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单嫣顿时瞠目结舌。
不仅是单嫣,秦琼也傻了眼,齐彪李豹瞪着眼珠子说不出话来,北平王府杜差众人俱不知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王伯当一张脸刹那惨白,两道秀眉死死绞在一起,瞪着不远处那个闲适坐在椅子上开口的赤衣少年人:“你大胆……”
这话刚一开口就叫秦琼赶紧捂了嘴。
“伯当贤弟,先别急,我表弟这是要帮咱们入关!”
秦琼一旁低声耳语劝说,王伯当冷眼盯着那得意少年,也只能攥紧了拳头隐忍下去。
“好,暂且看在入关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等出了长安,再跟他议论!”
秦琼见暂时劝住了王伯当,这才转头看着那边景象。
潼关守将哑口无言张着一张嘴,看了罗成半天,才不可置信地颤着手指了指单嫣:“燕山公,您在开什么玩笑?这个混进来的女……不不不,这位娘子,可是您未过门的妻?”
罗成面色森寒:“怎么,不行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倒不是不行!”潼关守将立马赔笑,心中却不住嘀咕离谱,“只是这支队伍是从山东来的,您从北平来,这娘子怎么会是您未过门的妻?咱们这儿也从未听说过北平府那儿传来您的婚讯啊……”
罗成原本垂眸静静听着,一听到对方问这话,便掀起眼皮冷笑一声:“我竟不知,如今我北平王府定亲,还得上你潼关置喙一声?”
“——怎么回事?都杵在这儿做什么?例行盘查得用这么多的功夫么!?”
众人正说着话,却听见潼关内传来一声厉喝。
罗成侧过眸子,但见关内走马出一名战将。
高坐在一匹紫骝马上,细腰奓背,英武不凡。
头上是紫金盔,身上披着是黄金甲,外罩一件紫色征袍,虎头靴踏在镫上。
马鞍之后,在马鞍桥跟鸟式环、得胜钩当中挂着一把金背砍山刀。
那人踏马而来,在潼关门前跳下马。
一看,八尺开外的身高,一座小山一般。
单嫣还不知道这大将是谁,就听见身旁秦琼警惕低声道:“瞧见他马上那把刀了不曾,这便是潼关守将,靠山王杨林的爱臣,花刀将魏文通。”
齐彪小声嘀咕:“这个花刀将看上去不过尔尔嘛。”
“可不敢小瞧他!”秦琼立时肃穆道,“这个魏文通刀法极其诡谲高超,有道是这天下使刀的人,若是撞在他手中,便没有可活命的退路。再者,这个人乃是靠山王杨林手中的爱臣亲将,这会儿把他惊动出来了,咱们要过潼关,需加谨慎。”
众潼关将官一见镇将出来,立马抱拳跪下:“魏将军!”
魏文通下了马,抬手叫了人起身,不说话,眼睛却先往面前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他目光落在罗成面孔上,顿了顿,立时脸上就换了一副可亲可近的笑容,上前对着罗成一拱手,春风满面:“哎呀,这不是北平府罗少保么?今儿什么样的风把您给吹来了?许久不曾拜访老王爷与王妃,他二老身上一向可好啊?”
罗成知道这魏文通是个见风使舵、惯会讨巧卖乖的货色,一见他来了,垂眸,眼珠一转,嘴角泛起抹笑。
一抬头瞧着魏文通,便是冷笑一声,佯装震怒一般,指着身旁的几个潼关小将冷道:“魏文通,想不到你潼关的人如今有这么好的本事!”
魏文通等人都还一脸茫然,北平王府杜差白显道几个一瞅他们家殿下脸上翻书一样的翻脸,就知道这是要开始演了,都忍不住低头哼哧憋着笑。
“罗殿下,这话怎么说呢?我向来对老王爷可是毕恭毕敬,尊重如同父辈一般,你这番过关,可是我手下的人不懂事触怒您了?”魏文通一脸困惑,转过头看着自己帐下众兵将吼道,“怎么回事!?没长眼么?怠慢了罗殿下还不去赔罪!?”
