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修)

荷花池那日过后,苏翘之后几日都在屋中老实待着。

苏婷玉和苏雨初虽然没上门找她麻烦,但饯春院外却多了两个婆子,没事就在她的破厢房外面巡逻,像是防着她在景迄回府时踏出院门半步。

这状况除非她学会隐身术,如若不然根本无法像那天一般,穿戴整齐去池边经营氛围感。

被堵死了路,春鹃每日愁着眉,但苏翘却神色一如往常。

她不出手没有生路,出手了至少厨房的人有几分害怕,她的一日三餐没了问题。

“奴婢给翘儿姑娘请安。”

苏翘正思考着怎么再见景迄,听得一声响,瞧着门口的画扇,春鹃挡在了苏翘的前头。

“你来做什么?”

苏翘也看着画扇,她就想那日她的表现苏婷玉不会无动于衷,这不就来了。

当初画扇跟春鹃都是原主的贴身丫鬟,相比春鹃原主更信赖画扇,谁晓得苏婷玉回府,画扇便粘了上去,成了苏婷玉的贴身丫鬟。

被春鹃和苏翘看着,画扇有些不自在:“我来是夫人有事嘱咐翘儿姑娘。”

“夫人有事不派碧玺来,让你来做什么?”

春鹃怀疑地看着画扇,碧玺是孙氏身边的大丫头,孙氏有事怎么也该是差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做,怎么轮得到画扇。

画扇脸色涨红:“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夫人派我来的,难不成我还有胆子瞎传话。”

“这谁知晓。”

春鹃不冷不热地道。

瞧见画扇上门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恨不得几句话就把她怼出了饯春院。

察觉春鹃的不安稳,苏翘安抚地看了看她。

风暴要来怎么都躲不住,她信是孙氏让画扇来的,只是不知道孙氏会为了苏婷玉做到哪一步。

“坐下吧,站着说话多累。”

说着苏翘先坐在了凳上,一双眸子微微上扬睇着画扇。

这副情态,是画扇从未在苏翘身上见着过的,一时间她竟然不敢直视苏翘。

前几日在荷花池边,画扇也在,她那时候只觉得苏翘是被狐狸精附体,如若不然怎么会跟平时完全不同。

若是苏翘一直是那般,她也不会另投苏婷玉,背上个背主的名声。

“多谢翘儿姑娘,奴婢可不敢坐。”

察觉到画扇的局促,苏翘在心中轻轻一笑,仔细地打量了画扇一遍,留意到了她有些僵直的脖颈。

苏婷玉恢复身份后,除却住进了原主之前住的院子,孙氏为亲女儿能立得住脚,还让院子里下人们自个选择,是跟原主到饯春院,还是留在原本芳华院伺候。

除了春鹃,芳华院的下人一个没走。

画扇是原主的贴身丫头,如今成了苏婷玉的贴身丫头。

按着苏婷玉恨原主,能恨到给原主下绝子汤,她不信苏婷玉会善待原主曾经的贴身丫鬟,现在看来画扇身上是真的有伤。

苏翘歪了歪头,她在荷花池的做派有没有威慑到苏婷玉不知道,但看样子,至少引起了画扇的主意,教她对她不再像往常对原主般随意。

“是六姑娘让你来的?”

屋里的沉默无端让画扇有些紧张,听到苏翘开口,她不住在心中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她接下来要对苏翘说得话,她那口气又提了回来。

若是可以她才不想当这个恶人。

苏翘的做派不复从前,之前在池边她都看傻了,她一直都知苏翘漂亮,但也一直觉得苏翘漂亮是漂亮却没有魂。

就像是不直视她的面颊就不会觉得她是个美人,而直视久了便觉得她的美格外腻味,让人忍不住想挑毛病。

但在池边的那一刻却不一样。

哪怕是苏雨初夺簪,苏翘侧头都有种说不出的风情韵味。

让人不禁多看她几眼,而不是注意砸在地上的那根簪子。

“不是六姑娘的意思,是夫人想让姑娘去乡下的庄子住上一段时间养病。”

“养病?”

看来苏婷玉还真是怕了她横插一杠,竟然要把她弄出苏府,而孙氏也依了她的意思。

“怎么可能,夫人怎么可能!”

