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楼内原本气氛僵冻,可秦琼这么一番话义正言辞地说话,底下?人却隐隐都笑出了声。
单雄信有些尴尬,瞧着秦琼道:“二哥,这、这就不必了吧。单嫣是我自家亲妹……”
“正是因为是自家亲妹,才更要陪这个不是!”秦琼果断道。
单雄信踟蹰看一眼单嫣。
单嫣才把眼泪忍下?去,把头一低,不吭声。
却是罗成转眸看着单嫣眼眶微红,于心不忍,率先上前一步,拱手抱拳朝她低头道:“今日是我不对,别伤心了。我给你赔不是。”
“到底是罗家少保,这通身礼数,进退得宜。”一旁徐茂公抚髯,眉开眼笑适时地说了两句。
魏征素来是跟徐茂公一唱一和的,从容自徐茂公身后走上前,摇着羽扇笑道:“罗少保少年英雄,倒是肯在女儿家面前低头认错。可见,当真是胸怀宽广了。”
谢映登站在身后,依言笑道:“是呀瓢把子,今日三小姐也是好心上来劝说,你俩不领这劝便罢,好好的还把人姑娘给弄得掉金豆子。你就赶紧赔个不是吧!俗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当心她往后怄气不与你讲话啦!”
这话一说出来,官宦、绿林两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场面顿时就缓和了下?来。
徐茂公微微的一笑,给秦琼递了一个眼神。
秦琼会意,立即转头与单雄信道:“好兄弟,我这表弟都认错了,你也认个错吧。”说着轻轻把单嫣往前推了推,温声笑道,“来,叫你这哥哥给你赔不是。”
素来在二贤庄叫单雄信给管怕了,单嫣怎敢真叫她这哥哥给自己赔不是?因此回头,犹豫地看了一眼秦琼。
秦琼敏锐,立即拍拍她肩膀道:“别怕,这满堂的哥哥们都给你撑腰呢!”
“是呀三小姐,别怕,瓢把子若是敢欺负您,咱们替你出气!”台下有人凑热闹笑道。
一句话,哄堂大笑。
单嫣也忍俊不禁,原本那点子委屈在这众人的维护之下?,刹那就烟消云散。
当着台下这么多兄弟在,罗成又身先士卒,单雄信就是有一万个不想低头,也不得不低了。
他往前走一步,抱拳,深吸了口气,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微微的把头垂下?了一点,声音飞快得几?乎听不清:“……哥给你赔不是。”
秦琼不满意这蚊子哼哼,立马道:“这不行,这不诚心!”
“就是,得大声点儿才好!”大伙儿笑着附和,热闹哄哄的。
单雄信微微窘迫:“还要多大声?”
秦琼笑着看单嫣:“嫣嫣,你是苦主,你说要多大声?”
单雄信被逼无奈:“说吧,哥都答应你。”
单嫣两颊微红,赶紧摆手道:“够了够了!就这么一声够了!”
再在这儿叫单雄信给她赔不是,等过了这一节,关起门来论家长里短,挨批的可是她自己。
万万不敢再叫单雄信给她低头了。
“这就行啦?”秦琼不放心,再问她一声。
“行啦行啦。”单嫣点头如?捣蒜。
“好吧。”秦琼点头,“既然苦主说好了,那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会儿也赔了不是,也握手言和了。”看向罗成单雄信,“从此以后,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可都翻篇啦!往后都是自家亲手足,谁再提这些,那就是不把我秦琼当朋友。”
罗成回眸,看了一眼背后站着的北平府众兄弟,又回头过来瞥过一眼面前的单雄信。最后,他又看了看单嫣。
眼帘子一落一抬之间,心中已经权衡了人情利害。
罗成先一步笑起来,端的是客客气气,满眼的诚恳:“表哥,你放心。我罗成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从此以后,单二哥就是我的亲兄弟。”
秦琼听这话满意点头,伸手拦住罗成肩膀:“好!好兄弟!”
说着转头看单雄信,笑问:“贤弟,你的意思呢?”
单雄信微微迟钝了一下?,接着也扬眉:“哎呀,那还用说吗二哥!从此以后,我与罗成便也是亲兄弟了,哪有见外?的道理?”
“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秦琼微笑,“那就握手言和吧,咱们所有人给你们做个见证。”
罗成先一步上前,抬眸看着单雄信微微一笑。
紧接着,伸出一只手,示意与单雄信碰拳。
单雄信愣了一下?,立马嘴角上也衔了抹笑,上前伸手。
二人握手言和。
对视之中,都是笑着的。
可真假与否,便不能得知了。
秦琼把手放在二人碰拳处之上,笑道:“既如此,往后就不必见外?!”
罗成微笑:“这是自然。”
单雄信也一笑,并不说话。
一旁徐茂公见情势已经好转,便趁热打铁,上前一步鼓吹众人笑说:“为庆化干戈为玉帛,各位兄弟,不管官府也好,绿林也罢,一同?开怀畅饮!明日,咱们同?着一道上秦府替老太太贺寿去!”
“好——!”
