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最后,到底还是秦琼嗅到逐渐不对劲的气氛。

“咳咳。”他上前一步,握拳在嘴边板着脸咳嗽了一声,“表弟,你刚才不是说想要出去转转么?怎的还在这儿?”

说着,颇不放心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众虎视眈眈的二贤庄兄弟。

相较二贤庄众人的如临大敌,罗成面容上笑意倒是风轻云淡。

收了目光回来,瞧着秦琼一笑:“表哥,舅母舍不得我这么早就告辞,因此我就留下来再陪她老人家说会儿话。”说着一双澄亮的眼珠子轻轻一移,目光含笑望着单雄信一众人,语气舒朗客气,“对了表哥,你身后这一众人是?”

话语末尾的语调微微拖长,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里光芒点点,神色倒有两份天真坦率。

乍一看,倒真以为他们彼此不认识。

单嫣是知道这厮当着宁夫人的面又装疯卖傻,嘴角死死绷着笑意,装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秦琼却微微松了口气。

罗成与二贤庄一众人不对付,他还正愁不知道如何在宁夫人跟前解释。

这下好了,罗成主动装傻,倒叫他这个中间人好做了些。

秦琼微微吁了一口气,脸上撑起笑:“表弟,你不识得,这是我在山西的好朋友,姓单名通字雄信,人送外号小灵官。来,你见一见。”

说着侧开身,将罗成单雄信两个面对面。

宁夫人在旁笑得合不拢嘴:“成儿啊,你是该见一见你表哥这位好朋友。你表哥不在历城的时候啊,我和你表嫂都多亏了他照应。你瞧瞧,这座宅子还是他叫人给修的。”

“是吗?”罗成瞳眸跳动着讶然的神色。

他转过头,盯着对面的单雄信,嘴角一弯:“那这样,我还真是得好好见一见这位单贤弟了。”

“单贤弟”三个字一出,齐彪李豹几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单嫣心中亦是惊跳,赶紧扭头看身旁单雄信的面孔。

单雄信的神色倒是平静,倒看不出什么怒意,只一双眼睛对视着罗成,倒也不说什么。

秦琼没料到罗成在宁夫人跟前来这么一出,又是尴尬又是担心,假笑了两声:“表弟,你说什么呢?我这位朋友,岁数可比你大上许多。这样,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叫他一声单兄吧。如何?”

单嫣低头,摸了摸鼻子。

秦琼这一声“如何”,真是把卑微两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可惜,罗成好像不买他的帐。

罗成脸上笑容格外明朗,看着单雄信:“哎呀,原来这位比我年岁大啊,着实眼拙。适才我这么一晃眼没仔细看,还当是哪儿刚搁下书包的笑学童。失敬失敬!”

说完,含笑朝着单雄信拱手一下,十分的大方得体。

李豹探头过去与齐彪咬耳朵嘀咕:“娘的,那小子故意的!”

齐彪低声:“看在老太太面上咱们暂且忍一时,等出了这秦府的大门,哼。看我老齐弄不死他!”

王伯当谢映登站在单雄信身后,皆冷眼看着罗成,只等看当家的怎么回这句尴尬的话。

单雄信只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嘴角也是一弯曲,笑得那叫一个客客气气。

“哪里哪里,罗贤弟真是开玩笑了。”单雄信笑意未达眼底,“大家也都是初次相见,也不必这么大的规矩了。我与你表哥是拜了把子的弟兄,你见我也不必多礼,就磕个头吧,算是我认下你这个弟弟。”

众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对飙演技。

李豹偷着乐,小声道:“到底是咱们瓢把子厉害,这么一顺水推舟,当着老太太呢,看这小子这个头到底磕不磕!”

单雄信微微挑眉,带笑瞧罗成。

罗成暗暗咬着牙,脸上也是一片和煦。

双方脸上都带笑,气氛却是越发焦灼。

单嫣眼珠子一动,赶紧给秦琼使了一个眼色,说着赶紧上前一步,先把单雄信拉了回来。

“哥,你这要认兄弟,也等见过了老夫人再认不迟呀!”单嫣笑靥,拽着单雄信的衣袖仰头使劲眨眼睛。

那头秦琼也会意过来,赶紧上前拉开罗成,老好人似的笑着:“看我,光记着叫你二人认识了,倒忘了头等大事!来来来,表弟,你不是赶着过去贾家楼么?我先送你过去,这认兄弟的机会啊多得是!等明日寿宴上,咱们把酒言欢,再好好说道说道!哈哈哈!”

