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仙门里那位大魔头的福,时越时不时就要来个空间传送,对突然转换空间带来的后遗症已经十分习惯了,因而这次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很快就恢复了战力。
他瞥了一眼也行动如常的韩易,忍不住为对方默哀一秒:一看就没少受那大魔头的磋磨。
只不过另一个嘛……
时越接连替卢榷砍了数个鬼爪,卢榷却还僵在原地。
——这是拉完仇恨,就陷入僵直?!
小朋友,你的血量可不够厚啊……
时越默默槽了一句,抬手捏了一个清心诀过去,卢榷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不该啊?
时越又砍掉一个鬼爪,顺势拿手肘捅了一下人,叫道:“卢榷?!”
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只是有点反应过度——
卢榷腾地一下直起身来,连跑带跳离了时越好几丈远,中间以不限于下腰、扭身、劈叉等高难度动作,躲过了起码五个飞过来的鬼爪。
时越嘴角抽搐,不知道他这又是发什么疯。
但是既然能躲开这些飞来飞去的鬼爪子,想必也不用他多操什么心了。
从被传入这片密林开始,时越收起来的那道魔气就开始不安稳、想要挣脱束缚回到主人那里。
时越乐得有东西指引方向,一面看着直往人身上冲的鬼爪,一面循着方向往那边走。
其实倒是就算没有这道魔气指引方向,想要找人也并不困难,只管顺着那腥臭的味道走就是了。
……越往里走,那味道越浓。
时越已经早有准备地封住了嗅觉,但却并不只是味道的问题——
卢榷躲避的动作渐渐迟滞,像是体力耗尽。
但耗尽一个金丹期体修的体力?再来百倍这般路程也远远不够。
时越提剑又砍了一个从卢榷背后袭来的鬼爪,皱眉思索是不是先把卢榷送出去,毕竟再往前……
时越看了眼越发沉默的韩易——周身黑雾缭绕……已经不全是外界的魔气了。
时越正想着,耳边却传来一声别别扭扭的声音。
“谢……谢、了。”说话的是卢榷。
时越脸上不由露出些诧异的神色:卢小朋友会跟他“道谢”?依照这些年的经验,这会儿卢榷开口,大概要说什么“起开,老子自己能行”之类的。
卢榷被时越看得脸色涨红,又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竟显出几分忸怩来,但口中却仍是重复认真道:“方才你替我挡的那一下的,谢谢了……这救命的恩情,我……我……”
他说着,时越却是神情一凛,提剑往他身侧一刺。
卢榷不知是因为方才被他救的那一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得执剑的时越和平日全然不同。
——剑锋冰冷又凛冽。
可作为“自己人”,却又分明感受到那被保护的温柔。
这一剑更是如此,明明是向着自己而来,可卢榷心中却万分笃定自己不会受伤,甚至因为这一剑生出些安心之感。
果然……剑锋擦着他的颈侧肩头而过,直直地捅到那身后的黑影之中。
许是卢榷刚才骂得实在太戳人痛脚,那邪修竟然生生拼着受伤,也去抓卢榷。
黑影被时越刺中,终于显露出了形貌,尖嘴猴腮、眼睛眯着一道细缝,刚才卢榷叫骂的那句“老鼠成精”安在他身上,竟然不显得违和。
……不过,这确实只是一个人类修士。
他个子也十分矮小,这会儿脚下腾空,倒像是被时越的剑挂在半空中一样。但扼在卢榷脖颈上那只宛若鹰爪般的枯瘦手掌,却显示了他并未全无把柄。
他抬头看向,“桀桀”地笑着,“这位小友……不如咱们比一比,谁更快些?”
却是笃定了时越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卢榷被掐着脖子,仍然艰难地断续出声,“别……别管……”
那邪修另手在卢榷颈上一点,卢榷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那奇形怪状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我那法器眼耳鼻都全了,却缺一条舌头,我瞧着、你的就十分合适……”
这邪修说着,不顾牵动肩上的伤口,缓缓抬手要去掐卢榷的下颚。
余光却瞥向时越,注意着他的神态动向。
可那表情却并非他预料中的气急败坏、或是束手无策,而是……唇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笑。
迷惑一闪而过,积年累月磨炼出的警惕感却陡然炸起。
——不好!
邪修忙要弃了卢榷逃跑,却终究晚了一步……
他木愣愣的低头往下看,丹田处出现了一截剑锋,黑雾弥漫……剑尖上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时越对他这一脸意外的模样十分无语——
这个邪修可能算术学得不大好:……他们这方明明有三个人,他却只注意了两个。
不能因为韩小朋友身上带着魔气,就擅自把他归为同类啊?!
魔修和邪修可不一样,何况韩小朋友根正苗红,可跟你们这些人渣败类不是一路人……
心里暗暗吐槽着,时越手上却不耽误,抬手比个剑指、往侧边一划,一道剑气掠出,将那仓促逃逸的元神也被剿了个干净。
跌坐在地上的卢榷捂着胸口喘气儿,他嘴巴张合了好几遍,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
他道着谢看向救他的韩易,却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只蹦出了一个字就又失了声。
莫名的危险感驱使着他连连后退,一直到了时越身侧,才勉强感受了点安慰,“他……他怎么了?!”
而韩易这会儿也确实算不得正常,他喘息比平常要急促许多,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的脸却肌肉抽动,最后凝成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怎么看怎么恐怖。
卢榷甚至觉得他的眼底在发红光。
韩易往前踏了一步,卢榷死死按住想往前的时越,往后狠命地扯。
——这小子现在明显不正常,凑上前去要出事儿的!!
“还、有、一个……”
韩易开口,语气激动以至都有了细微颤抖,但却是毫不掩饰的凶戾。
卢榷不知道“还有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出韩易想把“还有的那一个”生撕了的意思。
他打了个哆嗦,使劲拖着时越往后。心底却打着鼓……
这会儿的韩易显然有点疯魔了。
说起来,以前没听说过韩易出宗门啊,这不会是这小子第一次下山做任务、第一次杀人?!
——他该不会因为这个疯了吧?!
卢榷惶惶惑惑地猜测着,又忍不住想:还有的,该不会是他吧?或者是时越?!
他不期然想起先前在宗门口指天发誓的保证——就是他自己出事儿,也不能让时小师弟出事啊!!
他咬牙挡在时越前面,“阿越你快走!!”
时越:???
他不由抓偏了重点——
这短短一天的功夫,卢小朋友对他的称呼从“姓时的”到“时越”,再到“阿越”……
总觉得有点他不知道的奇怪事情发生了。
万幸,卢榷预想中的“同门相残”,或者更真实一点“自己单方面受到韩易殴打”的场景并未发生。
韩易只往前踏了这一步,便像是察觉了什么,抬头向一个方向望去。
他定定看了一阵,倏地御剑而起,从两人头顶飞掠,向着那个方向去了。
*
另一边,镇魔峰下。
恒明看着地上的瓷杯碎片,忍不住皱眉。
大、凶。
他忍不住抬头望西南方向看去——
那小崽子……
但只片刻,他那拧紧的眉头又倏地舒展开了。
慕……时小子那护犊子劲儿,有他跟着,那小崽子出不了什么事儿。
他想着,又施施然躺回到软榻上,抬手一勾,旁边小桌上那封皮花里胡哨的话本子就落到他手中,无风自动、翻到了他先前看到了那一页。
垂下的封皮页上,话本名称硕大醒目且清晰明了——
《我与景同仙君的二三事》
作者有话要说:
恒明(指指点点):假的……假的……
唉?这个……还真说不定……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状)
时·前景同仙君·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