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日了,东突厥那边还是没有武亮的消息传过来么?”
夜已过了申时,北平王府银安殿上灯火渐次亮起。
罗艺就着油灯看完了外头方才递进来的军务公文,才抬起头盯着站在案前台阶下的一众人。
罗成与秦琼兄弟二人盔铠齐全立于队列最前,身后站着杜差、白显道、史大奈的一行。
灯火忽闪明灭,一如此刻殿下众人惴惴不安的心。
罗艺面沉如水,将手中的公文“啪”一声重重仍在桌案上。
“怎么?都不说话?”
眼神沉冷朝着座下众人一一扫过去。
白显道拧眉抓紧了手心。
刚想抬头上前一步,却被身旁的张公瑾一手抓住。
白显道微怔。
张公瑾朝他蹙眉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当这个出头鸟。
秦琼垂首,左右看了一眼,发觉众人都是低头不敢看罗艺,于是叹了口气,自己往前站了一步。
“姑爹。”秦琼抱拳低头,“侄儿无用。那武亮自投奔东突厥开始,无论咱们如何在城下叫骂,也不见他出面一次。而东突厥处守卫森严,我等也不敢为了揪出一个武亮,赔上与东突厥开战的代价。若真也东突厥交手,以现在幽燕九郡的兵力来说,双方不可分庭抗礼,侄儿和表弟还有众位兄弟都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能轻易冒这个险。”
见秦琼开口了,杜差便也壮着胆子上前:“王爷,秦将军所言甚是。照卑职看来,这武亮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着上下家眷投奔东突厥,定然是早已经和蛮子们有所勾结,不然以蛮子们谨慎狡猾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就信了武亮放他进关?何况,从之前受审的那些突厥探子嘴里挖出来的话,您不是也早就怀疑咱们北平府内有奸细存在?照卑职看,只怕这奸细便是武家兄弟二人。趁这个机会,咱们不如上书陛下,以叛国论处武家,倒行了个方便。”
罗艺沉沉“唔”了一声:“叛国之罪定下来,从此这大隋之中就真无武家的一席之地了。本王原本还在想,这武亮会不会是一时会错了意,或是咱们误会了,到底也是陛下派来的人,本王不想叫陛下的脸上太过难看,可如今听来,为今之计却也只能先上书过去。”
杜差跟在罗艺身边多年,一听这话就立马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罗艺原本就打算给武家来个落井下石,只不过碍在面子上不好自己提出来。
怪不得今日召集了众人前来银安殿。
为的就是借他们这些下属的口把处置武亮的话给说出来。
“王爷英明。”杜差连忙抱拳。
身后张公瑾等也随着一同抱拳。
罗艺点了点头,又道:“之前地牢失火,如今业已修葺整齐了?地牢当中走失的犯人可也已经尽数缉拿归案?”
这话一说出来,人群当中张公瑾便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罗成回眸,淡淡瞥了他一眼,便闪身上前一步立在张公瑾身前道:“回父王的话,地牢已经修葺一新,原先押在牢狱当中犯人,出了之前那一拨人,其余的已经尽数归案。”
罗艺抬眼,看了一眼张公瑾。
张公瑾顿时一个激灵。
地牢放火之事张公瑾干系莫大,罗艺心知肚明。
可既然罗成已经站出来替他说话了,罗艺也不想此刻再追究。
到底都是身边的旧部。
“既然如此,那就先退下吧。近日为着武家的事情你们也着实费心,这几日手里的公务都放一放,好生休息一阵。”罗艺道。
杜差等忙拱手:“谢王爷。”
说着,便准备离殿。
罗艺抬眸看了一眼也准备随着众人一道散殿的秦琼罗成,不紧不慢喊了声:“成儿、叔宝,你二人先留下,本王有几句话要与你二人单独说一声。”
罗成秦琼脚步一滞,面面相觑一眼,接着转身抱拳:“是。”
杜差张公瑾等人散殿,殿下便只剩了罗艺这三人。
罗成垂眸不动声色立在左首,秦琼在右。
罗艺先看了秦琼一眼,招手说:“叔宝啊,姑爹有几句话想问问你的意思。”
秦琼垂首,恭敬谦逊道:“姑爹请问。”
罗艺抚髯笑了笑:“其实早就想与你说了。你之前在校军场大败武家四将,又智取了武魁。如今武家这根刺终于从我北平府里拔了出去,姑爹这心里感激于你。这几十日,你又助着姑爹追击武亮,治御军中。一举一动姑爹看在眼里,很觉得你是个栋梁之才。我跟你姑妈商量了一下,觉着你这样的人才可不能困在历城县做一个小小的捕快,所以想等着把武家的事情告知圣上以后,留你在北平,就在我这帐下做一名大将。有我提拔,等过几年,姑爹在长安兵马司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你就算是出息啦。你留在北平,既能为自己谋前程,咱们一家也能团聚,你和你表弟也可以多亲近亲近,互传互授这秦罗两家的绝学,岂不是快哉?”