说着,一阵尬笑,拉着罗成往边上过去。

罗成错上单雄信眼神,眉眼当中徒增冷意。

那边单雄信当仁不让,回敬一个冷眼。

“成儿啊。”骤然,宁夫人发话。

罗成赶紧整理好面容上神情,端着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微笑转过身,对着宁夫人一拱手:“舅母您说。”

宁夫人笑道:“你也是今儿才到的济南府,路途遥远,还是早点儿回去歇息。等明儿过来,舅母再好好和你说几句。听话,啊。这会儿有你单大哥和单姑娘在这儿,我也不愁没陪我说话的人啦。改明儿啊,你过来,舅母请你和你单大哥,咱们娘儿仨,好好喝几杯聊聊。”

罗成恭敬道:“那成儿就听舅母的。”

“诶,乖孩子。”宁夫人慈爱笑着挥手,“和你表哥去吧。”

“那成儿告辞。”罗成道。

“儿子送表弟到贾家楼就回来,娘在这儿和我单贤弟说会儿话。”秦琼与宁夫人辞行,便回头看罗成,“表弟,那咱们走吧。”

罗成把头一点,转过身,最后慢悠悠地抬眸扫了一眼单雄信。

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当中似笑非笑,漫着一股子冷酷:“那,就先走一步。恕罗某人不奉陪。”

“无妨。”单雄信慢慢笑了笑,“后会自然有期。”

罗成对上单雄信眼,眉梢一动:“正是这话。”

这句说完,他扭头过来,最后眼神流连看了一眼单嫣,便跟着秦琼先一步走出了宁夫人的屋子。

秦琼领着罗成快步出了宁夫人的院子,走了好远一阵路,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抬胳膊一抹额角,拿下来一看袖子全被汗给浸湿了。

“表弟,你可要把我心都吓得跳出来了,你与雄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瞧着你们俩这针尖对麦芒的样子,难不成上回北平那事儿,你还记着呢?”秦琼皱着眉头。

罗成便把上济南府之前,路过大羊山的事情与秦琼说了一遍。

末了,眼色沉冷:“我本以为他还真干的是些行侠仗义之事,原来也不过如此。手底下的喽啰光天化日之下摆着摊儿在路边设局。表哥,你也不必替他们说话了,这个姓单的南瓜脑袋,我非跟他过不去。”

秦琼又是急又是好笑:“你那是为着他路边设局的事儿么?你这话定然是只说了一半。你也别藏着掖着,是为着单姑娘吧?”

罗成本不想提单嫣,只觉得没面子。

可既然叫秦琼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索性也就竹筒倒豆子。

一张俊容一沉:“我就是看不惯那单通,如何了?”

秦琼发笑,揽着罗成的肩膀:“可你就是再看不惯他,终究他也是单姑娘的亲哥哥,把单姑娘拉扯大的人。单姑娘自小失了双亲,兄长如父,你对着雄信,可得尊重些。”

“我倒想尊重他。”一提这个罗成也有些气了,别过脸不悦道,“只我瞧着他那南瓜脑袋就觉得堵得慌。我就奇了怪了,单嫣怎的有这么个一点儿都不通情达理的哥哥?”

秦琼动动眉毛,心里默默道:那你怎么不赶紧解决你那不讲理的爹呢?

心中这话咽下去,秦琼拍了拍罗成肩膀,笑着道:“单家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会儿咱们先过去贾家楼,我给你引荐几个外省的朋友。你别以为这些绿林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其中倒有好些个从前都是官府出身,俱是一表人才的风流人物,我叫你也开开眼,高兴高兴!”

罗成也不好拂了秦琼的面子,于是笑道:“可别又是单通那样儿的。”

“你见过就知道了。”秦琼笑了笑。

哥俩儿玩笑着出了秦琼,沿着大街往城外策马漫步远走。

再说单嫣这头。

好不容易把罗成单雄信这俩水火不相容的拆开,她便同着二贤庄众人坐在宁夫人屋子里用茶说话。

宁夫人也是头回见秦琼这些朋友,乐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王伯当与谢映登这一对长安兵马司出身的将军,生得风流俊朗,又甚是看重规矩,只叫宁夫人喜欢得不行。

齐彪李豹虽说是粗人,可也照葫芦画瓢学着王谢二人说些恭敬讨巧的话,偶尔两个活宝斗嘴起来,弄得满堂都是欢声笑语。

单嫣陪坐在一旁,也跟着说话玩笑,可到底因着今日碰见罗成,一颗心早就飞出去秦府了。

大伙儿话没说到一半,便编了三四个借口想要先一步回贾家楼,却都被单雄信无情打回。

编到最后,连月事来了肚子疼都能说得出口。

单雄信自然知道单嫣没憋好屁,一回去准是找姓罗那小子,于是死咬着不放。

到最后,还亏得宁夫人替单嫣开解了几句。

单雄信不给单嫣面子,可到底不能不给宁夫人这个寿星的面子。

万般无奈之下,极不情愿地松了口,允准单嫣先回贾家楼。

单嫣一得了单雄信允诺,立时便如同出了笼的雀鸟,扑着翅膀,一飞便无影无踪。

辞别宁夫人与单雄信,单嫣冲到马厩上了马,双脚一扣镫就朝着贾家楼扬尘远去。

一路坐在马背上,穿越过拥挤的集市人流,单嫣满眼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适才在宁夫人屋子里绷着嘴角忍下的那些笑,全溢了出来。

一路冲出城外,到了贾家楼,单嫣赶紧翻身下马。

门前的马童上来牵缰绳,单嫣一把拽着他就兴冲冲问道:“秦二哥在里头呢?”

