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山洞里其实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特别还是在这样的雨天里。
林木与月影浑身湿淋淋的,被从洞口灌进的风这么一吹,双双不由地打冷战,喷嚏声连连。
眼见着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两人已是又饥又冷。
林木还好,只是有了些感冒的迹象。而月影,由于身上带伤,开始不幸地发起烧来。不一会儿,烧得是越来越厉害,一手摸过去,额上居然是滚烫滚烫。
林木急了,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将自己和月影上身的湿衣给扒了下来,挑了根树枝,挂在上头晾了起来。然后一把抱过月影,将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退烧。
“就算他醒来后要杀我,我也认了。”林木心道,“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烧死吧!”
抱着火烫的月影,靠着冰冷的石壁,林木无比痛苦地开始数羊,期望自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睡去,省得“度秒如年”。
却不料怀中的月影低低□□着,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师傅……别、别打我……我、我没有让女人看我的脸……我没有勾引她们……”
“……”林木无言。
“别打我……好疼……”竟是低低的抽泣声。
林木不由地抬手摸上月影的脸,一手湿凉。
“我记住您的话了,别打我……”还是那般无力的哽咽声,“女人都该死,女人都不可信……”
林木有股想掐死他师傅的冲动。
“我不会爱上任何女人……如爱上了……任师傅处置……挖去双目……毁去容貌……自废武功……”像是在背曾经发下的誓言。
林木一边听着月影的喃喃自语,一边冷汗如雨狂下。
太、太可怕了!他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师傅啊!!
肯定是个没人要的心理变态老处男!林木狠狠腹诽着,手上则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将月影用力地圈在怀中,然后嘴凑近了他的耳朵,开始很自然地哼起一首她最爱的老歌,是她前世早亡的母亲在她五岁时教她唱会的《红河谷》: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离开的那样匆忙。
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
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
……”
柔和的旋律从林木的嘴里婉转而出。外头雨声虽响,但却盖不过这般轻柔的吟唱声。整个山洞似乎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小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其他的任何事物,惟有两个人静静的、安详的靠在一起,闭着眼,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这分安宁。
林木轻轻地哼着,一遍又一遍,就如母亲唱给自己听的那样。抱着月影,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林木恍若回到当年。
而月影,在林木的歌声之中,渐渐舒展开紧蹙的眉头,呼吸逐渐均匀,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过去。
林木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由于始终一个姿势抱着月影,及到快要天亮的时候,她的四肢已经完全僵硬了。
林木是被冻和饿醒的。
现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她想起身,看看衣服干了没有,却想不到居然动不了了。苦笑着奋力挪了挪腿,却把月影给惊醒了。
四目相对,皆是一楞。几秒之后,两人的脸同时腾地红了起来。
月影慌张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林木,见都是裸着上身,一张脸竟是红得似要烧了起来。
他急忙起身,飞快地夺下晾在一边的衣服,背过身去,穿了起来。
林木低头苦笑,换在前世,被看光的人应该是她吧!为了给他退烧,她的牺牲可大了!
“那个……我的衣服……”林木开口了,她站不起来啊。
“啪!”衣服被甩了过来。
还是有点湿,不过好多了。林木穿上衣服,后干笑道:“你的烧退了啊……”
月影坐在边上,低头不语。
林木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间,山洞内一阵沉闷。
林木慢慢移动僵硬的四肢,痛苦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可以活动如常了。
她站起来,蹦跳了几下,后道:“我要回书院看一下。”
月影直到这时才把头抬了起来,看着她,却是依旧不语。
林木道:“看看官兵还在不在,在的话……”她想到了什么,沉思了起来。
半晌后,“月影,追你的官兵有多少人?她们非抓你不可吗?活捉还是尸体也可以?”
“大概十人。其它的不知。”月影疑惑答道。
“你的任务成功了吗?”林木换了个问题。
月影皱了皱眉,挺无奈:“失败了……”
“那、那……”林木迟疑了一下,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中□□那天,有人看到了你的脸吗?”
月影的脸再次红了起来,他将头撇向一边:“没有。”
“这样啊……”林木想了想,后斩钉截铁道,“那,赌一把吧!”
“诶?”
雨一直下,迄今都没有要停的迹象。
雨下得多了,就会让人感到心烦气躁。何况雨中的萧山书院还面对着一个如此巨大的麻烦。
山长烦闷地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而她的周围则威然坐着十个身配大刀的官兵。
昨日惊闻刺客闯入书院,但这些个官兵将书院各个角落翻了个遍却并没有找到人。本想说她们是不是弄错了,却赫然得到张先生来报,说是本该去她那补考的丰州林木不见了,宿夜未归!
