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孟潆听完,潘蓉便冲了出去抢先厉声喝道:“胡说什么!一个个都是跟着嬷嬷学过规矩的,如今竟这样编排起主子来了。”
“再说,老太太虽说早就想着将明微姑娘给了兄长了,可到底事情还未定下不便说出去,没曾想你们这一个个的倒是消息通透,竟背地里议论起来了。往日里的规矩竟都是白学的吗?”
那两个丫鬟见着不知从哪里突然出来的大姑娘潘蓉还有她身边的表姑娘孟潆,脸色立时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大姑娘恕罪,求姑娘饶过奴婢这一回吧,莫要告诉太太去,奴婢往后再也不敢了。”
潘蓉脸色阴沉,见她二人求了许久,连额头都磕破了,终是有些动容,道:“罢了,你们自去嬷嬷那里领二十个手板再罚三个月的月例银子,若往后再犯,莫怪我亲自去回禀了太太,叫太太发落。”
二人听了潘蓉这话,忙不迭磕头应道:“是,奴婢谨记姑娘教诲,这便去领罚。”
潘蓉嗯了一声,收回视线转头对着站在那里的孟潆道:“两个不懂事的奴婢,倒叫妹妹看笑话了。”
潘蓉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细细打量着孟潆,她想着方才丫鬟浑说的那些话,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孟潆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轻笑一声:“姐姐好生厉害呀,训起人来连我都怕呢。”
潘蓉见她神色如常,还有闲情打趣她,心里头这才松了口气,带了几分无奈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下头奴才多了不容易管,若严些便罢顶多背地里叫人说几句嘴,可若是松了,就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譬如今日她们那话,明明是祖母想着将明微姑娘给了大哥的,偏偏被她们这样一说好像哥哥瞧上了祖母屋里的人一样,好没意思。兄长那般人品,哪容得她们这般污蔑。”
孟潆点了点头,转脸有些好奇道:“表姐说的明微姑娘可是外祖母屋里那个生的一双杏眼,皮肤白皙,手上戴着碧玺香珠手串的那个?”
“若真是那个,怪不得外祖母想着要抬举她,难得的是她还稳重,若没今日的事情,我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外祖母舍得将这个贴心人儿送到表哥那里去。”
孟潆这话说完,便被潘蓉伸手点了点额头,轻斥道:“这话也是咱们姑娘家能说的,若是传到祖母耳朵里,看祖母训不训你。”
“才不会,祖母疼我,再说表姐也不舍得告状叫祖母责罚我呢,对吧。”孟潆声音软软的,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笑意。
潘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她一眼道:“亏得我还成日里担心你,你竟还有心思说这些玩笑话。”
潘蓉话音刚露,又觉自己有些唐突失言,眼中便露出几分歉意来。
“潆妹妹……”
她才刚开口,孟潆便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带了几分无奈道:“那难不成我要整日里以泪洗面,后半辈子就这样过了。不管旁人怎么可怜我,这样的日子我可过不来。”
“这路呀总是人走出来的,若一步都不肯迈出去,岂不是自个儿困住了自个儿也弄得亲近的人都小心翼翼不得安生。”
饶是孟潆说得轻松,潘蓉依旧从她言语间听出几分委屈和怅然来,她心中顿时便涌上怜惜和不忍来,半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宽慰。
从人人钦羡高高在上的准太子妃落得如今这般的处境,前路不知在何处,这些又岂是言语能宽慰安抚的?
潘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出了有些时候了,咱们回祖母那里吧。”
孟潆点了点头,同她一块儿回了荣安院。
潘蓉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退回了自己所住的清秋院。
见着自家姑娘回来,大丫鬟胭脂忙服侍着自家姑娘净了脸又倒了盏茶递到自家姑娘手中,含笑道:“姑娘陪着表姑娘逛了趟园子想是累坏了吧,如今天气热了,奴婢还担心姑娘被晒着了。”
潘蓉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因着心不在焉并没有回应胭脂的话。
她在想假山后那两个丫鬟的言语,这一想心里头便慌得很。
若她猜得没错,那丫鬟口口声声说兄长心中的人是如今老太太院里住着的,所指之人正是潆妹妹。
幸好她出言打断了那丫鬟的话,不然由着她嚷嚷出来,没得闹出大事来,既坏了兄长的名声也叫潆妹妹不自在,往后亲戚间相处起来,那得多尴尬。更别提,潆妹妹之前还差点儿嫁到东宫去,她们表姐妹虽玩的好,可她万万不认为潆妹妹适合当自己的嫂嫂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为着长远的前程,亲事是慎中又慎,哪里会想滩浑水,便是外祖母那般疼潆妹妹,怕也头一个不会答应的。
胭脂见着自家姑娘低着头许久也不喝手里的茶,便忍不住出声问道:“奴婢瞧着姑娘脸色不大好,可是还在生二姑娘的气?”
