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甄嬛刚许完愿，便听到耳边似有若无清脆铃铛声，心中一惊，想起执意离开碎玉轩前众仆的苦心规劝和担忧以及如今本该身染“时疾”在碎玉轩中静养的自己，虽不知来人是谁，但能如此明目张胆地佩饰游园，想必是有些地位的，若是被她发现自己......
一时间，忐忑之意充盈心间。
甄嬛躲在树后模糊地见到三个人影似乎正朝这里缓步走来，心中一定，吹去手中宫灯的烛火，两手提着碍事的长披风，垫着脚尖，几个快步猫着腰原路返回。
只是她这一番举动利落干脆，却不知身后还有一人正冻得瑟瑟发抖，手脚冰凉地看着她一举一动。
“是谁在那里！”见不远处有人影一窜而过，胤禛下意识护住夏冬春，沉声呵斥。
一直在二人身后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夏云却是在皇上话音发出的一瞬间追了出去。
自从在夏冬春身边侍奉之后，夏云也被授予了一定的权限修炼凡人顶尖的手脚功夫，双目灵慧，手脚敏捷，想要追上一个年轻女子可谓轻而易举，但想起主子暗中的手势，夏云刻意运功逼出汗水，追到一处拐角前便大口喘气，做出一副力有未逮的样子停住了脚步。
索性甄嬛过去也是个好玩的性子，少女时在闺中亦是经常与仆从侍女们踢毽子玩乐，身姿轻灵，有了一定的时间差，转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否则这场戏还真演不出来。
夏冬春与胤禛在后头漫步行来，暗香疏影，却无人迹。
“听声音虽不真切，但也能辨出是个少女才是，怎可能跑的这般快？”夏冬春耳朵一动，嘴角泻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是谁在那里？”
余氏一脸茫然地蜷缩在石头后面，死死咬住下唇，放轻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不晓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般地步？
她听到那个悦耳的女声在发问，吓得手一抖，悄然吞了口干涩的唾沫，闭着眼祈求佛祖保佑，她真就只是一个小小奴婢，万万没有要唐突贵人的意思，保佑保佑！
夏冬春扫了眼四周，将红梅枝头挂的醒目的女子窗花小像取下，对皱着眉头的胤禛摇了摇头，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其噤声，清了清嗓门，故作严厉地道“若再不说话，便让人将整个倚梅园翻过来！”
余氏一下瞪大了双眼，嘴唇轻颤，脚软的仿佛失去了知觉，欲哭无泪，她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躲在这，但又没胆子走出去，算不上愚笨也绝不能说是聪明的脑袋一下短路了般大脑空白，挣扎着勉强保持原状。
胤禛双手环抱，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冬春这样一副张牙舞爪故作趾高气扬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一步，有一步，踏着雪的脚步声似乎就在耳畔，余氏头皮发麻，垂死挣扎。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派人请你出来？若自己出来也就罢了，若是旁人请你出来，那......”
“奴婢倚梅园宫女余氏，不知冲撞了二位贵人，还请贵人赎罪，赎罪！”
有时候耳听不如眼见，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但人，却总是相信自己第一时间五官所接收到的信息，并固执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正确的。
看着身穿宫女服战战兢兢伏跪在地的陌生女子，夏冬春微微一笑，尘埃，落定。
“方才可是你在此说话祈愿？”
夏冬春的声音温和下来，摆弄着手上的女子小像“好灵巧的手，倒是与你挺像的，你叫什么名字？”
虽是问话，句里行间却都已肯定了方才的女子就是此人。
那声音仿佛有魔力，余氏忽冷忽热的心突然泡进了温泉里，大脑开始重新运转，原本还在心中对那不知名连累她的女子连声咒骂，现下倒是心思活泛起来。
“是......是奴婢。”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夏冬春对走来的胤禛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习过文墨的宫女儿呢？可方才叫你你怎么不出来？既是祈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奴婢是倚梅园中的宫女，”余氏知道自己是遇到宫里的贵主了，又听她对自己颇为赏识感兴趣的意思，心中一横，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刚才在这里的只有自己与那见不得人离去的女子，那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只怕也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只要自己今日做实了此事，那......
余氏低着头，眼珠提溜一转，即使声调上还有颤音，也尽力保持着条理清楚“今儿是除夕，奴婢被派来此处修裁梅枝以祭神，听宫里的老人说——”
余莺儿小小抬了点头看了看夏冬春手中的窗花，又不经意瞥见她身后男子腰间缠着的黄带子，心肝颤颤，迅速低头掩住面上快要溢出来狂喜“说只要在除夕把自己心爱的东西挂在高树枝上祈福，来年便可得偿所愿，所以......”
“这么说，你最喜欢的便是自己喽？”夏冬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衣摆如同翩跹的蝴蝶转悠至胤禛身前“皇上您看，像不像？”
皇上？！！！
余莺儿一抖，只觉得浑身由内而外的炙热起来，被冰雪浸透的衣裳散发着阵阵寒意却难掩她心中狂喜。
“是挺像的。”胤禛随意地扫了一眼，一个宫女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权当是哄她开心“你若是喜欢她，不如将其收用在身边？”
虽然夜色朦胧，但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依旧能看到余氏白嫩姣好的面容和粗糙低等的宫女服下柔软的纤腰。
但那又如何，胤禛只是瞥了瞥，就习以为常的收回目光，余氏的姿色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不过中等偏上，见得多了也不过尔尔。
“她倒是与我们有缘，可若是收在身边......”
“确实有缘，”不知想到了什么，胤禛的眉眼温柔下来“此良辰美景，能得见朕与媛媛赏梅定情，也是个有福气的。”
定情？什么定情？
“这样吧，朕封她做个官女子 ，在你宫中伺候如何？”
夏冬春还未回话，余莺儿已是激动地连连磕头“奴婢多谢皇上！多谢主子！”
与胤禛对视一眼，夏冬春惊愕地发现，对方是真的认为把见证了他与情人之间情谊的女子收入宫中伺候，是对情人的一种体贴浪漫之后，夏冬春，夏冬春还能说什么呢？强大如她，也一时无语凝噎。
胤禛宠溺地捏了捏夏冬春因不悦皱起的鼻头，揽过她的肩往回走，声音温柔缱绻又透着上位者不自知的残忍淡漠与视人命如草芥的漫不经心“一个奴婢而已，你若不喜欢，随时打发了去。”
声音不大，却正好让余氏听见，余莺儿肩膀一耸，跪姿更加恭谨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