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眯着眼睛又啜了口茶“行了,今儿晚上新人侍寝,估计有的忙活了,你们两个在养心殿隔侧的暖房候着,机灵些。”
“哎,就知道师傅疼我们。”小厦子嘴甜地回话,在苏培盛看不到的地方朝傅辰丢了个挑衅的白眼。“师傅,我看皇上对这新进宫的嫔妃也没什么在意的,唯一感兴趣的那位现下还生了病,这”
小厦子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培盛又一拍帽子的动作打断了“你不要命了!皇上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更何况这位悦贵人......长得确实是极美。”
“怎么个美法?”
“你问这个做什么?”苏培盛嫌弃地推开他脑袋,睥着他问。
“这第一个受宠的,总归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嘛!徒弟这不是想着先认识认识,日后也好跑个腿多多熟悉一下。”
“你小子——也不用刻意去瞅,你只往宫里头最好看的去找,准没错。”
“哎哟师傅,您这不是琢磨人胃口么!”
“那就眼睛,悦贵人的眼睛生的极美,当初皇上选秀这位悦贵人的时候你师父我站在一边,就听得皇上口中的一句小声赞叹。”
“什么赞叹,没听说啊?”
“瞬美目以流眄,谓明眸善睐。”
“听不懂。”
“啧,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会见到的,行了,我还有事,你与小辰子一道去隔间待着罢,”说道这里,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你看看人家,多稳重!”
“师傅,”傅辰躬了躬腰,宽大的太监服袖口正好遮住了紧握的拳头,他也不知为何,想起那双极其耀目似骄阳的眸子,心口的软肉仿佛被蛰了一下“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
苏培盛整理着自己的着装,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养心殿的书房走去,想到近几日来皇上阴晴不定的态度,不禁面色发苦,脚步也轻缓了许多。
“皇上,该就寝了。”
“唷,”手中的奏折被重重打在一边“一群软弱至极的窝囊废!”
苏培盛垂着头,不敢再多言。
“走罢,”胤禛扫了他一眼,面上的戾气消散开去,想起今日的佳人,倒是很给面子地没有继续耽搁。
龙床上的碧玺玉佩生着暖光,一旁的龙首宫灯氤氲,暗香浮动。
胤禛半躺在塌上,本想着关于西北战事及准噶尔事变的一系列布措安排,可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一双莹莹水眸,天真懵懂,娇媚狡黠。
胤禛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被褥,只觉得身体有些燥热,许是近来看那些个主和的官员一个个鹌鹑般的畏畏缩缩的哭诉样子,加之天气日渐炎热,喉咙干涩地吞咽了一下。
“皇上?悦贵人到了。”
一叠金色绣线的橘红被衾卷着一道人影被轻轻地放在床榻上,随之裹挟而来的还有迷蒙起伏的女儿香气,有点甜,若有似无地勾搭在胤禛的鼻翼。
皇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苏培盛立刻小心放下金黄的帷幔,烛灯吹暗几盏,本就不大的二人空间光线朦胧暧昧,粘稠的空气间立时升起些许情趣的湿暖。
他难得有紧张的时候,胤禛摩挲着有些湿汗的手缓缓拉开小被的一角,淡淡想到。
芙蓉锦绣,美玉天成,眉眼的春色化作一汪碧水,含情脉脉。
皇帝知道夏家的女孩是极美的,自夏威跳出内务府职官体系后,他不免对其府上多了些关注,这是帝王常情,加之夏氏女年龄适宜,也多了几分关注,只是他如今也已不惑,对于血滴子的日常报告中相貌上佳并不以为意。
直到选秀那日的遥遥一目,方才真正有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彻底取缔了往日模糊的印象,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忽而看着文字中长大的少女来到他身边,男人骨子里的恶劣做祟地从心底膨胀出一种名为占有欲的渴望,让他毫不犹豫地将少女纳入宫中。
只是这份情来得汹涌却也浅薄,胤禛垂下眼,女子的肤色莹润欲生华光,若是夏氏当真合他口味,自己也不介意护上一护;可若是......
“皇上?”
夏冬春微微偏侧过头,脖子以下的肌肤还掩在被中,长发零落在耳畔予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怜然天真。
只不过当他会看过去时,那双漂亮的秋水瞳仁中又下意识地流露出如受惊小兔般的退缩懵懂,还有一分蒙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狡黠。
胤禛心下一软,唇瓣的燥意却如蔓延疯长的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地点燃至喉头。
如果他在现代,脑海中估计会自然地浮现出“纯欲”二字。
到了这个关头皇上反倒不急了,就像阅尽美食饕餮在面对顶级珍馐之时,依旧会颇有仪式感地准备一二以作情调。
“冬春,夏冬春?你叫的这个名字倒是有趣,亦不知夏爱卿是如何想的,竟给自己的宝贝闺女取了这样一个名儿?”
“嫔妾是额娘在秋末难产出来的,额娘说,那时候嫔妾就如刚出生的猫崽子一般大,她生怕一不小心便养不住了,”提及父母,怯生生的小兔子眼中自然有了别样的光彩“阿玛抱着嫔妾在佛堂前祈愿,不求女儿大富大贵,只希望能一年四季,平平安安,常伴身侧,但又觉得秋季是嫔妾的劫难,便将其剔去,以四季做名,表以心诚。”
夏冬春眨巴了一下水润的眼睛,见皇帝依旧面带笑意地看着她,毫无不耐厌烦之色,胆子似乎大了许多,小拇指不知何时勾缠住了黄袍寝衣的袖口。
“不过额娘格外嫌弃这个名儿,又给嫔妾起了个小字媛媛,往日家中,时常呼唤。”
“朕也唤你此名好不好?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鼻尖的香气浓烈起来,却又不流俗于那些味道腻人的脂粉气,而是从少女的躯体上浸染开来,仿佛还带着柔软的温度“媛媛无愧此名。”
“可偏偏阿玛额娘却总是说我愚笨?”白净的脸蛋未施粉黛,唯有上挑眼尾的薄红与瞳仁中的纯然亲近形成鲜明的对比。
“怎么个愚笨?”肢体的纠缠地更近了些,皇上的嗓音沙哑低沉。
夏冬春似乎未曾察觉,说起往日闺中趣事骄纵又鲜艳,许多她书中见解与父兄对论的一些看法都让胤禛心中隐隐有所触动感悟,她却昂着脑袋,絮絮叨叨地完全不在重点上,对自己惊人的敏锐和天赋一无所知。
胤禛突然就与他那位夏爱卿有了点儿共鸣,“这哪里是愚笨?”分明是心有玲珑七窍,不通人间世事,她能明确地点名水患灾情的地理需求,却又更在意为何兄长书房里的兔毛毫笔会秃,如同不谙世事长在广寒的小仙女俯瞰人间,万事万物,知而不明,透而不通,有这样的娇娇女儿,为人父母哪能不长忧九十九?
可这样的宝贝现在正在自己怀中,被自己拢于掌心,胤禛的眼神深邃火热,从胸腔震出低低的闷笑“媛媛,”
“嗯?”
胤禛心中有点儿罪恶感地覆手遮住那双清亮的眼睛,俯身而上“朕来教你——”
............
红烛不眠,一夜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