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点背儿呀

天空出现晨曦的微光时,林间的小鸟醒了,展开翅膀在空中叽叽喳喳地掠过,拉开了全新一天的序幕。

因为宗门大比的原因,最近流云宗格外的热闹。

每年大比都要进行十天,像所有会吊人胃口的综艺节目一样,前面几天全是杂役以及外门弟子间的小打小闹,真正精彩的内门以及亲传弟子间的比试,要等到最后几天进行。

今天是宗门大比的第一天,顾朝颜像个操心孩子考试的家长,昨晚都没睡好,一大早就盯着陆尘收拾东西,生怕他落下了准考证、笔袋这类重要的工具。

好在他性格沉稳,长剑、符纸、丹药、灵石等,一样一样细致地收进了腰间的袋子里。

临出门时,陆尘的目光望了过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带上她。

顾朝颜轻轻摇了摇花朵,虽然很想去围观,但她还是克制住了。

花花草草的生命太过脆弱,而打斗场上刀光剑影,即便有防御结界,万一出了意外破裂,剑气一扫她就没了。

更何况陆尘还要去比赛,不可能每时每刻守在她身边,如果又遇到像唐小婵一样手贱的人……

顾朝颜还没有担忧完,陆尘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迈步过来把她抱进了怀里,一起带着出了门。

喂喂喂,骚年,我不去的呀!哪有考试还带家属的?

顾朝颜抗议地用叶子扇了他一下,没有用灵力,这轻柔的力道就像是在撒娇。

陆尘果然误会了,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这小花妖怎么这么黏人?

他一带它出门,她就乐得不停蹭他。

但要让它失望了,比试场很危险,他又不可能一直照顾它,所以不能带它去。

同样的,唐小婵对它充满了恶意,把它放在家里也不安全,他得给它重新找个安全的地方。

茂密的林间,地面满是落叶与枯枝,丝毫看不到人类走出来的道路。

顾朝颜皱了皱眉,这不是去比试场的路呀。

大约过了一刻钟,陆尘终于停了下来,伸手扒开一丛茂密的杂草,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顾朝颜被他弯腰抱了进去,洞里的空间大约两三个平方,泥土带着些湿润,但并没有蛇熊类野兽。

身体一晃,她被放在了地上,而男人却转身向洞口走去。

顾朝颜:“……”

他这是什么意思?把她丢在山洞里,这是要遗弃她?

顾流浪花妖朝颜突然有些失落,目光怔怔地望着男人快要消失在门口光亮里的身影。

就算是要遗弃,也把她放在阳光下呀,放在山洞里算怎么回事?

陆尘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孤零零呆在光线黯淡山洞里的小花妖,叶子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小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他一下子就心软了,又走了回来把它重新抱了起来:算了算了,还是不把它藏在山洞里了,花些钱送去寄养堂吧。

果然养这玩意儿费钱。

……

寄养堂是云流宗弟子寄养灵兽宠物的地方,外出执行任务,好多天都没办法回来的弟子,就需要把家里的毛孩子进行托管。

今天,寄养堂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你确定要把这株花寄养?”

接收的弟子见到陆尘抱来一株牡丹花,并且表明要寄养时,顿时乐得眉眼间全是笑意。

他在这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人寄养花,毕竟这玩意儿安安静静,放在院里几个月不管它,它也死不了。

“确定。”陆尘安慰地摸了摸花株上翠绿的叶子,“拜托陈师兄看着点,别让人伤到它,比赛完我就来接它。”

“行吧,登记牌拿好,到时候凭着这个来领。”陈文摇了摇头,拿出两个小巧的木牌子,一个系在顾朝颜的枝干上,一个交给了陆尘。

他以为丹药峰的峰主花弄影师叔是天底下最爱花的人,没想到这人更胜一筹,送到寄养堂还不放心。

比赛时间快到了,陆尘收好木牌便匆匆走了。

顾朝颜轻轻摇了摇叶子,算是送别。

她算是明白了,她被铲屎哒送到了托管班,行叭,她会乖乖听话等他来接的。

……

流云宗外门弟子加上杂役弟子,足有八百多人。

为了公平起见,采取了抽签的方式,初试三场只要赢两场,就可以参加下一轮的晋级赛。

比起一对一第一天就能淘汰一半的比试,这种方法虽然要慢一些,但很好的避免了你明明可以拿第二,却因为遇到了实力第一那个人,第一轮就惨遭淘汰的悲剧。

当然了,如果你是实力第三,恰好抽到了跟实力第一以及第二的对战,那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毕竟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晋级赛过后,是最终决赛,最后胜出的五十名弟子,才有机会转为内门弟子。