众兵将哈腰抱拳,满面的胆战心惊:“将军,不是怠慢了罗殿下,这回事是……”
“夫君啊!我不活啦——”
潼关守将还未曾与魏文通把话说话,就只见身侧风一般掠过去一道身影。
齐彪李豹众人扭头望过去,都惊愕长大了嘴。
就只见原本还老老实实在面前站着的单嫣一提裙子一撒开腿,哭得呼天抢地地就往罗成的面前扑。
罗成原本还老神在在靠在椅子上演得起劲,猛然对面一道枣红身影冲着他的方向飞奔过来,倏然一呛,忙急着站起身来。
他人还没站稳,对方就一个箭步,扎扎实实地扑进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脸靠在他胸前一团金鹤上,两手死死抓着他的胸口呜呜呜地哭,“夫君啊!我没脸活了,他们这些人竟然要我当中脱衣,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李豹站在旁边两眼发直,齐彪一口唾沫惊得没咽下去疯狂咳嗽,王伯当两眼就是愣的。
倒是秦琼会心一笑,不错嘛。
罗成一见单嫣手脚并用树懒似的缠上来抱着他哭,差一点儿就演不下去了,垂头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号丧一样哭着的人。
单嫣抱着罗成哭了好几声,却没听见他说话,赶紧把脸从他胸膛里抬起来,嘴里一边哭着叫他做主,一边疯狂暗递眼色叫他顺杆往下爬。
“演啊!接着往下演啊!”单嫣咬着牙轻声道。
罗成触及单嫣目光,顿时惊醒过来。
脸上神色翻书一样,愠色说来就来,一手蛮横将单嫣揽入怀中,横眉冷眼看着魏文通:“没听见她说的么?魏文通,你潼关的人好大胆子,竟然敢脱我未过门妻子的衣裳!该当何罪?把我北平府放在眼中吗?”
单嫣听着罗成一同怒斥,心中暗自点头。
北平装蒜王宝刀未老嘛。
不错。
那边秦琼尽力拉着王伯当,赔笑低声:“王兄,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魏文通一听更是摸不着北:“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倒是扯上罗殿下这未过门的内人了?”
于是潼关的几个小兵便将刚才盘查的事情说了一通。
魏文通听完,转头看着一旁的抱着哭唧唧单嫣的罗成,迟疑了一下,瞳孔当中闪过一丝怀疑:“罗殿下,这确是你未过门的妻室?”
罗成沉眉冷眼,真像是动怒了:“怎么?你有疑惑?”
魏文通面上笑着,心中却一阵阵冷意。
他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份文书,扬了扬,假笑道:“可这跟老王爷才寄给我的文书上说的,怎么不大一样呢?”
单嫣背脊一僵,罗成眼神也是一滞。
“什么文书?”罗成沉声。
魏文通笑道:“因着您这是头回自己出北平,老王爷不放心。是以在您临行之前就给我这儿写了一封文书,上头只说待你过潼关的时候,叫我多多关照,等年下王府里预备为你择妻的时候,再请我去北平府吃酒呢。罗殿下,老王爷那儿都还只提起预备为您择妻,那您这儿这位未过门的妻,是何方神圣?”
罗成知道魏文通是个油滑之辈,自然不肯轻易相信,只冷眼看他:“你说我父王给你写了份文书,拿来我瞧瞧?”
魏文通双手奉上,眉开眼笑:“您瞧着。”
罗成单嫣心中都直打鼓。
罗成接过文书方在手中一看,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字迹笔迹盖印,无一不是出自罗艺亲手。
罗成把那文书捏成一团,面上沉冷,心里却是咬牙切齿:
爹啊爹,你是坑死儿子了!
