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冤家路窄。”
单雄信侧眸,眼神森冷瞥过罗成面容。
罗成挑眉笑了笑:“我也这么想。”
一时,茶棚之内气氛剑拔弩张。
罗成身后,张公瑾跟着杜差等人一同爬起来,望见眼前这二人针锋相对,一时之间也有些惊愕。
他倒是没料到这大山羊竟然是单雄信的地盘。
一边是自家殿下,另外一边又是相熟的朋友。
夹在中间,张公瑾顿时也为难。
但看罗成单雄信二人这谁也不肯退让的架势,不上去说句话,只怕这二人的梁子结得更大。
想了想去,还是先拿单雄信那边的人开口。
张公瑾上前一步,打着和事佬的笑道:“大家也都先别拔刀,这、这算是什么?都是相熟的人!”
罗成在北平城初见单雄信就闹得很不愉快,自然是看他哪哪儿都不对。
一听张公瑾这话,立时就不乐意了,横眉冷眼看过去:“本殿下什么时候与他们相熟了?”
张公瑾满头大汗:“这个……这个么。”
正尴尬,就望见一旁按剑不动的王伯当。
这倒是个能讲道理的主儿。
“王兄弟。”张公瑾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赶紧转身过去给王伯当抱拳示意。
王伯当回一个拳礼。
张公瑾看他态度还算不算太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强撑起笑容道:“在这儿碰上众位,不知众位这是要往哪儿过去?”
王伯当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
张公瑾客气,他亦客气。
“我们此行是准备上济南府,替秦二哥的母亲宁夫人祝寿。”王伯当道。
张公瑾一听这话眼睛登时亮了:“哎呀,原来众位也是要去给宁老太太拜寿?哎呀哎呀,这不就巧了么?咱们殿下也是上济南府拜寿呢。”
趁热打铁,张公瑾赶紧上前一步,拉了罗成的握刀的手,打着商量笑道:“哎呀,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么?咱们殿下是宁老夫人的外甥,单二哥又是秦二哥的好友。既然都是去贺寿的,这么刀剑相向的,不好吧?……啊?殿下?”
罗成面沉如水,根本就没搭理张公瑾劝和,抵在单雄信脖子上的刀也没挪开一寸。
张公瑾腆着笑脸:“殿下,您就看在宁老夫人的面子上,把这刀放下吧?”
“放下?好啊。”罗成眉梢一动,瞥眸睨着单雄信,唇角一弯,“只要这位瓢把子当着众人的面,给我磕一个头赔罪,这事儿我便不计较。”
张公瑾心惊肉跳,单雄信与众二贤庄的兄弟们一张脸顿时比锅底还黑。
“殿……殿下……”张公瑾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这么做,不合适吧?”
罗成闲闲一笑:“不合适吗?”
“是……是啊。”张公瑾弱弱道。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罗成轻描淡写,“三更半夜倒也作罢,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路边行此勾当,我便不能作势不管。别忘了,这儿还在冀州。既然没出冀州的边界,便还是我罗家的地盘。”
刀柄一扔,换了只手拿刀。
罗成捏着刀往单雄信脖颈上一靠,玩世不恭的笑:“在我罗家地盘上耍这种花招,不合适吧?”
张公瑾站在两方对峙的中间,急得咬牙冒汗。
左边,杜差、白显道、史大奈等绞眉面色冷沉。
右边,王伯当、谢映登、齐彪李豹等按剑杀气腾腾。
此情此景,只差一点火星,立时就能够把这座茶棚点燃烧得渣都不剩。
谁敢动一下,当下两方就能打起来。
罗成剑指单雄信,闲适一笑:“怎么样?可答应?”
众人的眼睛都放在单雄信的身上。
皆知道单雄信是个性子烈的,李豹冷盯着罗成,转脸过去与齐彪低语:“胖子,你瞧着。一会儿这小白脸要是真敢动咱们瓢把子一下,咱哥俩儿就现冲上去把那小子胳膊卸了。”
“好,听你的!”齐彪咬牙回眸。
可回眸过去,这回却不见单雄信撕破脸皮。
单雄信少有的没发脾气,反而还看着罗成笑了两声。
“小殿下。”单雄信似笑非笑,抬起手指推了推搁在脖子上的刀,“你这耍诈装睡才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这招可阴损啊。这样吧,看你也才是个刚搁下书包的小书童,我也不好与你计较。看在咱们都是秦二哥兄弟好友的份上,你把刀拿下去,就算了。”
“就是我不装瞌睡,你也照样弄不过我。”罗成冷笑,“别扯旁的,这个头,到底磕不磕?”
“姓罗的,你可别蹬鼻子上脸!”齐彪脾气火爆,当下就炸了,上前一步指着罗成鼻子骂,“看你年纪小让你三分礼!若是换做平常人,老齐我早就一锤子把你砸成肉酱了!”