春鹃忍不住出声,哪怕苏婷玉回府后,孙氏表现的有多偏心,春鹃还是觉着孙氏对她家姑娘是有些情分,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六年。

现在孙氏这般,她家姑娘心里该多难受,怎么也是叫了那么多年的母亲。

竟然一声都没叫进孙氏的心里。

“好歹你也在姑娘身边伺候一场,姑娘从未苛待过你,便是贵重的物件也舍得赏你,你怎么能如此害姑娘!”

画扇被春鹃吼得面色难看:“……这本就是夫人吩咐,我有什么办法。”

“好了。”

苏翘安抚地拍了拍春鹃,瞧着画扇道:“母亲有没有说过何时接我回府?”

“夫人说等到姑娘病好了,就接姑娘回府。”

“恐怕太子殿下一离开江南,我的病就能好了。”

听到苏翘似笑非笑地回话,画扇下意识看向了她,就见她眼梢翘起,眼中流转的风情与以往的她完全不同。

这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画扇有些害怕,嘴里不受控地道:“六姑娘不想翘儿姑娘再见太子殿下。”

若是真有个好庄子让她过日子,她一百个愿意,可她知晓把她送到庄子,纯粹是苏婷玉要让她受折磨,加速她的死期,苏翘轻笑:“她为何不愿让我见太子,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比她貌美,我与她站在太子面前,太子只愿看我。”

“姑娘……”

春鹃和画扇都是一惊,没想到是苏翘竟然敢这般说话。

但苏翘神情,让人觉着她说这样张扬的话正常不过,再者她说得本就是事实。

画扇日日伺候在苏婷玉身边,怎会不知苏婷玉为了让人不提她之前的十六年,表面端庄娴熟像是大家闺秀,实则小肚鸡肠,恨死了苏翘。

在苏婷玉看来,苏翘的一切都是偷了她的,从身份到肌肤的色泽,还有五官模样。

可苏婷玉却忘了自己是因为长得跟苏三夫人相似,才会被苏三夫人认出。

想着,画扇偷瞄苏翘,要是之前的苏翘说自己会被太子看中,她只会当做笑话听,但是现在的苏翘不同,要是她跟苏家姑娘站在一起。

画扇怎么想太子殿下都是铁定选她。

可这又有什么用,苏翘明日就得离开府邸了。

“明日马车会在后门等待,姑娘需服下这药,捂面上车。”

画扇手上拿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瓷瓶,里面放得是能让苏翘起疹子的药物。

孙氏准备这药,是怕苏家其他主子多管闲事,让苏翘真病了,才能堵住苏家人的嘴巴。

看着搁在桌上的药瓶,苏翘觉着自个要感谢苏婷玉手下留情,要是她早些时日把这药下到她的饭菜之中,连前几日的那一幕都不会有。

“姑娘,这药不能用。”春鹃瞪着药瓶,恨不得把瓶子给砸了。

“翘儿姑娘……”

见苏翘坐着不动,画扇为难地叫了一声。

孙氏命令她,一定要看着苏翘喝完药水才能走。

苏翘伸手拿了瓷瓶,青花纹的瓷瓶在手里转动,苏翘幽幽叹了口气:“这一别不知道我们何时能相见。”

“姑娘是什么话,夫人始终要把姑娘接回府邸的。”画扇不敢看苏翘的眼。

“六姑娘不想看到我,接不接是两说,不过依着大伯父和父亲的想法,恐怕不会乐意让我低嫁,养了我十六年怎么都会让我物尽其用……”

苏翘笑的苦涩,“我的状况不低嫁能以什么身份进旁人家可想而知,开始的日子会难过一些,但我现在一切都看开,后头日子该会好过,只是你……”

“奴婢?”

