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的话吩咐下来,单嫣也不敢不听。
第二日晨起时用完早饭,单嫣便辞了秦夫人,说是去罗成的院子里习字读书。
秦夫人听完这桩事,呷着茶很是满意地点头:“成儿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他能主动提出教你识字读书,看来对你很是上心啊。”语重心长说着,欣慰拍了拍单嫣的手臂,“好好学,别把机会浪费了。”
特地咬重了“机会”两个字。
单嫣尬笑着恭敬应下,接了秦夫人给她准备的文房笔墨等,便跟着下人往罗成的屋子里过去。
到了罗成的院子门前,引路的下人便告退回了秦夫人处。
单嫣抱着笔墨站在院门口,探头往院子里望了一眼。
院中冷冷清清的没个人影,料想着应当是罗成还未从校军场回府。
单嫣坐在院门门槛上,约莫等了一刻钟还是不见人。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包袱。
为什么她要这么听罗成的话?
这个点吃完早饭回去睡觉难道不香吗?
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坐在门槛上她直栽瞌睡。
单嫣踟蹰一阵,还是抱着包袱起了身。
……管他的,睡觉睡觉。
刚下台阶走了两步,背后便冷不丁窜出一个声音——
“新郡主?”
说话声音又惊又喜。
单嫣刚准备溜之大吉就被抓个正着,做贼心虚之下浑身一个激灵。
她僵硬着转过脸来,才看到背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单嫣指着来人,愣了半天:“白、白显道?”
对面好些时日未曾见过的白显道兴冲冲跑上来:“新郡主您已经过来了啊?殿下还吩咐我要我过来看一眼呢!他说今日叫您来他书房学写字您心里一定是一万个不乐意,怕您来了一阵就跑,特意叫我先过来瞧瞧。我说这哪儿能呢?殿下偏生不信,殿下就是多心!您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单嫣干笑两声。
你家殿下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白显道睁大眼睛上下看一眼单嫣,不明所以问道:“新郡主,您来了站在这道上作甚?院子里有石凳,您去里头歇歇脚哇。”
单嫣看着他一副铁憨憨神情,干笑两声掩饰道:“……我在里头坐久了,腿麻,出来走两步缓缓。”
铁憨憨白显道小鸡啄米点头:“也对,坐久了是腿麻,该走走才是。”
单嫣就爱和白显道这类铁憨憨说话,脑回路直没啥心眼好糊弄。
“对了,白大哥,义兄怎么还没过来?”单嫣转了个话题。
白显道挠挠头,笑道:“瞧我这脑子,我忘了说了。今日校军场上点兵,殿下一时忙不过来,是以要推迟一些过来。他怕郡主您等久了无聊,叫我过来陪陪您,顺便看着您不许您跑了。”
单嫣干笑:“我怎么会跑呢?他这是瞎说,我是这样的人么?
白显道也很同意:“我也说啊,可殿下就是不信。”
这些跑是跑不脱了,单嫣只得回头道,“既然义兄还要等一会儿才到,那咱们就先进去坐坐吧。”
白显道笑说:“都听郡主的。”说着从善如流将单嫣怀里的包袱接到自己怀中。
因着罗成人没到,单嫣也不好随意进人家的书房,便拉着白显道,两个人坐在天井里石桌旁的石凳上。
白显道是个缺心眼儿的,单嫣跟他寒暄了几句,他是有问必答。
单嫣瞧着他那副铁憨憨模样,不由得耍了个心眼儿,轻描淡写问道:“对了,白大哥,我瞧着你跟义兄关系融洽,你们是何时相识的啊?”
提起罗成白显道就有话说,得意道:“我跟殿下认识可有些年头了。那年灾荒,我爹娘过世得早,王爷就把我给抱回了王府,那时候殿下才刚长牙呢。说起来,我与殿下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了。”
单嫣点点头,依着他的话笑道:“哦,这样。那,你肯定知道义兄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儿了?”
说完便瞧瞧打量了白显道一眼,显然,憨厚的白大哥并没有觉得单嫣这话有何不对。
“那是自然的了!”白显道拍了拍胸脯,“我敢说,文忠知道的都没我知道的多。殿下的事情我哪件不知道?我跟殿下可是从小一起挨打的,他屁股上几颗痣我都一清二楚。”
单嫣故意使坏,质疑道:“不见得吧?”
这白显道就不能忍,急道:“郡主,您问,随您怎么问,我白显道要是答不出来,我今儿跳着走一天。”
单嫣还是满脸的不信,挑挑眉:“那我可就问了。”
白显道气哼哼:“您随便问。”
单嫣脑海里转了一圈昨天的事,错了措辞,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你知道,义兄喜欢谁家的姑娘?”
白显道脸色垮下来:“这个么……”
单嫣见他话语踟蹰,便使激将法,摆摆手道:“说不出来就罢了,没事儿。”
这能忍?白显道忙道:“别呀新郡主!我知道,我没跟你说大话,只是你答应我一桩事,我把这事儿告诉您,您可不许说出去啊,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单嫣很上道地接话。
得了保证,白显道方才像是松了口气。
他凑近单嫣,低声道:“殿下从前喜欢的人,是安国公家的大小姐,武姝姑娘。”
这点单嫣是知道的,单嫣真正要套的话不是这个。
她装着讶然瞧白显道,说:“是她?可是昨儿武小姐来咱们王府的时候碰上了义兄,义兄对人家冷眉冷眼的,这……白大哥,你怕不是不知道,随口说一个人出来框我的吧?”