“好啊,来!”罗成展颜大笑,抬手一招,“正巧我这五钩枪昨晚才给托梦,说好久没尝尝人血味儿了。正巧你来,也给小爷这枪开开荤。”
“好你个小书童小白脸子,今日不挫挫你的锐气,你还真以为咱们这些老哥哥都是吃素的!”齐彪气得顺手就往背后背着的黑漆大锤摸,“今天你齐爷爷就给你教教规矩,让你知道这外头世间险恶,不比你窝在家吃你奶妈的奶这么舒服!”
罗成仰头笑起来,十足的轻狂。
紧接着,他笑容一收,神色倏然沉下,眉睫当中迸出一抹锋利阴狠的冷光。
“好。奉陪到底。”
“来一个,小爷我扎一个。来一双,小爷我扎一双!”
“奶奶的!”李豹也忍无可忍,抬手把背在身后的铁棍给取下来,“胖子,我跟你一起上!看不把这小子打个满地找牙!”
罗成眉眼沉静,只眉峰微动,一双眼瞥向身旁:“白显道,把我的五钩枪取下来。”
“殿下!”张公瑾慌得手足无措,“真打啊?可都是自己人!再、再说了,这可是单姑娘的兄长,您就……”
罗成瞥了一眼张公瑾,再转眸回来看着身边的单雄信,冷道:“响马是响马,单嫣是单嫣。”
张公瑾真是想烧香拜佛问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倒这八辈子血霉!
还想再劝一劝架,那头白显道却已经哼哧哼哧地把罗成的五钩枪从白龙驹上取了下来,献宝似的:“殿下,您的枪!”
罗成随手扔掉手中的剑,抬手抓起一旁白显道递来的五钩枪。
他退一步,单雄信也退一步。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
罗成嘲讽一笑:“既然你都说了不服,今日我就叫你心服口服。”
单雄信听着对面罗成挑衅,摇头轻蔑笑了笑。
“瓢把子,您别忙!看我齐彪上去给你解气!”齐彪双手托着两只重锤,越过单雄信就想往前冲。
可刚上前一步,手却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却见是单雄信。
“瓢把子?”齐彪不解。
单雄信把他往后拖,自己却上前一步。
罗成握着手中的五钩枪,挑眉看一眼单雄信,颇有挑衅意味。
单雄信对上他眼神,右手伸出去。
“赶紧把瓢把子的的狼牙槊拿来!”身旁李豹赶紧吩咐喽啰兵下去。
不一会儿,三个喽啰费力抬着单雄信那把通体锈红的熟铜狼牙槊走上来。
单雄信不急不忙接过狼牙槊,抬眸看着罗成,笑了一声:“上回与小殿下一别,还是在北平接我妹妹阿嫣回家吧?”
单雄信心中厌恶自己,罗成心知肚明。
对方假笑,罗成便也假笑。
“是啊,一别数月,上回北平府你带走单嫣那破口大骂的样子,本殿下还记忆犹新。”罗成散漫笑一声,“怎么这会儿又换了张笑脸与我答话?这么装模作样的,阁下不累我看得还嫌累。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方的乡绅了。”说着眉毛倒竖,冷声道,“要打就打,别这么多废话。”
罗成向来讨厌装模作样的人,此刻见单雄信端着,心中已经很不痛快。
单雄信脸上笑容微僵。
但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微笑神色。
他眉梢一动,探手从自己的衣袖里翻了翻,像是在找什么。
罗成站在对面拧眉看着他,寒声道:“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给我磕个头。别打不过在这儿给我翻什么暗器。”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单雄信。
而单雄信本人却笑而不语,脸上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神色。
过了一阵,他从袖子里取出什么,而后像是扔破烂一样的扔在罗成的脚下。
罗成拧眉,垂眸定睛一看。
地上竟然是两根簪子。
再细看,竟觉得这簪子无比的眼熟。
罗成脸色骤然黑了。
这不是他在长安的时候送给单嫣的那两根么?
怎么在这个南瓜脑袋的手里?
罗成猛地抬头,眼神不善的盯着单雄信。
单雄信微扬下巴,眼睛里含着一股子轻蔑,就这么睨着罗成笑道:“我还以为,王孙公子赠姑娘礼物好歹也会选个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些破烂货,放在我单家,连洒扫的的丫鬟都不会多看一眼。罗殿下,你不会以为靠这个东西就能收买我妹妹的心吧?”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罗成目光阴戾盯着单雄信。
单雄信笑意斐然,不咸不淡道:“我妹妹是我一手养大的,她有什么事情,我自然都清楚。罗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单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姑娘家,我一家人自是要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我要我妹妹这一辈子自由自在、高高兴兴的,你觉得,我会看得上你北平王府那几堵高墙大门?”
单雄信眉梢一挑,脸色骤然肃穆起来:“有些话,上了济南府以后不好说,那咱们就在这儿说明白。说开了,你罗家有的东西,我单家也有,就是我妹妹一辈子不嫁人,我们单家也是能养她这一世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我劝你,趁早把你纨绔公子的手段从我妹妹身上收一收,我妹妹可不是你们北平那些好欺负的小姑娘。你若是弄了她的不高兴,看我不把你小子皮都给扒了!”
作者有话要说: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