画扇见苏翘的目光看向自己,含雾的眸子,让她的心颤了颤。

“是我害了你,你若不是我曾经的贴身丫头,你爹娘都是府里的老人,想要顺顺当当过日子不难,可按着六姑娘讨厌我的劲……”

苏翘的表情更愧疚了,她的存在算是间接害苦了画扇。

这会画扇不是心抖,而是身抖了。

苏婷玉亲点她为贴身丫鬟的时候,她喜不自禁,她曾经伺候过苏翘,还以为就此会不得用了,没想到苏婷玉还愿意用她。

开始时为了讨好苏婷玉她说了不少苏翘的坏话,把苏翘的小家子气翻来覆去地说了许多遍,但后面她发现光是说苏翘坏话已经讨好不了苏婷玉。

在外还好,苏婷玉对她就像是她未曾侍奉苏翘,但暗地里却纵容其他下人欺辱她。

这一切刚发生的时候,她当然把一切都怪在了苏翘的头上,但是现在被欺负的久了,便不止是恨苏翘一人。

听到了苏翘的惋惜,画扇失魂落魄,她知苏翘不是在吓她,她现在才明了她这种背弃过原主的人,到哪儿主子都是不敢用的。

画扇对上蹙眉也是风情万种的脸,呐呐半晌:“可是夫人宠爱六姑娘……”

知道画扇已经动摇,苏翘握住了她的手,拿着帕子擦干了她掌心的汗。

“回去吧,药我会用的。”

听着苏翘没有托她做些什么,画扇不觉轻松,反而觉得失落,她刚刚的紧张和挣扎就像是扑了一场空。

“那奴婢先走了。”

苏翘点头,起身送了她两步。

*

刚刚的一切看在春鹃的眼里就像是一场梦。

她还在紧张主子会被着喝下药水,就见主子了了几句话让画扇变了神色。

“姑娘你是不是想让画扇帮着我们?”

她跟画扇从小一起在苏翘身边伺候,清楚画扇吃不得苦,不至于揣奸把猾,但就是墙头草的性子。

春鹃看得出画扇方才的模样就是动摇了,她本以为画扇在苏婷玉身边过得不错,现在看来苏婷玉该是个面善心恶的主,能让画扇那么个认利不认情的人想吃回头草。

“试试吧,现在这状况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瞧着桌上的药瓶,别看她对着画扇把握十足,实际上她心里没几分底。

按理说景迄就是没瞧清她,他身边伺候的人也该提及了她长得跟他的白月光相似,既然知道相似就该对她有些兴趣。

听到要把她送到庄子,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跑。

但是这时代没身份,她就算有银子也不好开溜,苏家在江南势大,想逮她实在是太容易。

不能跑,又不想死,主意还是得往景迄的身上打。

可能是因为要把她送走,孙氏略有愧疚,今日厨房给她上的晚膳菜色不错,认认真真吃饱了饭。

“外头人散了吗?”

春鹃点头:“那两个婆子已经走了。”

这个点太子已经归府,她们自然不必再浪费时辰监看苏翘。

“姑娘,你今日还要出去?”

从画扇今日过来,春鹃拧着的眉就没松开过,“今日奴婢陪姑娘出去吧?”

这几日白日在婆子的监视下,苏翘没有出门,但是到了晚些,婆子们散了,苏翘都会出门走走。

知道主子可能是想去遇太子殿下,春鹃又紧张又觉得心疼。

太子爷住得院子重兵看守,主子根本靠近不了,这般出门怎么才能遇得上。

“不用,就是见不到人,就当是吃饱了消食。”

苏翘指尖点到了春鹃的眉心上,“你信我,我说过我们会好起来。”

“姑娘……”

感觉到了苏翘指尖的温度,春鹃抿了抿唇,“是奴婢无用,帮不上姑娘的忙。”

“我可不许你那么说,要不是你陪着我,之前风寒都能要我的命。”

这苏府里除了春鹃把她的命当一回事,苏三老爷最多嘱咐几句,可没真把她当回事管她。

苏翘在清竹榻上趴到了天完全黑透,瞧着天上弯月,才慢悠悠地出了饯春院。

她记得书本中说过,景迄夜里忙完事务,偶尔在苏家的院子散步透气,因此还撞见了苏家少爷的一桩丑事。

今天是她在苏府的最后一日,若是还遇不上景迄,也不知明天她走时,还能不能制造让景迄注意到她的机会。

想着听到了由远至近的声响,苏翘眨了眨眼,她的运气好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