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48

白日轮转,百叶窗格隙不再透光进来。室内蒙上一层灰调,不辨冷暖。

越晚咬着?嘴唇,怔怔地盯着?他。

周随拉下脸来凶她:“听见没有?!”

越晚鼻子一皱,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听……听见了……”

她多少有?些委屈地应答了句。

周随看她又哭起来,顿时和缓了脸色,靠近点把她眼泪捻在指腹里,变作薄薄的水气?,被体温迅速蒸干。

“别哭了。”

他温声道。

越晚抽着?气?说:“我控制不了啊……”

周随刮了下她的泛红的鼻尖,笑了笑,“果然是?小哭包。”

越晚撅着?嘴说:“你才是?。”

周随的视线停在她的嘴唇上,粉白色,像早春新开的花,柔软又明媚。

他喃喃说,“我今天是?不是?还没亲过?你。”

越晚立刻出声:“亲过?了!”

周随说:“那不算。”

他的指节没入进蓬松的茶棕色发丝里,力道不算轻地抵住越晚的后脑勺。一匹蓄势待发的雪狼,从?极夜的冰川上扑进了立春的花田。

越晚的手?无意识搭在他的肩膀上,两?处指尖纠结地缠在周随的后颈处。

她趁着?嘴唇微分的空隙,小口深呼吸。

但是?周随似乎格外爱在这种小事?上折磨她,半口气?还没喘完,就又贴了上来。只能叫她汲取嘴里交换的,潮湿又燥热的空气?。

他咬着?越晚的舌尖,囫囵得说:“还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复杂的情绪错综缠绕在一块,他挑了一个最普通最大块的字词来形容。

越晚思绪因为缺氧逐渐有?些混乱,没办法发出声音来回应他。只能像一尾涸泽的鱼努力凑近唯一的近水源,在鼻音和气?音的交替里,没有?章法地试图再近一点。

周随左手?指尖攀在她的腰肢上,便顺势帮她再贴得更紧凑些。

连流动的气?流进入这间?屋子,都变得粘稠暧昧起来。它们沉到地板上,层层叠叠地堆积挤压着?床上两?个半坐地身影。

开门的吱呀一声迅速瓦解了这不合常理的一幕,空气?又轻快地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越晚红着?脸迅速把周随推开,抬手?抹了下唇上还残留的可疑液体。

周随面色不善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语气?烂得很:“你来干什么?”

郑里一摘墨镜,笑得放肆,“哇哦,没想到一推门就这么劲爆。要不要我出去,你们完事?了再叫我?”

他穿着?粉色衬衫,卡其色长裤,皮鞋是?花往繁杂的,活像花枝招展的孔雀。

周随骂他,“滚。”

“好心来探望你,怎么还叫我走。”郑里吹着?口哨踱步过?来,“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有?陪护的人了。”

越晚勉强从?羞赧里挣脱出来,她抬头问:“陪护?”

郑里说:“是?啊,还得留院观察几晚,可不得要人陪着?。”

越晚立刻就说:“那我留下来吧。”

周随拧眉瞪了眼郑里,转头跟越晚说:“太累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李成跟郑里也都在这陪着?,没什么事?。”

越晚当即垮下脸,“说白了你就不想见到我呗……说这么多。前脚刚埋怨我不来探望你,后脚就赶我走。”

周随叹了口气?说:“我没有?。”

“那我留下来陪护。”

“你也还有?伤呢,回家好好歇着?去。”

“是?吗,那你出院了也别想见我。”

“别赌气?,说正经?的。”

“谁赌气?啦?”越晚睁大眼睛威胁他,“我说到做到喔,反正综艺也录不下去了,不如?随便找个地方旅游。”

终于,周随还是?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行行行。”

越晚还要吐槽两?句:“你答应的好敷衍。”

周随立刻作势要捉她来罚,越晚还在外人面前要脸,脸颊微红地退到床尾说我瞎说的。

越晚说:“那我回家去拿点东西再过?来。”

她和郑里一并退出了病房,郑里抛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

越晚道了声谢,把地址报了过?去。

等到现在她才有?功夫看一眼手?机。

刚送来医院的时候手?机不在身上,许路知探望她也没带着?,今天办理出院的时候被她千叮咛万嘱咐地,才给她捎过?来。

开机就是?一连串几天前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微信也是?炸了锅样发过?来。

她一一报过?平安和感谢之后,刷到了最底下裴暨一通未接来电和几条没头没尾的消息。

「[未接通]」

「你在吗」

「我有?急事?你能不能回下我」

「滴滴」

……

时间?是?在八点半的时候,她正在睡觉,而?手?机常年开静音和振动,根本没叫醒她。

越晚狐疑地回了一句:「什么事??」

对面显示了好几次输入中,却有?什么没发过?来。

越晚索性不等了,转头去微博安抚粉丝。

当天晚上他们俩进医院的事?情就没盖住,又是?在半夜十点多流量还高的时候爆出来,节目组直接被粉丝骂到微博瘫痪。

微博工作人员加班加点的抢修之后,讨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现在还挂在热一。

「节目组真的一点安保措施都不做吗?荒郊野岭让两?个人住着?,居然还能让入室抢劫这种事?发生?」

「真的大无语了,两?个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节目组能不能别装死?给个说法啊。」

