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容阙刚把梅伊送来,消息就惊动了梅家夫妇,因为这医院正是他们家名下投资的产业。
梅伊进病房不久,梅夫人就带着人浩浩荡荡赶来,瞧见门口的容阙,心中就涌上一股气,但想到女儿对她死心塌地的模样,还是花了几秒钟调整神情,才走到跟前。
“依依这是怎么了?”
“我记得前两天她给家里打电话取户口本时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进了医院?”
即便努力掩饰,但梅夫人看向容阙的眼神还是有掩不住的狐疑,尤其想到容阙曾经对待梅伊的态度,作为感情过来人的梅夫人,太清楚容阙这种被捧上天的追求者是什么性子了,女儿当初在她面前既舍下尊严,那就一辈子都捡不起来。
何况容阙性子那么冷淡。
面对梅夫人的质问,容阙垂下眼眸,落在身侧的右手指尖蜷了蜷,出口竟是一句道歉:“对不起,梅阿姨,是我没照顾好她,让她在洗手间无意中摔了一跤,磕到脑袋。”
梅夫人一听问题如此严重,忙拨开她,往病房里去。
几位医生围着看梅伊的脑部片子,简单讨论了几句,便听后头传来一句:“医生,我宝贝女儿的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主任医师转过来,认出这位是医院的vip客人,语气更加和善一些,“梅夫人,病人是脑部撞击到地面,就片子来看没有大问题,但具体情况还要等醒来才知道,考虑到存在轻微脑震荡的情况,等她醒过来,我们还会专门来做一些测试,看看各大脑区域是否正常。”
听了前半截,梅夫人松了一大口气,但随着后面话语落下,她那口气登时卡在嗓子眼里。
呛咳两声,梅夫人忧虑地看向床铺里仍昏迷的人。
她皱着眉头,又追问一句:“她一直说自己休养得很好,怎么会突然摔倒呢?你们有给她做其他检查吗?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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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伊就是在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醒来的。
那是梅夫人在门外质问容阙究竟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女儿。
“你们俩平时在家都是谁做饭?”
“梅伊。”
“我女儿这身体还没恢复,你让她在家里给你当牛做马?”
“……”
躺在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见到一只盘旋在自己脑袋顶上,长着机械翅膀、只有个圆溜溜脑袋,还闪着两处红光的圆球。
“你是谁?”她从被子里伸出指尖,好奇地戳了戳圆球。
系统见她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登时一阵红光闪烁,不断念叨着“坏了”,梅伊歪着脑袋,学着说了声:“坏了?”
系统重重叹了一声气,化作一行数据消失。
门外的人声骤停,梅夫人与容阙齐齐朝里面来,还是梅夫人先声夺人:“依依,醒了?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冲到梅伊身边,小心地抬手碰了碰梅伊的侧脑,还不敢直接摸后脑勺,“妈妈来了,你别怕,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妈妈说,嗯?”
容阙慢了一步,只站在床边,目光深深地看着坐在床沿边的人,半晌却只是沉默不语。
直到梅伊不知所措地冒出一句:“妈妈?”
她盯着梅夫人看了半天,仿佛懂了什么,又转过脑袋,对上那目光带着寒意、从进来到现在不吭半句声的美人儿:
“那你是……姐姐?”
容阙:“……”
梅夫人:“!”
她甚至忘了床头的按铃,本能地冲了出去,大喊让医生快过来看看,孩子脑袋好像撞出来的问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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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
梅伊一眨不眨地盯着容阙,许是觉得对方养眼,目光总舍不得挪开,视线上上下下地扫,忽而发出一声:
“呀。”
“你的裙摆怎么湿了?”
容阙敛下视线,漫不经心扫过裙摆,大约是当时忙着看梅伊的情况,蹲在地上太久,连裙摆被浴室的水浸湿都没发现,一路而来,更是因为心有牵挂,半点没察觉。
她上前一步,对梅伊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示意她看手指上面的一点红色痕迹。
“知道这是什么吗?”
病床上的人摇了摇头,甚至还好奇地也伸出右手,用食指跟她的指尖碰了碰,好像想与她染上相同的颜色。
容阙定定地看着她,骤然丢下答案:“这是从你脸上伤疤处蹭下来的颜色。”
梅伊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格外光滑,半晌没摸到什么伤疤,却仍不忘冲她笑,“什么伤疤呀?我受伤了吗?”
她神情实在太自然。
看不出半点装模作样的痕迹。
尤其那双眼睛,比从前所见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澈,再问出这样懵懂的问题时,容阙看见那眼眸里属于自己的模样,一时间竟接不上半个字来。
——我受伤了吗?
——是啊,你曾经在雨中顶着满天的刀子,就为了给我送一碗红糖姜汤。
容阙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随意抽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将右手指尖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旋即俯身,深深地看进她眼眸中。
“别骗我。”
容阙抬手抚着梅伊的后颈,像是捏小猫的脖颈似的,手劲不轻不重,倒似按摩的力道一般,让梅伊舒服地眯起眼睛,但看她神情认真,又忙不迭清醒过来,认真听她说话。
不知怎么,梅伊总觉得这人的话很重要,她得认真听。
“永远不要再骗我,我会一直对你好,嗯?”
梅伊又乖又怂地点头。
她也不敢继续问什么伤疤、什么颜料的事情,似乎本能在害怕惹恼跟前的人。
-
梅夫人带着医生回来了。
给梅伊做完测试之后,医生不得不遗憾地得出结论,梅伊就是那个因为轻度脑震荡引发失忆的小概率事件。
然而被鉴定失忆的当事人,如今却与周围的紧张担忧格格不入。
她还在看容阙。
准确点说,是容阙的头顶。
那里有个巨大的数字‘30’飘着,看了一会儿,梅伊又转头,看梅夫人头上的‘99’,目光来回扫着,困惑又不解。
容阙凑到她跟前,方才她已经跟梅伊表明过身份,现在她一凑近,梅伊还有些脸红,听她问怎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那个……”
“你们头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啊?”
被她询问的人一怔,“什么数字?”
梅伊眨着眼睛,指了指她的头顶,又指了指旁边梅夫人的头顶:
“你们脑袋上都有好大的数字,你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