八百多人挑五十人,竞争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陆尘抽完签后,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他的运气似乎有点儿不好。

第一局他要对战的,就是钱亮。

一个引气入体,一个筑基中期,更何况前阵子陆尘才跟他交过手,对于结果,他心中早已有数。

反观一旁的钱亮,却得意地哈哈大笑,目光望过来时,有毫不掩饰的恶意:“陆师弟,上次打的不痛快,这次我会跟你好好切磋。”

他把切磋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

陆尘却把手中的签往红色的木箱里一扔,表情淡淡地丢出一句:“这一局我认输。”

“什么?”钱亮被这操作弄得一脸错愕,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记录的师兄提笔在陆尘的名字后面写了个红色的败字,而钱亮的名字后面却写了一个绿色的胜字。

末了他把毛笔搁在笔山上,沉声道:“宗门里允许主动认输,好了,你们快去下一局。”

钱亮的表情,顿时像吃了翔一样,目光狠狠地瞪了过来。

妈的,陆尘这浑蛋太奸诈了,原本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废他,没想到竟然这样被他躲过去了。

周围人的目光,大多也带上了嘲讽。

虽然宗门规定可以主动认输,但打都没有打就先怂了,多多少少让人看不起。

隐在人群里的唐小婵,用玲珑扇半遮住了脸,这一刻她觉得有个这样的未婚夫,简直丢死个人。

陆尘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再次去抽签。

他有自己的打算,倒是可以跟钱亮打一场,但他势必会受伤,输的几率还很高。

带着伤进行下面两场,无疑加重了身体的负担,还不如直接认输,用最好的状态去赢下面两场。

木签装在一个只留了个碗口大的洞,四四方方的木箱子里,陆尘把手伸进去,随意地抓起一根。

抽掉上面的纸,露出的名字让陆尘瞳孔一缩,他今天岂止是运气不好,简直可以用倒霉来形容。

第二局他要对战的,是唐白元。

一个刚刚得到了机缘,洗精伐髓变成了三灵根,并且已经筑基成功的同村熟人。

这显然不是个好的比试对象,但陆尘已经认输了一局,再认输便彻底失去了晋级的资格。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退路。

而唐白元看到抽签的结果,无声地笑了笑,钱亮撞了撞他的胳膊,两个人走到了角落里,压低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末了,钱亮还送了唐白元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

“陆贤弟,今日对不住了。”

正式比试的时候,唐白元站在比武台上,手中握着他的长刀,冲对面的陆尘行了一个抱拳礼。

“比试场上不谈交情,唐兄尽管放开手脚。”陆尘同样回了一个礼。

唐白元眸色暗了暗,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叮的一声铃响后,他率先动了,灵力注入长刀,高高跃起冲着陆尘的脑袋就劈了过去。

凛冽的刀风席卷而来,刀未到,陆尘已感受到了那森然的杀意。

他执起手中的剑,一边抵挡,一边围着比武台绕圈。

唐白元练的是一种很霸道的攻击类刀法,而他练的是很注重手法与细节的柔和打法,因此他不能正面跟他刚,需要在不断地拉扯中找出他的破绽,再一举击破。

原本以为能很快结束战斗的唐白元,渐渐地也发现了不对劲。

陆尘这小子看似不敌,但交手这么久,他身上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他就像海里滑溜的鱼,让他根本就抓不住他,而他的刀法虽然霸道,但却极耗费灵力,再这么拖下去,到时候输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想到这里,唐白元从钱亮送他的小瓷瓶里倒出了几颗补元丹,服下后又快速地吸了几块灵石,短时间内把身体调到了最佳状态。

而陆尘也在刚才的交手中,成功找到了他招式里的漏洞。

再次交手,两人都没有避让的意思,陆尘因为身体的原因,虽然修为低,但是他一套套丝滑的连招,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唐白元越打越吃力,他隐隐有种预感,他要输。

这怎么可能,他是三灵根,他已达到筑基期,他怎么能输给陆尘这个废物?