「从?前天开始哭到现在了,现在想起来都在打抖。怎么这么倒霉上了这种综艺啊,不拿艺人生命当回事?,能不能停拍啊。」

……

越晚正翻着?手?机,车窗外传来很大的嘈杂声。她抬头望过?去,别墅周围圈起来的黄线外,已经?被粉丝和狗仔围得水泄不通,抵制录制的横幅拉得巨大。

郑里轻哂说:“看来是?回不去了,要不飞一趟帝都吧。”

她和周随的家都在帝都。

越晚闻言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两?个人动作很快地买了机票,赶上最近的那一班,在傍晚的时候就落地了。

郑里去停车场取车,在手?机上看了越晚家的位置说:“先去你家吧,周随家更远些。”

越晚应了声,回家匆匆拿了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钻回车上,跟郑里往周随家去。

车子开了很久,看起来是?往郊区开。路边几乎只剩下荒凉的灯光,半点人烟都不再有?。

越晚迟疑地看着?窗外:“没走错路吗?”

这再开下去,都能开到临近的县城了。

郑里笑了笑,打趣道:“怎么,怕我心怀不轨啊?”

“那也没有?。”

越晚向下拉着?嘴角,摆了个鬼脸。

车足足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停在了一座院落前。落灰的铁门上挂了把重锁,远远看起来像是?一处荒废的古宅,还是?爱闹鬼的那种。

越晚一言难尽,“……他住这?”

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郑里边从?口袋里掏钥匙边说:“是?啊,不过?你别看外面这么乱,里面还挺干净的。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有?空回来,但罗姨会不定?时给他来打扫。”

他在锁眼扭了几下,有?些烦躁,“该死?,这是?几天没上油了,拧都拧不动。”

越晚在旁边站了会说:“我来试试。”

她抬手?拿着?锁和钥匙,朝反方向用力掰着?。郑里在边上碎碎念说别待会钥匙断里面了……

终于,越晚手?上阻力一松,顺畅地打开了锁。

郑里吹了声口哨,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马路边响起,显得有?些诡异。

“哟呵,这破锁还认人呢。”

越晚跟着?他,踩着?石子路往里走,“这种老?锁挺多旧房子爱用,开习惯了。”

郑里揿开门廊下的壁灯,正找着?哪把钥匙是?开正门的,漆了清油的木门先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越晚吓了一跳,立刻条件反射地躲远了几步。

门内露出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妇人,她也有?些惊讶:“小郑?这么晚还过?来。”

郑里轻佻的神情也迅速稳重下来,他温声对妇人说:“罗姨,这么晚了您还来呢。您先坐会,我给周随拿完东西就送您回去。”

罗姨摆摆手?:“我自己骑车回去就行了,别耽误你办事?。”

郑里不容商榷地把罗姨推回室内,重新亮起了灯,“您坐着?,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

他扭头对门外边站着?的越晚招了招手?,“进来吧。”

越晚有?些手?足无措地走进来,跟陌生的妇人打了个招呼:“您好,我叫越晚。”

罗姨看她,笑得和蔼。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垫儿说:“长得真标致,也跟小郑一块叫我罗姨就好。”

她转头欣慰地冲郑里说:“你换来换去得,总算安定?下来好好找了个姑娘,可别辜负人家。”

这话听得越晚心头一跳,她急急地摆手?:“我不是?……”

郑里笑说:“您这话传到周随耳朵里,他指定?要揍我。”

“啊呀,”罗姨怔愣片刻,瞧着?越晚泛红的脸才明白过?来,“是?小随的……?”

郑里暧昧地笑了两?声,“越晚你陪罗姨坐着?,我去给他收拾下就来。”

越晚哦了一声,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罗姨似乎看出来她的不自在,和善地起身离开。

越晚微松了口气?,趁着?一个人的时候,打量起这座陌生的屋子。

楼上突然发出一阵乒里乓啷声,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越晚犹豫一下,还是?踩着?木质楼梯往上面走去,“要帮忙吗?”

“不用。”

郑里弯腰捡着?砸下来的一堆书。

越晚偷偷环视了一眼周随的房间?。

一应是?木头家具,床头柜边立着?一盏落地灯,发出不算明亮的黄光,费力地延伸在这个宽敞的房间?里。

越晚暼见角落的墙上有?白色的开关,想着?让室内更亮些,就走过?去揿开。

她的指腹悬停在按钮上,视线无可抑制地被黑暗包裹的角落里,一束被玻璃罩罩住的干枯的花束吸引。

包装得很漂亮精美,香槟色绸缎缠束在生成色的硫酸纸上,层叠地拥簇着?中心枯败的玫瑰。

烫金的卡片上隐约写着?几个英文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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