秦琼默默听着,笑得却有几分为难。
“多谢姑爹。”他抱拳单膝跪下,“只是承蒙姑爹厚爱,侄儿怕是不能留在北平府。”
罗艺脸上的笑容立马退了大半:“怎么?你不愿意?”
秦琼低头笑道:“若只说侄儿自己的意愿,侄儿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罗艺眉一拧:“那不就成了?”
秦琼低头,微微的一笑:“只是侄儿虽愿意,但历城老家还有母亲在家等待。自年前我父亲养子、我的大哥秦安病逝,我母亲便只能仰赖我这么一个儿子。何况……”说到一半,秦琼的面容上突然微微一红,难为情笑了一下,“何况我家中已有妻室,自离开历城至今已经有小半年了。妻子在家日夜等候,我这个做丈夫的,不能叫她替我担心。”
罗艺还是不肯放弃:“若是你念着母亲妻子,我派人将她二人接来北平与你团聚就是!”
秦琼抿嘴笑着摇头:“母亲年事已高,怎能奔波?何况妻子也身怀六甲,我更不能叫她操劳。姑爹的好意,侄儿心领了。只是侄儿心意已决,这段时日就准备返回山东老家,等有机会,再上北平尽孝姑爹姑妈。”
见秦琼话已至此,罗艺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有这样的孝心,姑爹这儿也不好说你什么。既然你决意返回山东,那就去吧。正巧姑爹这儿有个学生,新唐名璧,如今正在你们济南府任职镇台将军。等你启程回山东的时候,我便修书一封与他,在济南府替你谋个好的官职。”
秦琼点头一笑:“多谢姑爹。”
罗艺点点头,口气肃穆下来:“还有一件事,是要对着你二人说的。”
罗成秦琼抱拳。
“但听父王吩咐。”
“但听姑爹吩咐。”
罗艺目光幽深盯着跟前兄弟二人:“适才当着外人在,有几句话我不好交代。如今这儿都是咱们自家人,有什么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话锋一厉,“半夜之前,响马夜闯北门的一干事情,是你二人在从中作梗吧?”
罗成心中一凛,秦琼也猛然抬头。
正见罗艺目光深沉盯着他二人。
罗成知道罗艺心知肚明,瞒也无用,于是把头一低:“是。”
秦琼也忙道:“此事原与表弟无所干系,姑爹若是要问责,就问责侄儿一人。”
罗艺把脸一沉:“你们以为我敢问责下来吗!?你们两个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不知道如今朝廷对响马有多深恶痛绝!?幸亏此番武亮自投罗网,自己去投奔了东突厥,若是他当时反将咱们一军,去圣上面前撺掇一个北平王府勾结响马之责,你们二人觉得以圣上对北平的颇多忌惮,还会对我北平继续放任不管?只怕走了个武魁,明日就会再来个张魁李魁!陛下如今年事已高,原本就疑心颇重,而现在长安当中,太子晋王相争激烈,陛下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警醒非常!此时若是咱们正扎了陛下的眼,以北平如今的兵力,如何抗衡?你们想过没有?”
秦琼罗成低头不语。
罗艺先看向秦琼:“叔宝,你这般人品武功,将来要是入朝做官,什么样的官职不能胜任?你现在终究年轻,许多事情要高瞻远瞩一些。今次的事情,姑爹念在那些人终究救过你的性命,暂且放过不提。可是往后,你切莫再与这些人来往,知道么?这些绿林人,人品良莠不齐,与他们来往终究会误了你的前程。叔宝,姑爹的话,你听懂了不曾?”
秦琼听罗艺这话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可念着罗艺终究是他的长辈,也不好顶嘴,只垂头低声道:“侄儿已听懂。”
听懂归听懂,照不照着做就是他秦琼自个儿的事了。
罗艺摇了摇头,叹息:“本王知道,你们年轻人,重情义、讲义气。可是义气归义气,终究不能盲目为了义气也不顾大局!”他转眸,看着低头隐忍不语的罗成,“成儿,为父知道你心悦那单姑娘,可她终究是个响马,与你我,与罗家都是站在对立面的人。你是为父的儿子,是将来幽燕九郡之主,来日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能为了这么个女子闹成这样!?为父这么多年悉心教导你,可不是让你为这么个毛丫头冲动不已的!罗成,为父把话摆在这里,这单家娘子要进我罗家们,绝无可能!你听见没有?”
