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是几个月前写的。过了几个月,现在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
奶茶店内，嵌墙液晶电视屏上的许清乐声音低沉和缓，言简意赅地和主持人来往交谈。而陆从嘉面前，许清乐有些局促,低头搅着牛奶里的糖,能看见他头顶上的头发小旋。他小声说着。
“……然后,他们的猜测是对的，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这家奶茶店离拍摄点近,经常有明星来小坐，服务员司空见惯，端上一杯无糖柠檬冰水，就回到柜台上。
陆从嘉拿过杯子,笑道：“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没对我造成困扰，不用抱歉。”
许清乐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与陆从嘉对视,目光复杂，难以辨明。
陆从嘉哭笑不得,许清乐包袱太重了：“今天难得放假，你约我喝茶,不会就是为了道歉吧？”
许清乐欲言又止,陆从嘉打断他的发言读条。“经纪人说你要筹备新专辑,是真的吗？”
许清乐内涵关殊，要道歉，也该找关殊道歉，和他什么关系？说来,许清乐有写错什么吗？
许清乐小声道：“那首《赤色月光》，原来是想写给你听的。”
声音低沉浅淡，空调的风低声吹过，几乎把他的声音吹散。
陆从嘉一愣，《赤色月光》歌词主旨在劝人离开深渊，回头是岸。他连忙回转，说道：“没事的。”他露出笑，眉眼平和，“我现在很好。”
许清乐盯了半晌，才松口气，笑道：“嗯，经纪人想让我每年出一份专辑。我今年电子CD的销量不坏。”
“回本了？”陆从嘉开玩笑道。
“回本了，以后拍专辑就是公司出钱，掏四百万就不会那么难——”
许清乐面色微变。
陆从嘉连忙再换个话题：“剧组下周要去X市拍，你接下来是去哪里，回B市吗？”
许清乐微微定神，“可能也会去X市。我和A站有合作，会去X市取景。”
A站是新晋的视频app，有亿万用户，流量极大。陆从嘉把话题聊开，才没纠结在四百万上。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四百万的违约金，自己受霸王合同的胁迫，几乎离不了婚。他没想过借钱，也没想到许清乐纠结如此之久。
电视上开始播放《赤色月光》的旋律。陆从嘉抱着杯子，沁凉感细细密密，刺痛手心。
几个月前，他是油盐不进的恋爱脑模样，以至于许清乐只能委婉用歌曲表达？
而现在，他是不是也一样油盐不进……许清乐接受采访，“今晚月色很美”，意思也再明白不过。
一刹那，陆从嘉想直接问许清乐，要个明白意思——这是云间的性格。
半晌，陆从嘉没问出口。他终归是陆从嘉，求个圆融。他喜欢关殊乃至于协议结婚的时候许清乐都没放弃，现在更不可能，劝也没用，还是委婉处理。
“如果没必要的话，不要飞X市，”陆从嘉轻声道，“航班少，红眼飞机多，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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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您消停点。”
B市市郊，关爷爷名下别墅，关晓赟站在门口拦住关殊，面无表情。
关殊盘桓片刻，跌坐回沙发上，问道：“戏我不拍了？”
“不拍了，”关晓赟肯定道，“X市和H市不一样，没那么多航班，容不得叔叔来回坐红眼飞机。除非叔叔不睡觉了。”
关殊定定看关晓赟半晌：“改拍摄地点，是你定的。”
“对，是我改的。”关晓赟不否认，甚至理直气壮，“你死活不肯要一个新的经纪人，太爷爷让我帮忙当几天，你就凑合按我定的行程做事。”
情绪驳杂沉浮，关殊沉默半晌，开口：“尤青礼以前也是我朋友，人会变。”
“人会因为钱而改变，但我不缺钱，所以我不会变，叔叔放心。”关晓赟冷酷道，“我身为经纪人要叔叔做的，只有认真拍戏而已。这不难吧？”
“……”关殊挣扎半晌，他知道侄子也是好心，“不难。”
“好的，那请叔叔好好休息，研读剧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准时去剧组拍你的男主，ok？”
关殊沉思良久，有些不舍：“仙尊的戏份，全删完了？”
“……删完了，”关晓赟绷不住硬表情，哭笑不得双手合十，“网上传你和于祁凡十八禁的小故事我也都删完了，求您别惹事，也让陆从嘉好好在剧组拍他的男主。我努力划分让你们AB组拍摄调配也很累的！”
“……”关殊叹气，“仙尊的剧情删掉后，剧情上会有不融洽的地方，你叮嘱编剧认真改。”
“知道了知道了！”关晓赟无语，叔叔就是这点气人，舆论他完全不在意，只在意拍戏的剧本。
“没事了？”
“没事了！”
关殊点点头，下颌勾勒矜贵弧度。他起身，朝楼上徐步走去。仿佛今晚他不是被堵着出不了门，而是主动放弃一般。
看起来挺老实，关晓赟松一口气。当关影帝经纪人第一天他就要疯。
得到空闲，关晓赟微信联系周助理，关殊的许多工作都要跟上，他真的忙。
