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乌泱泱的妖怪都聚集在了炽焰崖高处,天堑般的地势巍峨险峻,稍一掉落,便是万劫不复。

炽焰崖底,云雾缭绕,深不可测,一盏幽幽的灯火亮了起来,透出阴冷的绿光,如同坟墓里飞出的磷火。

妖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是灭魂灯啊!”

无数的妖物被那绿光吸引,俯冲着朝着崖底一跃而下,他们不停地发出贪婪的笑声。

“哈哈哈,灭魂灯是老子的了,你们这群垃圾谁也别想和老子争抢!”

“别大言不惭了,咱们凭本事说话,要知道,老子的速度可是第一名。”

“就算抢到了又如何,就看看你有没有命护住!”

说着说着,他们各施法术、乒乒乓乓地在半空中打了起来,但是很快,那绿色的灯火忽然大盛,化作一片连绵不绝的绿浪,顷刻间就将他们吞噬。

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那一群坠落的妖怪就化作了灰烬,只余下漆黑的骨砾、纷纷扬扬落下。

一些胆小的妖怪还在崖顶探头探脑,却感觉到浓郁的邪气扑面而来,崖底仿佛不再是崖底,而是阿鼻地狱。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那群妖怪被邪气击中,坠落崖底、瞬间昏迷过去。

眼前迷离幻象不断重叠,他们顿时陷入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有的面带微笑、有的愁眉苦脸、有的愤愤不平、有的痛不欲生……

如同一场荒诞的盛宴,所有妖物像是大幕上任人操控的傀儡,表演着一出怪异的戏曲。

沿着枯井一直潜行,眼前出现一片浓郁的迷雾,花嫣然从一个洞穴钻了出来,眼前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花嫣然的眼神淡淡扫过他们,看到牛遇春坐在石头上,呵呵傻笑,她心里一颤,却若无其事地朝着绿光而去。

她将邬昭白甩在地上,摇身一变化作美艳女子,来到一盏泛着幽火的灯盏面前,俯身恭敬唤道:“主人。”

灯盏上面浮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没有任何形体,却每次都令花嫣然感觉到胆寒。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恐惧,远远凌驾于她本身的存在。

它的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幼,怪诞异常:“花嫣然,你有找到上等的七情吗?”

花嫣然恭敬道:“主人,这个小少年的七情便是上等的,尤其是爱和欲,比常人更加浓烈,主人一定会喜欢的。”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从灯盏中钻了出来,飞到了邬昭白脸上,像是在嗅着什么:“的确上等,那便由本座好好品尝一番,至于你,不要打扰本座进食。”

说罢,花嫣然眼前一片迷雾弥漫而起,灭魂灯和邬昭白一同消失在了迷雾中。

在进食上等七情的时候,主人喜欢安静、不被任何人打扰。

至于其他陷入幻境的人,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就算是逃脱了一两个,主人也不会在意的。

花嫣然转头,兀自看向了呆坐在石头上的牛遇春,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欢喜的场景,嘴巴呶呶而动,一副呆傻痴笨的模样。

花嫣然忽然生了好奇之心,她来到牛遇春面前,想要听他到底在喃喃自语什么。

可是一靠近,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嫣然……”

她心口一痛,却冷笑不止:“没出息,整天跟在老娘屁股后面,连幻梦中都在念叨着老娘的名字,知道你喜欢老娘,可是老娘对你不感兴趣,你这么丑、还笨、还不会讨人欢心、还这么弱……”

她一口气说了他不少缺点。

牛遇春听不见,他闭着眼睛,继续道:“嫣然,等我收服了灭魂灯,我一定帮你把离离救活。”

花嫣然话语一顿,她心里奇怪的,竟然钝痛了一瞬间,就好像曾经温暖的心脏变得石头一般又冷又硬。

随即想起自己的爱已经献祭给了主人,她唇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牛遇春的脸,声音很轻:“蠢牛,何苦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灭魂灯燃起幽绿的火焰,将少年的侧脸映照得森冷,却透着一种诡谲的美丽。

它居高临下地望着邬昭白,窥探着他的过往。

只见,少年像是被控制的傀儡一般,闭着眼睛忽然坐了起来,小声喃喃:“师父。”

灭魂灯声音透着带出一丝感兴趣:“师父么?”

光明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片黑暗。

邬昭白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蛮横地折了起来,硬生生地塞入一个瓮中,空气逼仄、胸腔忍不住剧烈起伏。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浑浊而阴鸷的眼睛,邬昭白下意识瑟瑟发抖,整个人蜷缩起来,他像是一只失去依靠的小狗,怯弱又小声地唤了他一句:“师父。”

四周阴暗无比,黑暗处似乎传来沙沙的声响,不知道是蟑螂还是老鼠在觅食,腥臭味在鼻尖不断萦绕。

但邬昭白却在这腥臭味中闻到一股浓郁的、熟悉的恶意,令他体内的鲜血不停沸腾。

炼鬼沙哑地笑了起来:“你醒了啊。”

邬昭白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不谙世事:“师父,您要做什么?”

“当然是炼药啊。”炼鬼冰冷的手指抚摸着邬昭白的脸,“你的血,能够帮师父提升修为,只要你乖乖献出你的血,帮为师练成邪功,为师会把你当做亲生孩子看待。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为师都会帮你弄来,好不好?”