罗成单膝跪在罗艺殿下,垂头抓紧了手,一声不吭。
“问你听见没有!?答话!”罗艺怒了。
秦琼侧眸,余光扫过去,但见身旁的罗成顶着罗艺的怒气,仍旧垂头一言不发。
“表弟……”瞥见罗艺盛怒,秦琼小心翼翼拉了拉罗成的衣袖,“姑爹问你话呢。”
罗成却低着头,铁了心一样不准备回罗艺的话。
罗艺一张板着的脸随着罗成的沉默越发铁青难看。
秦琼在一旁看着着急:“表弟!”
一刹那,罗成方才突然抬起头来。
他跪在殿下,抬头眼神如刺一般朝着罗艺扎过去。
他突然静静问道:“我对于父王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罗艺怔住,秦琼也懵了。
“你说什么?”罗艺铁青着脸,又问了一声。
秦琼一看罗成这是要跟他姑爹杠,连忙就去拉罗成衣袖。
可却被罗成径直挥手打开。
罗成按着膝盖,慢慢站起了身来。
罗艺也从桌案后站起了身。
父子二人之间隔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秦琼在旁观看,却只觉得这父子二人当中所隔的是一道万丈鸿沟。
“在爹的眼睛当中,我算是什么?”罗成背脊挺直立在原地,眼瞳当中神色冷清,“是儿子?还是属下?或者就只是一把供爹调遣的听话的刀?爹指哪儿我就打哪儿,连一句争辩选择的机会都无?或者我就是爹雕刻的一具傀儡?连我说一句什么样的话,做一件事什么样的事情,都得尽数听手里提着线的您?我在这北平王府里,还有半点做人的自由么?”
“表弟!”秦琼如踩了个炸雷,惊跳起来抓住罗成的手臂,“别说了!”
罗成却目光直直看向殿上的罗艺,一手抽开秦琼的钳制。
“爹,你回答我的话。”
罗艺看着殿下目光森冷、面容镇静地说出这番话的儿子,突然对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孩子他养育了近十八载。
这样的质问,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是第一次听闻。
罗艺突然觉得好笑:“你说什么?你跟我谈自由?”
“姑爹!”秦琼一面拉着罗成一面赶忙与罗艺道:“姑爹您莫要与表弟置气,他这段时间人忙得没时间休息,说话不知什么大小的,您千万别与他置气!”说着回头过来使劲给罗成使眼色,“表弟,快别说了!”
“无妨。”罗艺慢慢笑一声,“你让他说。我瞧着他对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不满许久了,你让他说。”他目光沉沉,鹰隼一般锐利地盯着罗成,“你觉得我没给你自由?”
“难道不是吗?”罗成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声音冷静清晰,“从小到大,我在这北平王府走的都是爹给我安排好的路。学什么武功,念什么书,交什么样的朋友,说什么样的话,将来应该做什么样的人,当多大的官,娶什么样的妻,生几个孩子。我的过去与现在,难道不都是按着爹说的在做吗?从小到大,爹问过我的意思吗?问过我喜欢做什么样的事吗?问过我喜欢当什么样的人吗?不,您从来没问过我,您只觉得您给我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是我没办法反驳的。可是爹,您给我安排的一切,没一样是我真心喜欢的。”
罗艺抓着桌角的手收紧,他颤抖的声音里压着怒气:“你继续说。”
“好,您要我说,我说便是。忍了这么几十天,我早就想跟您把一切说明白!”罗成直视着殿上高高在上的父亲,瞳仁的深处巨浪翻涌,“这北平王府说是家,可却与军营无异,自小到大,爹您为帅指点江山,我这个做兵将的便只有听从的令。爹您在军中多年,习惯了用对待兵将的态度来对待我,可我虽是您的兵将,却更是您的儿子!我也是人,亦有七情六欲,亦有我的喜恶,可爹您却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只要您认为是对的事情,不管我愿意与否,您都非要逼着我去做。在这北平王府里,我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无!”
“您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会突然与武姝交好?我不是喜欢她,只是因为爹讨厌武家,那我就偏生要与武家的女儿来往。我不敢违抗您,我只能这样做来表达我的不满。”
“您说单嫣会左右我的喜怒,会是点燃我与您之间战火的那颗火星,您错了。”
“我早就想挣脱您的束缚了。单嫣的出现,不过是提早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就算没有她,终有一日,儿子也会在您的跟前与您说这番话……”
“当——”
“表弟!”