“若是因着这个奴婢瞧着大可不必,二姑娘素来是这样一个性子,姑娘若是生气那日日都要生气了。总归姑娘您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老太太凡事都是向着您的。”
潘蓉听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胭脂听,此事事关兄长和潆妹妹,老天保佑是她多想了。
等用过午膳后,潘蓉喝完手里的茶想着小睡一会儿,还未睡下外头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是董氏身边的大丫鬟元霜过来了。
“奴婢给大姑娘请安。”元霜进来后,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
潘蓉叫她起来,开口问道:“你过来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情?”
元霜回道:“回姑娘的话,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太太说这两日忙着表姑娘的事情没和姑娘说上几句话,便是见了也是在老太太屋里,这才想着叫姑娘去碧芙院坐一坐呢。”
潘蓉听了只笑了笑,道:“容我换件衣裳便过去。”
那元霜听了点了点头,告退离开,大丫鬟胭脂服侍着自家姑娘换了身衣裳,才扶着自家姑娘出了屋子。
等到出了屋子,有小丫鬟过来小声道:“方才奴婢送元霜姑娘出去的时候她和奴婢说这会儿二姑娘在太太屋里呢。”
她犹豫一下,又道:“说是太太脸色不大好,有些生气。”
胭脂一听这话哪能猜不出是什么缘故,她少不得替自家姑娘难受,明明都是从太太肚子里钻出来的,太太待自家姑娘总是没有待二姑娘好。即便是二姑娘自己做错了事太太也会偏着二姑娘,这些年姑娘不委屈,她这个当丫鬟的倒替姑娘委屈。
潘蓉听了这话脸色淡淡的,只嗯了一声便带着胭脂去了董氏所住的碧芙院。
正如元霜所说的一般董氏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见着潘蓉进来头一句话就问:“今个儿在老太太那里,你怎么由着瑶丫头受委屈?”
“往日里我是怎么吩咐你的,你妹妹性子活泼难免在老太太那里拘束吃些挂落,叫你帮衬着她些。你当着我的面儿答应了,背地里又一句好话都不肯替她说,由得老太太给她没脸叫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看了她的笑话,你莫不是成心如此,见不得她好?”
潘蓉听着这话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朝坐在董氏身边的潘瑶看了一眼,道:“这倒怪了,她挑拨我和潆妹妹的关系,老太太连一句训斥都没,她如何就委屈了?”
说着,又对着潘瑶道:“妹妹见着我这姐姐也不知起身见礼,竟如此不知礼数吗?”
潘瑶被她当面说不知礼数,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转头对着董氏哭道“母亲,您瞧瞧,当着您的面姐姐都这样,私下里还不知会如何呢,我哪里还敢叫她帮我,她不欺负我就算不错了。”
“左右姐姐是老太太喜欢的,在咱们府里除了兄长便是她了,在姐姐眼里我这当妹妹的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都是不体面的,就连别家的妹妹都比我要强上许多。”
听着女儿这话,董氏一下子就沉下脸来,厉声道:“混账东西,还不给我跪下,你眼里是没我这个当娘的了!”
“我不管老太太如何疼你,你在我这里拿架子我便饶不得你。”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凝重。
潘蓉听着这话,眼底露出几分讽刺来,还未开口便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丫鬟进来,说是老太太有事寻大姑娘,叫大姑娘过去呢。
董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瞅着面前站着的大女儿,好半天才道:“去吧,我这当娘的是教训不得你了,左右你好是不好自有老太太教导,这两日没事便不必过来请安了。”
潘蓉脸色淡淡,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子:“那女儿便退下了。”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