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又吃了几颗补元丹,元气回升的同时,他也越来越暴躁。

长刀嘶鸣,别人看不见,陆尘却清晰地发现,唐白元的脸上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眼睛也血红一片。

他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去死吧。”

三个字落,长刀携着万斤之力,带着横扫一切的刀风劈了过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比武场上的结界咔嚓一声碎裂,离得近的弟子直接被这股强大的力道掀翻在地。

今日过来镇场子的炼器峰峰主面色一变,快速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盘似的器物。

注入灵力后,圆盘变大,稳稳地罩在了比试台上,隔绝掉了所有的伤害。

众人一脸懵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忍不住望向比试台。

他们在外面都受到了这么大的攻击,那么在台子中央的陆尘还活着吗?

风停了,尘埃也慢慢落地,视线清楚地那一刻,他们看见一个人倒在台子上。

另外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鲜血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从他的嘴角滚落,一张宛如谪仙的脸,也染上了一抹凌虐的美感。

但他用剑扎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倔强的没有倒下。

众所周知,比试台上,谁站到最后便是谁赢。

“卧槽,赢的人居然是陆尘,他是怎么做到的?”

现场一片哗然,钱亮错愕而又气愤地握紧了拳,眸色狠狠地瞪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唐白元。

真是个废物,这都打不过,他干脆死了算了。

见医药堂的医修登台去给两人检查,钱亮眸色暗了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炼器峰峰主眸色也有些复杂,今日这场比试,真是让他意外。

别人修为低没有看清,他却清楚地看见,刚才唐白元劈下致命一击时,陆尘的身上闪过了一层流光。

那流光浅淡而稀薄,甚至没有形成完整的形态,但他知道,那是剑意。

真是不可思议,剑意这东西许多修仙大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今日却被一个五行杂灵根,堪堪引气入体的弟子摸索到了眉目。

事实上,陆尘这一刻也有些发懵。

刚才唐白元劈来那一下,他以为他死定了,但他怎么甘心死呢?

把平时烂熟于心的那些招数在心中快速地过了一遍,他想找到一套可以抵挡的连招,却发现哪一套都不合适。

他越来越急,连招在他的脑海里闪的越来越快,当刀风扫过来的时候,他却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他都没有拔剑,但唐白元的刀却怎么也不能近前,甚至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现在想再找回那种状态,却怎么也摸索不到了。

医修扒开唐白元的眼睛,又在他手腕上的穴道处扎了银针,见流出来的血发黑,顿时摇了摇头:“吃了烈性丹药,还入了心魔,送去医药堂吧。”

他又给陆尘检查了一番,沉声道:“五脏六腑受损严重,体内灵气枯竭,我建议你下场比试弃权,好好休息养伤。”

“多谢。”陆尘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吃力地吐出两个字,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医修也理解这些人的执着,给他拿了一些普通的疗伤丹药。

陆尘的第三场比试是在下午,这让他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平日里为了省钱,他都是自己做饭,今日显然没这精力,午饭便在宗门的饭堂吃的。

下午的比试对象,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他在流云宗呆了近二十年,修为虽然也只是刚刚筑基期,但是基本功格外的扎实。

陆尘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说好吧,比起上两场,这人还有赢的可能。

说不好吧,这人偏偏是个武修,身体经过淬炼格外的结实,身法又很灵活,擅长近身作战,有些克制他花里胡哨的剑法。

果然打起来的时候,陆尘很吃亏。

再加上他本就受了伤,体内又没有灵力,剑法就像刮痧一样,压根伤不到对方。

“陆尘,你的运气真不好。”

程达看着陆尘再一次从地上站起来,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第一场就相遇,他肯定打不过他。

“这不挺好的吗?”陆尘擦掉了嘴角的血迹,“这是我打得最尽兴的一场,即便输了,我也认。”

“哈哈哈,说的好。”程达突然把自己的牌子,抛向了一旁纪录的师兄,“这一局我认输。”

“为何?”陆尘握紧了手中的剑,眸中写满了不解。

程达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有人拿钱收买我,让我打废了你,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干那龌龊事儿。”

“不过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我认输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主要是你这人太执着,一遍一遍地耗下去,我肯定也会被你磨掉半条命,这势必会影响我接下来的比赛。”

“谢了。”

不管怎么样,他这次承了这人一份情。

“但愿我们有机会,在晋级赛时堂堂正正的一决高低。”

程达伸出了拳头,笑得一脸爽朗。陆尘犹豫了一下,还是与他碰了拳:“好!”

他今天,似乎也不是那么倒霉。

……

天色暗了下来,看着外面陆续归家的弟子,顾朝颜伸长了花朵,却始终没有看到陆尘的身影。

她家铲屎哒怎么还不来接她?

是不是像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的爸爸,已经把她忘在了寄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