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紧张么？”
奚谭任由着不远处的男人继续道歉，他低头，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怀里的小孩儿。
西凌没吭声。
他的程序里还没有设定撒谎这个选项。
奚谭见他不说话，却依旧能笃定他就是在紧张。
紧张谁呢。
奚谭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在林恩和林思之间徘徊着。
“害怕林恩？”
西凌摇头。
“害怕林思？”
西凌：“……”
西凌把脑袋往奚谭怀里又贴的紧了点儿。
奚谭有了答案。
被闷在奚谭的怀里的西凌，没忍住，小小声的对着奚谭道：“你让他走。”
林思再不走，他今晚的工作都耽误了！
别人收了好多小费，西凌还一毛钱没有看到。
奚谭在西凌的蛮力上吃了好几次暗亏，眼下，见小孩儿这鹌鹑似的模样，他眸底划过抹恶劣的笑意。
“我可以听你的，让他走。”
奚谭轻声问着西凌：“但作为回报，你要许给我什么好处呢？”
西凌一怔。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狗。
在几秒钟的思索过后，西凌小心翼翼拽了拽奚谭另一条没折的胳膊。
“咔嚓。”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脱臼声和小孩儿的声音同时响起。
西凌饶是个莫得感情的小机器人，在此刻，看着奚谭的胳膊，都有种想把自己埋进土里的感觉。
那种感觉，学名叫心虚。
奚谭眼底的笑僵住，他听着怀里小孩儿弱弱的对不起，险些没能控制住情绪。
在闭眼又睁眼的调整平复中，奚谭面无表情的用刚好的左手，将右胳膊的关节正位。
这一次的疼痛，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愉悦。
“记住你的话。”
奚谭的声音里透着股凉意：“你欠我一个条件。”
不等西凌反应过来，奚谭抬眸，看着林恩开了口。
“出去吧。”
只三个字，让林恩的脸色骤然惨白。
林思见状，忙站出来为父亲说话：“我父亲平日里忙于工作，疏忽了对林武的教育，还请您原谅家弟的冒犯。”
他一说话，西凌听到他的声音，更排斥。
奚谭瞥着站出来的林思，态度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指了指门：“出去。”
林思表情难看。
他跟父亲的主动道歉，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林恩不想再继续惹奚谭厌烦，他拉了拉林思，准备先回去，再商量商量要怎么应对。
林思避开了他的手。
“奚先生。”
由于是在私下里，所以林思没叫别的称呼。
他直勾勾的盯着奚谭怀里的少年，请求道：“您怀里的这个人，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能看看他的脸么？”
这个请求一出，西凌紧张的差点把奚谭给勒死。
奚谭拍了拍西凌的手，几乎是顶着后槽牙，冷冷吐出俩字：“松开。”
西凌听他声音不对，迟疑了下，稍微松开了点儿。
奚谭没搭理他。
“你们，是需要我重复第三遍么？”
他已经说了两遍出去，如果再来一遍，他会很不耐烦。
林恩看出来奚谭情绪不对，这次不顾林思的闪躲，直接把人给带了出去。
“抱歉，我们现在就走。”
林恩说着，快速的在房间里这几个大人物面前消失。
出了房间，林思还有些恼火：“我只是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让他看一眼，顶多两秒钟的事儿，奚谭却连这两秒钟都不肯给他。
“闭嘴。”
林恩制止着他的抱怨：“你不想活了么？！”
在奚谭的门口，还口不择言的说他的不是。
林恩在来之前，还以为带上这个儿子会有什么用，可现在看来，一点儿用都没有。
失望的林恩转身离开，去寻求新的处理办法。
他的道歉，只要奚谭没有明确的说句不计较，那么，他就还是危险的。
林思没走，他回头，看着这扇门，一直看了许久。
门内。
终于可以从奚谭怀里露出脑袋的西凌，迫不及待的抬起头，对着奚谭露出了一个笑。
他的脸蛋白皙精致，表情看上去乖乖巧巧，笑起来，脸颊还有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谢谢。”
西凌向他道了谢。
如果不是奚谭把林思赶走，那自己肯定会被发现。
被发现，林思不会手软。
西凌道完了谢，又补充道：“我的狗很可怜的，你以后只要不欺负它，我不会再让它咬你了。”
狗的黑锅，连扣了两次，奚谭再懒得解释，这会儿也不得不多说一句。
“我没欺负过你的狗。”
西凌：“？”
西凌皱起眉头：“我看到你的背影了，还有衣服。”
“衣服是统一的制服。”
这话把西凌瞬间堵住，他再次端详起了奚谭。
难不成，这个背影，他真的认错了。
奚谭没再说多余的话，等着他自己判定。
过了片刻，西凌没有更多证据佐证奚谭欺负狗狗，于是，他更正道：“好吧，我相信你。”
奚谭对他的信任不置可否。
“起来。”
他以命令的口吻，指使着腿上的黏皮糖。
“你不是说，会答应我一个条件么？我的条件就是让你从我腿上起来，乖乖听我的话。”
西凌闻言，二话没说，从他腿上挪开。
“好了。”
西凌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奚谭比划：“我只答应一个条件，从你腿上起来。”
至于后面跟着的那句：乖乖听话。