罗成的话未说话,殿上便突然飞来一方砚台,狠狠地砸在他的额角上。
“当啷”一声,砚台滚落罗成的脚边。
“姑爹……”秦琼惊声抬头,看着殿上双手撑着桌角,气得浑身栗抖的罗艺。
罗成额头上被砚台磕到的伤口处缓缓爬下一道血痕。
“爹。”
罗成垂下了眼睫,血顺着他的眼皮滚落下来,一颗颗地自他纤长的睫羽上滴落。
只听他转身之前,轻而坚定地说道:
“我不可能永远做您手里的一把刀。”
抛下这句话,他便转身朝着银安殿外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你要自由?你有资格对我说这话吗?我是的老子!我难道还会害了你吗?好啊好啊!罗成,从今日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一步也不得从屋子里跨出来!你给我好好闭门思过!若是被我发现你敢跨出屋子一步,我罗艺罗彦超就是绝户了,也定要叫你小子知道厉害——”
背后罗艺的怒骂像是两担巨石压在罗成肩头上。
每迈开一步,都觉得无比的沉重。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惹恼了父亲,这段时日不会好过。
可他却觉得心头上荡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出了银安殿,外头天色清朗。
没有繁星,唯只挂着明月一轮。
他一个人过了银安殿的前庭,仰头看着明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表弟——”
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背后远远传来秦琼的呼唤声。
罗成停下脚步回头,秦琼已经喘着气跑到了跟前处。
“表哥还有事?”罗成蹙眉问道。
秦琼喘了两口,叹声说:“表弟,你知道姑爹那个性烈如火的脾气,刚才当着他跟前你阳奉阴违几句便也得了,何苦要与他置气啊?如今你禁足王府,这算什么好处?你分明是个察言观色机灵的,怎么今天偏就这么直肠子说话呢?这下好了!”
罗成垂眸:“我说都说了,哪儿这么多计较。”
秦琼知道说不住他,摇了摇头:“也罢,你有你自己的主意。我过来是有件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罗成问。
秦琼道:“是这样,我刚才跟姑爹交代了,我预备着后天就启程,返回山东。到时候,你可要来给我践行啊。”
罗成微愣:“后天就走?这么着急?”
“我娘几日前就已经托人修书一封给我,叫我早日归家,我也早定下了后日归家的。只是这断时日不是为着武亮的事情困扰么?是以今天方才与姑爹姑妈说明。”秦琼一笑。
罗成沉吟:“那表哥这一去,也不知道我们表兄弟二人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
秦琼大笑,拍了拍罗成的肩膀:“放心,很快就会再相见的。今年九月我娘六十大寿,说不准到时候姑爹姑妈就叫你来山东拜寿,这样一来,咱们兄弟便又能见面了。”
罗成垂眸,突然拽了一下秦琼的袖子:“表哥,你说,我还能再遇见她么?”
“谁?”
秦琼愣了一下,才回味过来罗成说的是单嫣。
他笑了笑:“放心吧,他兄长单通与我乃是过命的朋友。九月山东我娘大寿,我定然是要请单家人过来的。届时说不定,你便能见到单姑娘了。”
“表哥,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挺可笑的?是不是特别不男人?单嫣耍了我就走了,我竟然还想着她。”罗成突然很认真地抬起头来看着秦琼,“表哥,你觉得我可笑吗?”
秦琼怔了怔,又看罗成一脸的认真,不由得觉得可爱。
“这有什么可笑的?男子汉大丈夫,你这叫真心真意!”他一把勾过罗成的肩膀,指着天上的月亮笑道,“你看这天上的月亮,说不准单姑娘也在看着它。你想着单姑娘,说不定她也在想着你。你放心,她一定会记着你的。我表弟这般人品样貌俱佳,见过的姑娘哪个不心动?单姑娘她一定会记着你的!”
“她会么?”罗成低声喃喃。
他抬起头,顺着秦琼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靛蓝空中,一轮明月如银盘。
月华散落,满天清辉。
罗成仰头,沉静的眼仁当中倒影那一轮明月。
明月当中渐渐就透出那人的笑脸。
她在月光里,正目光明朗清澈,笑容无尘无垢地看着他。
此刻,山西潞州府。
月光澄净一如北平。
马车朝着潞州府外的天堂县过去。
单嫣打起窗帘,抬头正看天上圆月。
马车往前滚滚而去,行进镇外一处竹林当中。
约莫又往前走了一阵,突然车辆停下。
车身一顿,单嫣捏在手里的帘子滑落下来。
前头男人们勒马停下,马匹发出嘶鸣声。
紧接着,前方有脚步声落在单嫣马车之外。
就听车外叩响了三声,然后是齐彪李豹大声笑着的说话声:“三小姐,一路风尘辛苦劳累,咱们已到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八月第一章,承上启下,万事大吉。
QAQ断更一天的我得到了教训,十分愧疚,下次哪怕日三日二我也不断更了……
明天这个点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