邬昭白像是受宠若惊,笑得明艳如花:“好。”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师父,你可以永远陪着我吗?永远?”

他甚至歪了歪头,像是稚子在撒娇。

“乖。”炼鬼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狗,“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想着逃出去,我就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邬昭白眼睛亮晶晶的,重复了一遍:“永远吗?”

这般折磨他,这毛头小子竟然还能笑出来,还对他满眼信赖。

炼鬼心里莫名有种毛毛的诡异感,却还是笑了起来,承诺道:“当然,永远。”

实际上,他却想着,等我邪功大成,肯定把你当做垃圾一般丢掉了。

邬昭白垂下眼睛,声音好似因为害怕抛弃而颤抖:“那就……一言为定哦。”

炼鬼发现,他每日取邬昭白的鲜血,他从来不会反抗,也不会露出类似疼痛的感觉,反而会用那种湿漉漉的、小狗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炼鬼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他越是这样,他便越要折磨邬昭白,让他求饶认输、让他痛苦不堪、让他痛哭流涕。

取完他的血不算,他还会把蜘蛛、蟾蜍、毒蛇等毒物放在他身上啃咬他,可是每当看着邬昭白,他又会朝他露出那种,讨人厌的眼神、充满依赖。

炼鬼忍不住厉声咒骂他:“我对你这样,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恨我,你根本不是人对不对,你就是一条下贱的狗,只会朝着我摇尾乞怜,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尊严吗?”

邬昭白懵懂地看着他:“尊严是什么?”

炼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你根本就是怪物,对不对?”

邬昭白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炼鬼感到一阵厌烦,忽然冷笑道:“其实啊,我一直都在骗你,我邪功很快就要练成了,到时候,我就会把你丢在乱葬岗,任你自生自灭。”

邬昭白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不同,他垂下长睫:“师父,你骗我的对不对?”

炼鬼露出个残忍的笑来,不再说话。

邬昭白在黑暗中昏沉睡去,第二天是被刺眼的光唤醒的,他睁开眼睛,却下意识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可是温暖的光,令他感受太好了,他固执地睁开眼睛,感受着一切。

却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只小鸡仔一般,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提了起来。

邬昭白下意识回头,对上炼鬼阴鸷疯狂的眼睛,里面涌动着一片猩红:“哈哈哈,我邪功总算大成,你也没有什么作用了,我要把你丢在乱葬岗,让那群野狗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他提起邬昭白,不管不顾地朝着乱葬岗而去。

邬昭白怔怔抬头,只是下意识追逐着白得晃眼的光,他的声音低到几乎不能听清。

他问:“师父,你真的要抛下我吗?”

炼鬼已经懒得回答,丢垃圾一样,将他往乱葬岗丢去。

少年如同一只坠落的鸟、衣衫微微鼓起,他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手下意识伸了出去,像是要抓住什么。

就在炼鬼要转身之际,却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邪恶至极的东西窥视着。

他下意识回头,却感觉自己脚腕被荆棘缠绕住了,炼鬼一惊,身上的毒气不管不顾地喷涌而出,却丝毫无法阻止自己向下跌落。

“嘭!”

一声巨响,炼鬼坠落在乱石堆之中,身边白骨成堆、腥味浓郁。

他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却对上少年漆黑仿佛永夜的一双眸子,那眸子里面含着一丝天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他听见少年的声音,沙哑、缓慢、残忍、慢条斯理。

“师父,既然你要抛弃我,那,你就去死,好么?”

血雾烟花般炸开,炼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血液,生命力迅速流逝。

他喉咙像是干瘪的豆荚,黏在一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嗬嗬”作响。

怪物……

少年又朝着他露出个甜蜜的笑来,伸出了手,就像是想要将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又像是在向他讨要糖果。

“师父,明明,你可以活着的,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丢下我,那就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归还给我吧,包括你的血。”

最后一点血液流尽,炼鬼只剩一对突出的眼珠,和一副干瘪的皮囊。

少年轻轻拾起那对浑浊的眼睛,像是在把玩玻璃球那般,在手上转了好一会儿,又一点点将它们镶嵌在了血红色的骨刺顶端,精心搜集战利品一般,把玩了好一会儿。

之后,他又操纵着藤蔓,令眼睛朝着太阳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双眼睛竟然被刺激得流出一行血泪来。

他忽然嫌弃地将眼珠取了下来,丢在地上,藤蔓甩了过去,眼珠顿时爆开,彻底化作一摊血水。

邬昭白这才坐在了石块上,悠闲地哼着一句诗句。

“长辞白日下,独入黄泉中。”

好半天,他叹了一口气,忽然说:“好寂寞哦。”

他身上的触手般的枝条回到眼睛处,化成一团弥漫的血雾。

他捂着剧烈跳动的眼睛,神情失落、自言自语:“喂!邬昭白,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片刻,他又笑了起来:“我们来看看,会不会真的有人来救你吧,你怕痛吗?”

“我不怕痛,但是我怕死。”回答的声音怯懦而小声。

邬昭白的声音又变得清脆,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那就约定好,只要有人救了你,你的性命、你的一切就由那个人来支配哦。”

回答的声音,顿了顿:“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如既往的是我最爱的变态男主、病娇少年,没点不正常是不可能的。

寂寞小狗白白,因为太寂寞,所以人格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