周助理性格畏缩，当生活助理算细心，延伸到工作上，勉强不功不过。许多事需要再提点。
一通忙完，他仰倒在沙发上休息，才发觉，关殊的背包还躺在沙发上，隔着包，能明显摸出来，里面只有剧本。
“……”关晓赟陷入迷惑。
叔叔没带剧本，回房间能做什么，发呆吗？！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叔叔把床单绑成绳子，从窗户逃出去的画面。画面太可怕，关晓赟摇头甩开，冲上楼。
现在想想，一切都不对劲。关殊那么轴一个人，之前不是为了陆从嘉还跑去端了那群纨绔的锦绣世家？现在居然没怎么反抗，老老实实同意取消仙尊拍摄，老老实实回楼上……
关晓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试着扭门，门果然锁着。最后的克制让他敲门试探。
没有任何动静，跳窗逃跑，现在人应该都能到机场。
关晓赟刚感到窒息——他已经让剧组改剧本恢复仙尊不出场的原版，叔叔去了也没戏拍——
门开了。
空调冷气随着浅淡的薰衣草香气扑面而来，关晓赟被冷得一哆嗦，忍住困意，近乎惊诧地看去。
关殊换了睡衣睡裤，趿拉着棉拖鞋，踩在软毯上，眉头微蹙，桃花眼角微红。此刻他眼睛眯成危险的一条线，神色隐着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关殊问道。
“没，没事，”关晓赟瞬间磕巴，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他敢说他把叔叔脑补成动作片男主？“叔叔在做什么，要不要吃夜宵？”
关殊的脸色又阴了一层，硬邦邦说道：“不用。”
“那没事了！”关晓赟飞速遁离。
惭愧，演员最需要保持身材了，哪里能胡乱吃宵夜？关晓赟是为了换话题，匆忙问的，惹叔叔不高兴也正常……
关殊锁好门，没急着躺回床上。他先去了一趟卫生间，用凉水洗一把脸。眼角泪痕未消，幸好便宜侄子没看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香水，关殊犹豫片刻，转身进浴室。
片刻后，洗去助眠薰衣草香气，他点了一滴阿特拉斯雪松香水。清冽感萦绕鼻翼，略带苦涩。总体让人清醒。
深呼吸一口气，关殊坐到软椅上，拿出手机，继续翻看《冬日暖阳》。
《冬日暖阳》不是他身边那位世故的助理写得出来的……那位助理他也百度过，之前带的是一线明星，大抵也没空写小说。助理那天在交涉现场，只能证明小说是陆从嘉的。
他不能去X市找陆从嘉，不管是电影的拍摄，还是陆从嘉的态度，都不允许他继续。他只能看陆从嘉写的小说。人写出来的东西总会体现一些内心想法。《冬日暖阳》这种偏抒情的小说更是如此。
他缺席多年，别无他法，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重新拼凑碎片，拼出一个新的陆从嘉。
有血有肉，真实存在，不是腥臭梦魇中的一丝清香，不是深重浓雾中的一星光亮。
……不是幻影。
所以，他为什么红眼眶？
是因为发现亡羊补牢，已经为时过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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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地处西北，大漠黄沙，取景苍凉。《云间仙侠录》中，魔教就是置身于荒漠中，躲避正派仙门的追杀，蛰伏积蓄力量。
现场取景拍摄，场景租金昂贵。剧组抖擞精神，立誓不延期。天知道，延期一天，要额外交的租金费用，能让一个小康家庭吃土一年。关晓赟现场监督。
整个剧组没天没夜，拼命拍戏，一时间，竟也有几分安定。
一次休息时间，白七仪瘫在椅子上，营业拍摄五天一发的“兄弟情”合照。拍着拍着他突然说：“陆哥，你眼底有黑眼圈了。”
陆从嘉无语叹笑：“有就有吧。”
“睡不好？”白七仪问道。
“还好。”
大脑过度活跃后确实会睡不好，而云间这个角色也确实废脑细胞。陆从嘉入戏深切，失眠的原因简单纯粹，甘之如饴。
白七仪却是误会了，开口：“他最近倒好像没来骚扰……”
白七仪原想说关殊，可说出口了又怕陆从嘉吃心，连忙转移注意力，说道。
“我说我的经纪人，他最近好像在带一个新人，没怎么管我……”说着白七仪嘴角扯出笑，“其实是好事。”
艺人被经纪人忽略，决然不是好事，但白七仪不一样。他的经纪人是疯子。
陆从嘉完全没联想到关殊，担心白七仪多想，连忙笑着转移话题：“下午全是魔徒的戏份，我们休息一下，看看网综？听说美食网综要出了。”
“好。”
助理站在旁边，冷漠地瞥向手机屏幕。屏幕上，微信聊天框，关殊身边的周助理小声小气地安利产品。薰衣草助眠香水。
……关殊如何知道陆从嘉睡眠质量不佳？
拍摄忙碌，陆老师已经几乎忘记关殊。那就让陆老师彻底忘记，当做关殊从未存在过。
不在意关殊，答案就也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摸鱼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