得到碎魂在打量自己,隐隐还给了她一种它刚才打量琉璃盏的感觉,似乎在考虑她身上哪里好下手。
江容予捡起地上的琉璃盏碎片,“既然喜欢为什么要弄坏呢?”
碎魂:因为喜欢才要这样。
碎魂很认真:这是在表示喜欢。
轻轻磕琉璃盏形象的举动让江容予立即联想到了昨晚的事,一股热气烧上了脸,生怕它下一句就是“跟你学的”。
碎魂:你们昨天也是这样的。
她拔腿就走,感觉不能直面碎魂了。
路过平时给碎魂堆它喜欢的东西的小房间,无论是晶石、饰品摆件还是它喜欢的木盒子,几乎无一避免地被开了个口子。
口子都选在了比较特殊的地方,她可以想象得出碎魂“亲”这些东西时的小心翼翼。
她扶额,心底生出一种教坏了碎魂的感觉。
“有时候喜欢是要藏在心里的。”她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而且还有很多方式可以表达喜欢。”
跟在后面的碎魂似懂非懂。
江容予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无法面对碎魂,她略显狼狈地走出房门,但走进院子才发现出来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的院子本来也算不上多好看,大多都是老爹按着贵重的来堆砌,除了每个地方看起来都很贵外,几乎也没多少优点了。
可恰恰就对了碎魂的口味,它就喜欢这种华丽的。
几乎每个地方都留下了碎魂的“标记”,连养在院子里的焚月狐也不例外。
仅有的特例就是吞天和地煌。
碎魂的喜好一目了然。
被削掉了一撮尾巴毛的焚月狐一点儿也不生气,懒懒地叫唤一声又趴了下去。
这地方待不下去了,江容予觉得每看到一处,似乎都在提醒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出了院子绕了一圈去了江岱的住处找他,她还没忘她现在还算是圣都的“逃犯”。
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江岱就给圣都去了消息,称她病重。
巫吉月无关轻重,是人都看得清这件事疑云密布。
至于云凌,只需要一口咬死放走她后就离开了就行,云凌的死瞒不住,但没人知道他死在了魔渊中。
但江容予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云凌说天帝想要换她的灵根给陆挽宁,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是真的,那那个人应该是凤池秋才对。
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的。
圣都还真不是个好地方。
前世做过城主她清楚江岱手下在外面是安插了探子的,不是江岱野心大,而且在防患于未然,不止天水城,放在哪个地方都一样。
到的时候江岱已经离开了,索性她就在这边等他回来。
刚坐下,注意力就被一叠五颜六色的衣物吸引了过去。
江岱是一城之主,平日穿着都很严肃庄重,这叠衣物出现在他这里显得相当违和。
结果等她走近了才发现这些全是小孩子穿的衣裳,是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余光瞥见整整齐齐的好几个大箱子,她上前一一打开,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衣物。
男孩女孩的都有,数量多到穿个十几年都绰绰有余。
江容予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老爹怕是要失望了,她可没办法凭空变一个小孩出来。
此时门口传来了江岱的脚步声,江容予赶紧将箱子给关了起来。
江容予一对上门口笑眯眯的江岱,江岱眼神一凝,赶紧将手中的什么藏到了身后。
“爹,你藏了什么?”江容予看的清清楚楚。
江岱眼珠一转,将东西塞进了袖中,眼神责备,“你才回来,不好好休息,怎么还到处乱跑?”
江容予就那样盯着他看,江岱叹了一声气,拿她没有办法,这才将一串花花绿绿的小鞋子从袖中取了出来。
“我就是看着都还挺好看的,就带回来玩玩。”江岱道。
“爹,其实……”
其实不用准备,根本也用不着。
可话到了嘴边,对上江岱小心翼翼的神情,她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她是多久没见到过老爹这样殷切期待着一件事了。
当初随口的一个谎话,完全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柳慕白诊断的话没那么容易推翻,但在不久以后自然会真相大白。
现在老爹有多期待,到那个时候就会有多失望。
但至少不是今天。
问了圣都的事以后,江容予便回去了。
回去后找人将院子里碎魂弄坏的东西都搬到了空房间里,给碎魂留着。
自己则回到了房间里“养病”,修炼到半途却越来越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不是陆挽宁就是孩子。
干脆停了下来,从枕头下翻出了那本防狐狸精册子。
她其实也不担心陆挽宁身边会有什么红颜知己,他平日除了修炼就是在查碧凌波的线索,但不代表不会招蜂引蝶。
册子第一页,便是介绍狐狸精的特点——美貌。
江容予走到了五蕴灵境前,修行者外貌几乎都是上等,像老爹那样的毕竟是少数。
镜中人虽然不比凤池秋倾国倾城,但也是明眸皓齿,尤其是在修行后,更是洗去了那点世俗气,整个人看起来灵动通透。
她忽然觉得现有个孩子好像也不迟。
一想到这里镜中的人脸颊迅速爬上了一层红晕,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疯狂了。
脸上的潮热让她觉得越发口干舌燥。
看着镜中的人,赶紧转移注意力,心神一动,将魂力注入五蕴灵境中。
如今她魂力更为强大,或许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镜中景物变幻,依旧是碧凌波的那块花田和那株桃树,那给她锦袋的那个男人依旧藏在一层雾中,根本无法窥得半分。
一个小锦袋没有意外地放在了胖乎乎的小手中。
还是不行啊。
她有些失落。
“小阿予喜欢哥哥吗?”
江容予蓦然瞪大了双眼,镜中景象没有任何变化,但却多了个喑哑的声音,只能是那个男人的。
小江容予脆声回道:“喜欢。”
男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可哥哥和小阿予不一样,以后会越来越厉害,小阿予怕不怕他不要你了?”
小孩子微微扬起头很是不解,镜中的画面静止了下来。
江容予已经愣在了镜子前。
“就像阿予的娘亲不要阿予一样。”男人的声音听不真切,可隔了这么久江容予依旧觉得这几个字忽然充满了诱惑。
镜中的小孩小声哭了起来,三岁的孩子已经隐隐懂得抛弃,尤其是娘亲在她出生后不久便离世的江容予。
男人耐心地给小孩擦去了泪水,“记得将东西给哥哥,那哥哥就会和阿予一样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画面开始破碎,像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荡起波纹。
她依稀看见男人与小江容予拉钩。
“这是我和小阿予的秘密。”
镜中的画面彻底消失,江容予恨不得冲进去将那男人给拎出来撕了,别说其他人,连她自己都认定了是自己搞的事。
要不是这面镜子,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白背了两世的黑锅。
又用魂力重新回忆了一遍,和刚才所见没有一丝偏差,再多的也没有了。
看了镜子的自己一眼,袖一拂,立即去找陆挽宁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书房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陆挽宁不在书房,江容予心生不秒,方才还在放心陆挽宁身边不会有红颜知己,怎么转眼人就不见了。
可从来没有去找过她。
明明昨晚还说了那些话,江容予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江寻志说她冷落了陆挽宁,可被冷落的是她才对。
正要往外走,就遇见了孟六。
“你家公子呢?”
孟六被她气鼓鼓的语气弄得有些莫名,老实回道,“公子正在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U_U)不好意思,下班后被留下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