“如何?”魏文通接过那团纸,脸上笑容越发和气。
“倒是我父王的亲笔。”罗成面沉如水。
魏文通眼眸一转,瞥到他怀里动都不敢动的单嫣:“那这位……”
罗成垂眸,盯着怀里面如死灰的单嫣。
单嫣只觉心中一座大厦瞬间轰然倾塌,一地狼藉碎片。
完了完了,没得玩了……
罗成抬眸,瞥了一眼魏文通实在必得的笑容。
突兀之间,他不疾不徐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倒是叫魏文通愣了。
众人都已经事情即将露馅,罗成却不慌不忙,从容淡定地抬手圈住单嫣在怀里。
之间他眼角眉梢都是怡然自得,似笑非笑:“既然也瞒不过了,那咱就摊开了说,这个女的,是我的外室,怎么样?”
怎么样?
要演就硬演啊。
魏文通呛住:“什么!?……外、外室?罗少保,您竟然……”
“怎么?大隋朝这么多世家公子能养外室,我罗成不能?”罗成搂着单嫣,眉梢一挑冷看魏文通。
魏文通大为惊骇:“这……老王爷一向治家严谨,怎会,怎会容您未娶正妻就养外室?”
罗成一笑:“你知道本殿下的爷爷为什么短寿早亡么?”
魏文通愣:“为什么?”
罗成笑意斐然:“因为他管得闲事太多。”
没等魏文通呛口,罗成就又眉梢一动,“本殿下养外室,你管得着么?”
“可这行程途中,您怎好带着这么个女人,这不是……”魏文通感觉自己收到了欺骗,还想要再争辩一番。
却不想罗成更不要脸,一挑眉顺杆就爬,直径打断魏文通的话:“怎么!?不行?旅途无聊本殿下还不能带个外室一路消遣了!?就许旁的世家公子花天酒地,不许我罗成养个外室?”
单嫣听着自己倒成了个外室了,心中一时不爽,可想着这也是为了蒙混过关,便立时嘴一瘪,眼睛一闭,哇哇哭着抱紧罗成。
这个时候,别的话单嫣说了都怕出错,只有哭是对的。
她不会说话,还不会一顿乱哭吗?
女儿家声音本就尖锐,一哭起来简直叫在场众人难以忍耐。
魏文通也叫她这么放声大哭扰乱了手脚。
罗成已说这是外室,外室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今自己逼得他说出实情,只怕是叫这位罗殿下记恨上了。
魏文通向来惯会见风使舵,一看对方都自曝底线,再不放就是他的不是。
只得咬咬牙赔笑:“罗殿下,您一早说明不就得了么?这下闹这样打的误会。”
罗成瞪他一眼:“你觉得养外室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本殿下原想着你们懂事些,不成想,哼!”
这一声重哼,又叫魏文通是一顿赔礼道歉,连忙招手叫人放他们过关。
罗成扶着单嫣上了马,自己再上马骑在身后。
单嫣抱着罗成一路哭,罗成一路哄。
北平王府众人与秦琼众人都是会心一笑,赶紧跟着罗成出了潼关盘查。
等走出潼关镇守百里,众人便都不约而同停下。
除了王伯当,俱是笑出了声来。
“好家伙,演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啊!”
“都说了我家殿下干啥啥不行,装蒜那可是第一名,看把那魏文通耍的!”
后头众人大笑,前头单嫣却笑不出声。
适才还是哭着要抱要安慰,一口一个夫君我好委屈。
可等刚出了潼关,立马就变了脸。
松开罗成往马下跳,看也不看罗成一眼,拍屁股就往齐彪李豹他们那儿过去。
罗成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哭得湿哒哒的一片,又回头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单嫣,“等等。”
单嫣回头,挑眉:“还有事儿?”
罗成拧眉:“你就准备这么算了?”
单嫣一笑:“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逢场作戏,罗殿下可别太较真儿了啊。咱们不都是为了平安过潼关么?事已经做完了,戏当然也就不必再演。”
说完,一眨眼,撇下还没反应过来的罗成就走回去。
罗成心中一哂,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
这女人……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