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从祥老大那出来的时候已是明月高挂,夏虫长鸣。

在空荡荡的街上疾走约摸二十分钟后,林木终于浑身酒气地站到了家门口。她深吸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才轻轻地敲了敲门,想不到,过了一伙儿后,开门的居然是月影。

林木愣住了,呆傻地看着他。

只见他身穿里衣,外头简单地披了件衫子,一头青丝随意地扎在一起,沿肩披到了胸前,明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可就是这样,他还是美得惊人,牛奶似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竟仿佛在他周身泛起了微微的白光,他整个人就笼罩在这白光之中,宛如月中仙子降临人间。

凝视上他的脸,林木庆幸自己那么快就配出了可以扯下那张丑脸皮的药水。

却不料月影也正凝视着她,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皆是脸“刷”地一红,然后匆匆地将视线移开。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月影撇头不看她,嗔道。

林木这才反应过来,闪身进了门,很轻地将门关上,闩好,然后转身压低声音奇怪地问道:“怎么是你?我爹呢?”

“刘叔睡下了,”月影解释道,“我告诉他我来等你。”

林木皱了皱眉头:“你的伤还没全好呢!怎么能起床呢?”然后自责道,“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这么迟回来了!”

月影却笑了笑:“不碍事的。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了你那药后,大部分地方甚至连疤痕都看不见了。”

林木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站到月影面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进去。”口气强硬得根本就不允许他反驳。

“林……”月影终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但却好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趴到了林木背上。

这次背月影的感觉跟上次完全不一样。月影一上来,林木的心就开始“怦怦”大跳,手心里居然也开始出汗。而在背着他穿过小院,进到里屋的途中,由于感受到他那呼吸时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湿热气体,林木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她完全可以知道,自己连耳根都红了。

进到月影的屋里,将他放到床上,然后转身,道:“快、快睡吧,很迟了!”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么几个字说起来居然没那么利索了,林木的舌头不自然地打结了。说完后,她顿感尴尬,不觉地把头给低了下来,看起自己的脚来。

却是月影也不说话。屋里一片静。

月光透窗幽幽地洒了进来,笼罩着这两个尴尬不语的青年男女。

半晌后林木才摸着脑袋笑起:“哈哈——我们在干什么啊。”然后,扶着月影躺下,替他盖好被子,“睡觉!你还是病人呢!”

接着,转身,重重地将灯吹熄,然后,出了门去,最后,体贴地为他将门轻轻掩上。

这些动作都是没有停顿地极其连贯地完成,至始至终,林木都知道月影的那双迷人的眼睛在默默地尾随着她,直到她把门关上。

做完这一切,林木一溜烟地跑回自己屋里,然后虚脱般地“扑通”一声摔在了床上,却是这时,手脚开始发抖了。“完了,完了……”她闭上眼睛,“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我死定了……”然后一把抱过被子,将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死定了……死定了……”

第二日,林木早早地起床了。却想不到原本都是躺在床上修养的月影也起来了,并坐到了饭桌旁。

月影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木只能张着大嘴看向她爹。

刘氏笑道:“我看月影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叫他起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他笑眯了眼:“这才像一家人嘛!”

“一家人……”林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爹。却是月影身形震了震,然后将头抬起,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刘氏。

刘氏好似无视他们的目光,无比慈祥地为月影夹菜:“多吃点,把身体养好。”

“……”林木看向月影,却见他似乎仍震惊于“一家人”这三个字,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后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竟闪起了泪光。

林木不语,只是心疼地看着他。

刘氏不满了:“怎么都不动筷啊!吃饭,吃饭!”说着,还继续为月影夹菜。

这时才见月影猛地从沉思中醒来,撇过头去,匆匆抬起手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拿起筷子,低下头来,慢慢地吃了起来。

林木看着他动筷了,自己也才抓起筷子,开吃起来。

却是这时,突然听到刘氏问道:“月影啊,木儿昨晚几时回来的?是不是一身酒气啊?”

林木举起筷子的手僵在空中,脑袋“轰”一下大了。完了,老爹要发飙了!

看向月影,却见他也正往她这看来,于是连连挤眉弄眼给他做暗示。

终于,听到月影道:“回来的是晚了点,不过身上没有什么酒气。”

“呼——”林木长长地松了口气。

“是吗?”却见刘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没喝酒还好,但是这么晚回来也是不行的!上次你是怎么保证的?下次再和那班狐朋狗友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是是是!”林木狗腿地连连称是,然后冲着月影暗暗地抱拳道谢。

而这时,但见刘氏转向月影,突然极为诚恳道:“其实我家木儿还是不错的,月影啊,干脆你就嫁到我们家来吧!”

“噗——”林木一口饭喷出,筷子掉在地上。

月影则僵住了,完全不知所措。

“爹、爹……”林木干笑,“别说出这么吓人的话好不好……”

月影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她。

注意到月影的目光,林木尴尬地冲着他笑了笑,然后继续对她爹道:“这种事,总该先问问人家会不会喜欢你女儿再说吧?”

刘氏不高兴了:“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然后看向月影,再道:“我家木儿真的很不错的!”

林木一滴冷汗挂了下来,其实她刚才说错了,她是想说“总该问问人家能不能喜欢你女儿再说吧!”。

此时,饭桌上的气氛极其尴尬,林木翻了翻白眼,然后“刷”地就站了起来,飞速地往大门冲去,边跑边喊:“我去回春堂了,你们慢慢吃!拜拜——”

气得刘氏大骂:“拜什么东西啊你?!饭没吃完就跑,看回来我不教训你一顿!”

一路奔上大街,林木这才发觉自己的脸已经是烧得厉害。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实在是太崩溃了,老爹怎么能突然间讲出这样的话?

娶月影……可能吗?

始终记得当年在书院时月影的话:“杀了你,我再自杀!”,还有那恐怖的毒誓“我不会爱上任何女人……如爱上了……任师傅处置……挖去双目……毁去容貌……自废武功……”。

爱上月影,如果月影自己走不出这该死的阴影,那对爱上他的女人而言,将是件万劫不复的事!

“我怕麻烦,这种拯救美男的事,还是让给其她女人去做吧!”林木郁闷地想。但却同时想起月影那句“梦见你无数次了,为什么只有这个梦这么真?”以及当日他见到她时那如同见到希望的眼神。

于是,思绪渐渐远去,半个月多来为月影治伤,两人共处的情形慢慢全在脑中呈现,仿佛就在眼前……

看似坚强的月影柔弱的一面,

总是寡言的月影开怀的一面,

无措的月影,

满脸通红的月影,

目光时刻都尾随着她的月影,

……

“啊——”突然,林木无视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捂脸蹲了下来,“我死定了!为什么我会动心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