马童满头懵,扬手往里一指愣愣点头:“秦二爷刚才和一位穿红衣裳公子回来,回那公子的院子说话去了。”

“那穿红衣的住哪个屋!”单嫣猴急问道。

马童被她一吓,呆呆道:“就最西边的院子,叫老板给安置在南屋里头。”

单嫣一听,立马脚底抹油一般,冲着马童说的屋子就跑过去。

贾家楼底下满屋子的人,人声喧腾。

单嫣横冲直撞地往里挤,面孔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

一路越过热闹的大厅冲去后院,恨不得插了翅膀立马飞到最西边的院子。

一路疾跑,总算是快到了西院。

远远的,单嫣便见院子门口立着七八个人影。

定睛一看,原是秦琼并着杜差、白显道、张公瑾几个正在那儿说话。

众人也瞧见远远奔过来的单嫣,不约而同都停下了嘴边的话。

单嫣一路奔到面前,连口气都来不及喘。

那头秦琼微讶:“单姑娘?你怎么就回来了?单二弟他们呢?我这儿正和表弟说完话,他这会儿正要……”

“罗成在不在屋里!?”

没等秦琼的把话说完,单嫣就急冲冲地问。

秦琼先是一傻,然后愣愣点了点头:“……在啊。你这是要去?”

“回头再说!”

单嫣干脆利落抛下这一句话,没等秦琼吱声,没跟白显道杜差任何一个人打招呼,一阵狂风似的,呼啦一下就刮进了门内。

秦琼杜差几个扭头看单嫣背影,白显道拂了拂被风刮乱的鬓角头发,呆愣道:“这……这是做什么呀?”

杜差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着白显道,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意的笑:“小别胜新婚哪。”

“这日头也忒大了些,咱们就别搁这儿门口说话了,去厅上喝酒去!”张公瑾转头,给周身一圈人递了一个“你懂我吧”的眼神。

“是啊,这日头,嗬!吓人!”张公瑾秦琼几个皆是会心一笑,脸上神色都在说——“我懂”。

说着,一众青年人勾肩搭背往着大厅过去。

就白显道一个老实人,一边走一边皱眉头看天嘀咕:“你们什么眼神儿哪?这哪儿有太阳啊?”

杜差和张公瑾交换了一个眼神,专欺负老实人:“你又是什么眼神儿啊?”

白显道一脸耿直,费解道:“我好眼神儿啊!”

杜差张公瑾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张公瑾叹了口气,摸了摸白显道的脑袋:“显道哇,以后多吃饭,少说话,啊!听话!不然总暴露你脑子不好使这事儿。”

白显道更不解,可刚要张口辩驳,就被一脸笑的杜差捂住了嘴。

一路拖拖拽拽的,总算是走远了。

那边,单嫣一冲进西院,就往着南屋奔去。

一颗心狂跳,眼看着那扇门离自己越来越近。

屋内,罗成刚辞别了秦琼,正宽衣解带想要沐浴一番。

脱了上身外套,里头就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胸口松散着,隐约能够看到胸前肌肉纹理的优美线条。

他正想解了里衣,却听见门外一串的脚步声急速而来。

放在带子旁的手一时顿住。

刚想重新拿起一旁的外套披上,一瞬间,背后的大门就叫人一脚踹开。

罗成还没回过头来,一个温暖的躯体就横冲直撞地蛮横从后面撞了上来。

他整个人不曾防备,一个侧身,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一刹那就往后倒下。

背后是只盛了热水的大浴桶。

刹那,天雷勾地火。

两个人抱着摔进浴桶当中。

溅起的巨大水花拍在一旁绣着春江鸳鸯的屏风上。

水珠子一颗一颗地滚下来。

他整个人坐在浴桶里,一双长腿还搭在浴桶外。

身上一件单薄的里衣已经湿透,贴在他肌肤上,勾勒出一寸一寸少年人坚实的肌理纹路。

他仰着头,嘴微微张开,一双瞳孔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害自己湿身跌进浴桶中的罪魁祸首。

那罪魁祸首也跌了进来,就倒在他胸前袒露的肌肤上。

水从她满头青丝上一滴滴淌下来,滴在他心口前的肌肤。

罗成眨了眨眼,水珠从纤长的睫毛上掉下来。

他先是愣住。

还没等他愣神回来,那罪魁祸首两只眼睛弯弯一笑,一双手臂已经甜丝丝地圈过了他脖子。

就这么搂着他浸在浴桶水中,高兴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吃到了糖:

“——罗成!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大家,我最近一直在找工作投简历QAQ

请大家宽容一下我,找不到工作养不活自己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