白显道急了:“真没骗您,就是她!”
单嫣顺杆爬:“那你说,义兄若是喜欢她,为何昨日搭理都不搭理她?”
白显道无奈叹了口气,道:“原是这样。咱们殿下呢,从小就是这么个阴冷倨傲的性格,在学里的时候又不爱与同窗来往,甭管谁家的公子小姐,见了咱们殿下都是敬而远之。后来安国公大小姐跟着她姨娘从乡下被接上北平来,就与咱们殿下同在一处念书。原先也没什么交集,只有一回,学里的公子哥们欺负武小姐,说她是个庶女下贱,殿下出手帮了她一回,自此以后,她便跟个影子似的处处跟在咱们殿下的身边。一开始殿下也是不搭理的,想着冷她一阵也该自己识趣儿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谁知道这个武小姐,一跟就跟了大半年!殿下也习惯了身边有她跟着,渐渐关系居缓和了。殿下身边说话的人不多,有武小姐跟着,殿下也有人伴着说话。”
单嫣一怔:“安国公大小姐的生母不是安国公夫人么?怎么是庶出?”
白显道叹了口气道:“安国公夫人早年是个强硬的性格,容不下人的。我也是听王府里的老人说的,说武小姐一出生的时候就跟着生母打发去庄子上了,可后来安国公受了点儿什么伤,家里的妻子侍妾都没能怀有身孕。可安国公夫人的膝下不能没孩子,就想到了养在庄子上的武姝小姐。武姝小姐被接上京后,便与姨娘除了母女关系,记做安国公夫人的嫡出了。”
单嫣听了倒有几分唏嘘:“想不到她身世倒有几分坎坷。那为何她与义兄成了现在这样?”
白显道低声:“郡主您别往外说。其实当初殿下与武姝姑娘私定过终身,殿下都下定了决心了,就算是安国公不同意,用抢的也要把武姝姑娘娶来。两个人约定得好好的,武姝姑娘也说了今生非殿下不嫁。殿下劝说了王爷与王妃,一切都准备好了,可就是这个时候,武姝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就从北平城去长安了。我现在都记得,那一日,殿下冒着大雨去了安国公府,可是却被武亮痛批了一顿。那个时候殿下才知道,武姝姑娘早就把后路预备好了,她是想去长安,想做杨家儿媳的……”
单嫣沉默了一阵。
白显道低声又道:“殿下最恨谁骗他,因为他信任人极难。偏他这么相信武姝姑娘,武姝姑娘却在心里打着攀附权贵的算盘。殿下向来骄傲,武姝姑娘这是置他于何地?”
“——你们俩贴这么近是在说什么?”
单嫣正沉浸在适才白显道所说的旧事当中,冷不丁耳边窜出来一个清冽的声音。
两个人俱是吓了一大跳,匆匆转过头去,瞥到一片亮银甲。
白显道猛然跳起来,朝着来人匆忙行礼:“殿下!”
单嫣抬头,正见罗成站在跟前。
一身亮银甲,外头是素罗袍,墨发端正梳起,肋上佩剑,手里还捏着五钩枪。
显然是匆忙从校军场赶过来的。
他面容冷清,盯着单嫣,又冷瞥一眼白显道,声音当中含着几丝不快:“我叫你回来守着单嫣,叫你贴着她耳朵说悄悄话了吗?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大声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白显道忙摆手:“殿下、不是,不是这样……”
“不是哪样?你嗓子眼里卡鱼刺了有话不能好好说?”罗成拧眉。
白显道还想再辩解两句,却被罗成踢了一脚屁股。
一扭头,就望见罗成横眉冷眼:“赶紧滚。”
白显道也不好说话了,连忙说了告辞,溜之大吉。
单嫣有些为白显道鸣不平:“做什么?说两句话,你犯得着么?”
罗成收拾了那个,转过头来收拾这个。
他一双乌沉沉的眼仁盯着单嫣,语气极臭:“犯得着。我叫你过来是叫你来念书的,不是叫你和一些不相干的男人瞎聊的。你要聊去外边儿聊,别在我院子里,污我院子清净,吵我耳朵。”
单嫣气结:“那我这个闲聊的男人还不是你给我找来的!?”
罗成冷眉冷眼:“我给你找来的你就能聊了?”
单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批为什么说什么话都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我也是……”单嫣争辩。
可争辩还未说完,罗成的大手就扣住她手腕,连拉带拽把她拖进书房去。
单嫣服了:“……哥,你能让我把话说完一次吗?”
“和男人闲聊的人有资格吗?”罗成半张隽秀面容冷转过来,眉眼锐利如锋。
单嫣:我??
我特么??
我特么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抓奸的女人?
???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了我更了,我是个守信咕!明下午六点约。祝福明天高考的朋友们,考的全会,蒙的全对,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