底下?众人回应,声势排山倒海。
那一点矛盾掉落在这一片欢庆的人潮当中,很快就被吞噬下去,众人举杯同乐,喝得痛快淋漓。
罗成归位,单嫣也跟着单雄信一同?归位落座。
环顾身边一片庆贺祥和,单嫣抬眸看了看罗单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低下头乖乖吃菜。
杯盘狼藉过后,单嫣先一步回了屋子睡觉。
难得单雄信也没说她,于是一夜无?话,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紧接着便是宁夫人的寿辰。
众人起了个大早,把礼单、礼物都收拾好,浑身上下?拾掇干净整齐,就热热闹闹地往历城县里过去,一同?给宁夫人拜寿。
进历城县的时候,太阳已经挂了老高?。
大伙儿往专诸巷的秦府走,一到门前,就看见大门敞开,里里外?外?都挂着寿幡,门庭客人来往不绝,顶首的热闹喜气。
秦琼昨日在贾家楼里同?众人喝完酒后,便又骑马赶紧回了秦府。这会儿已经站在秦府大门前,满面春风地迎客应酬。
秦琼一见贾家楼的好友都来了,更是高兴,赶紧地便下?了台阶拱手笑说:“今日,谢诸位兄弟们的捧场啦!”
众人也笑起来,只说:“这给老夫人贺寿,应当的嘛!咱们可都给老夫人带了寿礼来啦!”
秦琼忙受宠若惊道:“多谢各位兄弟!这便备了账桌,还请各位兄弟跟我去一趟吧。”
今日宁夫人寿礼,秦家宅院门内就备了两张桌子做账桌,专门记录今日诸位客人送的寿礼。
单嫣跟着众人一道过去,瞧着大家献宝似的争先恐后挤上前献寿,只觉得热闹。
过了一阵,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程咬金的声音:“叔宝,这老太太在哪儿呢?我这儿能不能先见见?过来一趟,我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呢!我还想着一会儿众人贺寿的时候,把她老人家背出来!”
秦琼笑道:“不用,今日你是客人,哪有叫你背的道理?你这心意,我娘定然是心领了。”
“诶!那不一样!”程咬金立即道,“我来这儿之前,我娘就和我说了。说,‘儿呀,你和叔宝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秦伯母又自小这么疼你,你可得好好孝敬!’叔宝,你听听,我今日若是不去背老太太,我回家可怎么跟我娘交代呀?”
这话听得秦琼笑了:“既这么着,那你就去吧。我娘这会儿还同?着我娘子在内院呢,想必还在梳头。你去拜一拜她也就是了。”
程咬金笑起来:“那再好不过。只这么一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一是找不着路,而是自己去也不方便,要不然,我央求带个人领着我去?”
秦琼含笑:“好呀,我带你去就是。”
“哪能叫你带我去?你今日可是主人,这大门前这么多忙活的,还不够你累的呀?”程咬金笑眯眯的,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单嫣道,“我就叫这单姑娘带我去就成。她不是知道路么?又是女眷,方便。”
单嫣骤然被点名,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所措,回头愣愣看着程咬金,指了指自己,“我?”
程咬金咧嘴一笑:“劳烦单姑娘了。”
单嫣还没开口,就听见边上罗成突然开口道:“表哥,我带这位程兄过去,正好我也想见见舅母。”
单嫣转头,就见罗成已经走了上来。
话是笑着说的,可是一双眼睛里却是冷光迸射。
罗成两只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
你敢带他去,你就死了。
这若是换做一般人,定然已经被这目光吓得退避三舍。
可程咬金哪是一般人?
程咬金半点不怵,脸皮厚着就笑道:“不用,我老程就喜欢和姑娘家一起走。我就要单姑娘带我去,别人不用。罗少保,你这好意我老程心领啦!”说完,拽了拽单嫣的袖口,眉毛动动,“单姑娘,咱走吧?”
单嫣想起来昨天在佛堂门口撞见他跟尤俊达窃窃私语,立即转头看罗成,挤眉弄眼地拼命给罗成递眼色!她一点儿也不想跟程咬金或者尤俊达这二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单独相处好吗!
罗成自然懂她这意思,赶紧上来,一只手搭在程咬金手上,笑得愈发客气:“还是我陪你去吧,程兄。”
“哎呀罗兄,真不用!”程咬金推开罗成手。
罗成不死心手又搭上程咬金的,咬牙切齿地笑:“程兄,你用!”
“不用!”程咬金大大咧咧。
罗成死亡微笑:“你用。”
程咬金无?奈了,两手一摊,转头去看一旁正写礼单没工夫搭理身后的单雄信道:“单兄弟,你这妹妹借我带带路行不?一会儿还你。”
单雄信今日带来的寿礼特多,埋头写单都来不及了,根本没功夫管身后单嫣。头也不回,就一招手道:“你随便借。”
单嫣懵头,一脸震惊地看单雄信。
这特么真是亲哥啊……
得了单雄信圣旨,程咬金转头过来,扒拉开罗成抓着自己的手,笑眯眯道:“罗少保,那咱们回见了。”说着,压根不理会罗成冷若冰霜的脸色,径直就拽着单嫣的衣袖眉开眼笑,“单姑娘,还劳烦您带路了!”
单嫣一面无哭无泪地跟着程咬金往内院方向走,一面回头看罗成。
救我啊!救我啊!赶紧救我啊!!
程咬金偏在这时候回头,大脸盘子冲她一笑,满脸的和蔼可亲。
单嫣也只得咧着嘴角,干巴巴挤了一丝笑。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10点稳稳的。为什么稳,因为我肝了一下,于是我有了两章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