“莫不是被刺客抓去了?”领头的一个大人猜道。
山长冷汗直下,若真是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叫她萧山书院如何担待的起啊!
可偏偏事情就是往人们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猛地只见守山人奔进大厅:“不、不好了……那个林木,她、她被刺客给抓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官兵们“刷”地齐齐起身,同时飞快地向外冲了去。
山长顿感头晕,定了定神,嘱咐身边的几位先生道:“令学生们待在寝室,一个都不许出来!”说着,也急急地往外赶去。
此时天不过才刚刚大亮,雨虽未停,但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而降,随风洒向若大的萧山书院。
雨雾腾起,带着些许冷意笼罩着一切。
临近书院大门之处,赶来的官兵们抽刀拦住了刺客的去路。
但见她们对面,一位黑衣蒙面的刺客,眼露凶光,手提长剑。剑身危险地架在一个纤弱书生的脖子之上。
面装可怜恐惧样地看着眼前十个官兵,林木直觉自己是赌对了!
仅派了十个人、昨天没有大范围地搜山,而且月影任务失败,也就是说刺杀没有成功,没有闹出人命,最后还可以排除有人因见过月影的美貌而要活捉他——林木赌这些官兵的上司并没有下了死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果然,当月影的剑横上了林木的脖子,割出了点点血丝时,林木那惊天的哀号声震动了那班官兵。再加上山长在边上不停地哀求:“别伤了她,千万别伤了她,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照办!”最终,那十个官兵还是让出了一条路。
月影“劫持”着林木一路走到了萧山下的云梦湖旁,就像往日一样,湖边停泊着好几艘渔船。按照事先的约定,月影先是一掌劈昏了林木,然后就匆匆上了其中一艘船,解开绳子,撑蒿而去。
一场劫持人质事件就此完满落下帷幕。
林木醒来,已是正午。
她发现自己正完好无缺地躺在自己的寝室里,只是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外加上脖子上某处有一点点的疼。
小燕站在边上哭得不成人样。
山长和几位先生,甚至包括张先生都站在床头关切地看着她。
王大夫为她把脉,后道:“没什么大碍,但宿夜未眠,受了风寒,恩,还受了惊吓,所以有点体热无力,得吃些药好好休息几日。
“休息几日?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补考可以延后了?”林木眨了眨眼,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张先生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道:“你先安心休息,补考之事,日后再做安排。”
这么好?林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由于人多,且BOSS级人物都在,她硬是压下了心中的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低声谢道:“谢谢张先生!”心里却是兴奋地想:“月影,其实你这次出现的很及时啊!我就当作你是来报恩的吧!哈哈!”
是夜,小燕硬要留下,却被林木以“不便打扰同住的同学”为由,给打发走了。
小燕愤然:“理她做什么,小姐你这次遇上这样的事,一天下来,却见不到她的人影,连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好歹也一个寝室的,怎会有这样的人!”
林木笑笑,没说什么。
却是小燕走后不久,莫云归回来了。
“你居然没死?”这是他见到林木后的第一句话。
“呵呵……”林木干笑。
“也是,他怎么舍得杀你!”第二句话。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林木继续干笑。
“哼!”莫云归撇头,不再看她,但听他道:“清平县县令爱民如子,昨日却遭人刺杀,所幸幸免于难。”
“哦!可我怎么听说她的唯一女儿贪好男色,甚至从京城弄来顶级□□,专门来对付那些不肯就范的男子呢?”林木故做奇怪状。
莫云归盯住林木:“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去查这个!”他有点不解。
“好奇、好奇。”林木笑道,“你也知道,我最近在研究药草,对于你所说的那个‘艳媚’当然是好奇的不得了。”
“据说是京城里的官家小姐专门用来对付刚烈男子的。市面上根本就不会有,普通人家更是听都不可能听过。”林木盯着莫云归道。
莫云归将视线挪开,转移话题:“就算她的女儿是这样,但她勤恳为民,刺客也不该向她下手。”
林木倒也不怪他将话题转开,回答道:“女不教,母之过。至于刺客为何要杀她,是不是因她女儿之故,这可不是我关心的事。”她用力的伸了个懒腰,“说实话,我头晕晕的,好象是要病了……”说着,将身子蜷进被窝里,“我要睡了,莫云归,晚安……”
夜,深了。
下了整整两天的雨终于停了。
寝室外初夏的虫儿开始叫唤,一阵响过一阵。
莫云归手扶额头,坐于案边,手捧一本书,还在用功。而床上,林木则睡死过去,怕是什么声响也无法将她惊醒了。
莫名回头,看了看她露在被外的半边脸,见她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笑咧了嘴。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