西凌很严谨的想，那就是第二个条件了，他可没答应。
奚谭腿上得了轻松，懒得再跟他费嘴皮子。
他端了盘瓜子，递给西凌：“把这盘瓜子全部剥好。剥好了我就会高兴。”
奚谭还记得小孩儿是在让他高兴。
西凌为难的看着瓜子，这个很难剥的。
奚谭用瓜子让他终于安静下来，其余几个人，见他跟人分开，便把闲聊的话题，顺便抛给了他。
“奚谭，你家里那批顶尖的材料，真的不愿意出手么？”有人笑着道：“我想用来做个工作型机器人。”
“不出。”
奚谭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就拒绝了对方。
他沏了杯茶，正慢慢抿着，姿态闲适。
对方不死心的继续央着：“别的材料不说，新型Kevlar你匀给我一点儿呗。”
Kevlar，是一种合成纤维，经常用来制作防弹背心，也可以用来制作机器人外观。
普通的Kevlar并不难买，但奚谭手里的是经过他改良的。
改良后的版本，让他们研究院的这几个人都馋很久了。
“不匀。”
奚谭很不给面子的拆穿他道：“上次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材料，到最后全送给了别人。”
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用他的东西借花献佛，脸皮倒是厚。
那人被戳穿目的，摸了摸鼻子，没再继续要。
剥瓜子的西凌，在旁边听他们聊起各种材料，听得入了神。
几人谈着天，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人起身。
“奚谭，我换个地儿，明天见。”
那些人起身，是要去过各自的夜生活。
而奚谭则是还在看西凌剥瓜子。
一身蛮力的小孩儿，剥瓜子剥的全神贯注，连呼吸都不敢放重，然而，还是大多都剥碎了。
他越看越有意思。
最后一个走的同事，他也是在研究院的，跟奚谭不同，他兼任的另一层身份，跟奚谭还是相对的。
“奚谭。”
那人跟奚谭私下里的关系不错，他挑了挑眉，丢给了奚谭两样东西。
“这个给你们用，都是我的珍藏。祝你们夜生活愉快。”
奚谭熟知他的作风，刚要把他丢来的东西给扔出去，剥瓜子剥不下去的西凌，眼睛一亮，将东西给接过来。
“他说了，给我们用！”
西凌捕捉到关键的字眼，对着奚谭强调道。
那两样东西，都是西凌没见过的。
一瓶像是香膏，很香。
另一样是四四方方的小包装袋，里面还有点油。
奚谭眼皮子直跳。
“把东西给我。”
他就知道，桑刃这畜生给不了什么好东西。
西凌不给。
他对没见过的这俩东西，有点好奇。
“他给我们的，我有使用权。”
尤其那瓶香膏，西凌牢牢护住，不让奚谭抢：“我要用这个！”
瓶子上有说明书，可以外用，也可以内用。西凌想研究一下具体怎么使用。
奚谭看着拿着香膏要用的小孩儿，再回想他刚才往自己腿上坐的举动。
小孩儿的蛮力，倒是让他忽略了对方今晚一直在跟自己贴近。
啧。
奚谭环着双臂，自觉看穿了对方的目的。
“别想了。”
奚谭冷冷道：“这些东西，我是不会陪着你用的。”
西凌：“？”
西凌一喜：“那这些全都是我的了？”
奚谭看他高兴，以为他要把东西留着，去跟别人用。
“做梦。”
奚谭伸出手，用了个巧劲儿，将东西给卷过来。随后，往垃圾桶里一丢。
“今晚你的工作结束了。”
时间走到十一点整，奚谭从沙发上起身，将断了扣子的外套脱掉，只穿了件白色衬衫。
他个高腿长，穿着白衬衫搭着西裤，更显得身材挺拔。
工作结束。
西凌皱了皱脸，他今晚好像还没有让奚谭高兴。
“走吧。”
奚谭将外套搭在胳膊上，淡声说了句。
西凌跟着他，一块儿出了房间。
出去后，胖男人将西凌带走，奚谭没再理会他的动静。
“西西。”
胖男人把他拉到一边，肉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你今晚做得很好，这是今晚给你的奖励。”
胖男人塞给他一个信封，里面装着钱。
除了钱，胖男人还兴奋的告诉他：“以后你只需要服务奚谭就可以了，别的客人，都不需要你露面。”
“等奚谭要来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
胖男人了解奚谭的性子。
今天他能够把西西留到最后，就说明西西已经入了他的眼。
如果他再敢把西西再送去见别的人，那后果不用说，也不会有多好。
西凌对工作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反正他只想搞钱。
换好衣服，西凌带着钱，满足的从蓝天会所走出来。
他前脚刚走，在后面盯了他好一会儿的林思，就紧跟了上来。
林思眼神狂热的盯着他的背影。
果然。
他的直觉没有出错，刚才在房间里背对着他的少年，就是西凌。
林思的手按着口袋，口袋里，是他随身带的一把枪。
枪管通体银色，那是针对机器人的特殊枪支。
A博士说了，只要把西凌销毁，带回去，那么，他就会成为实验基地的副手。
在林家没什么指望的林思，他的所有前途，都只能依靠ER实验室。
“先生，您该上车了。”
会所门口，一辆黑色军用车旁边，司机正在提醒着奚谭。
奚谭看着鬼鬼祟祟跟着西凌的林思，眼底情绪不明。
在司机又一次的提醒中，奚谭走上前，拉开车门：“你可以下班了。”
司机对于奚谭，是绝对的听从。
他目送着黑色军车的尾气在面前消失，这才转身离开。
车上。
奚谭将车子开的不快不慢，始终跟林思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倒要看看，这个林思，要对小孩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