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的时候,越晚使劲盯着周随的背影,恨不得看出个洞来。
周随应该是故意的,一眼都没看她,好像越晚刚才的羞赧和悸动是被空气撩拨了一样。
越晚一想,心头起了一股无名火,踩着高跟皮靴走得飞快,几步就走到周随前面。
周随好笑地看着越晚把鞋跟踩地咚咚作响,随口说:“这里缝多,小心把鞋跟卡掉。”
越晚不理他,昂着脑袋走到传送带边上等箱子,她打定主意拿了箱子转身就走,让周随也吃瘪一回。
越晚站得远远的,看行李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看到自己的箱子。
她快速地觑了一眼周随那边,好像刚拎下一个箱子。
越晚扁着嘴,为什么连拿行李这种小事周随都能压她一头。
看着转出来的箱子越来越少,越晚有点焦急地走了几步,踮着脚扫视着——
当然避开了周随站着的区域。
过了几分钟,越晚用余光不经意扫过周随之前站的地方,发现周随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立刻扭头去确认,周随这个没良心的真的先走了!
同航班的乘客都陆续离开了,越晚有点委屈地站在空空的大厅里,准备去找工作人员。
走到服务台的地方,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周随,正在跟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匆匆推着白金色的行李箱过来,越晚眼睛一亮,这是她的箱子。
周随似乎早就发现她了,拉着她的箱子朝越晚这个方向径直走过来,暼了还在发愣的她一眼。
越晚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抿嘴睁着大眼睛,干干地说:“谢谢。”
她没明白周随怎么比她还早知道箱子不在传送带上,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走了嘛?”
周随平淡地说:“看一圈没看到你的,就帮你来问下,也就你傻站着等行李出完了才知道。”
越晚听着上半句还稍微感动起来,听完周随一整句话,顿时闭嘴闷头推着箱子往门口走。
兴许是走的太急了,她打了一个趔趄。
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捞住了她,惯性让越晚后退几步,细细高高的右鞋跟不偏不倚地踩到了周随的脚上。
听见周随闷哼一声,越晚立刻弹开:“对不起对不起……”
周随似乎没所谓地哂笑了下:“不就是说你鞋跟卡缝里,至于这么报复我吗。”
越晚沉默了一下:“你说得对,确实卡住了。”
左鞋跟无论越晚怎么使劲都挪不动一分,她急的脸红了,又不肯当着周随的面脱鞋,就这么僵住了。
周随叹了口气,一句话的尾调故意拉长了些:“又欠我一笔——”
越晚还没反应过来,周随就蹲下,右手捏着她的小腿肚,左手隔着靴子握住她的脚踝,把鞋跟轻松地拔了出来。
越晚紧紧咬着下唇,从左腿蹿上的一股电流打得她要发抖。
周随起身拍了拍手,看着低头发呆的越晚说:“走了。”
越晚含糊地应了一声,钻进车里。明明是垂幕深夜,晚霞的余晖却窝在她的耳廓里,连带着脸和摘掉围巾的脖子都渲染上一层旖旎的色彩。
周随侧卧在右边,凝视着这道绚丽的风景。
*
回到家里,越晚打着哈欠卸妆,敷上面膜继续和杜盈闲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见到盛闻的事告诉了杜盈,越晚面上强硬,但是心里明白她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件事,还需要别人给她建议。
「我今天见到盛闻了」
「不是吧,在哪?」
「在STASERA的新品首秀上」
「你们说话了?你可要离这个人模狗样的渣男远一点,现在露面准不安好心」
「他想签我做代言人」
「速速答应,这样的好处不占白不占」
「?为啥,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宁折不屈」
「拜托,当初是盛狗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他来补偿你,凭什么不接受?」
越晚的手在键盘上顿了一下,杜盈又跳了一条消息出来。
「等下,他不会对你死灰复燃贼心不死吧?」
「你猜对了[点烟],今天恶心巴拉地说让我回到他身边」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撤回之前的话,千万别再和狗男人纠缠了」
「你说得对,但是他拿时尚资源要挟我怎么办,我在黑名单上安家落户好多年了……」
「找周随啊」
「?」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去撒个娇,周家手里握的几个大封不就随便上吗」
「他不是!!!!」
越晚惆怅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不过杜盈这话也提醒了她——盛闻并不是一手遮天。
五大刊里盛闻只拿着Vafor一本推人的权力,饶是时尚圈各家息息相关,也没办法决定所有刊目的封面人选。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越晚从黑名单里出来之后才有的说。
她把面膜揭下来,边洗脸边想要不要跟周随开口。
霭霭热雾严严实实地蒙住圆镜,水流从下颌线束成一串,打湿了衣口。
越晚打开吹风机,上上下下地推按钮却怎么都没风吹出来,她有点焦急地抖了抖濡湿的衣领。
房间暖气很足,所以越晚带的睡衣的大多布料轻薄,沾到几点水滴,就洇开了一大片。
越晚带来的睡衣统共三套,另外两套今早刚洗,冬天阴冷,尚没有完全干透。
怎么会这样!
越晚踌躇了一下,还是走出去敲了敲周随的房门。
“周随,睡了吗?借借吹风机。”
门里无人应答,越晚又敲了敲,侧耳听好像有动静传出来。
湿透的布料黏贴在身上,越晚有些难受。她又确认了一下:“我进来啦……?”
越晚慢慢扭动把手,推开一条缝。
屋里开着灯,但是没看见周随。越晚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走进去,四处环视着吹风机的身影。
白色的吹风机放在靠窗的桌边,越晚抿了下嘴,绕过床塌去拿。
越晚拿到了吹风机就打算立刻回房,一转身就看见周随松垮地立在她身后,清峻的眉眼捎着不解。
“你在干什么?”
越晚收不住跨出去的那步,又被周随突然出现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只好伸手去抓周随的胳膊防止再撞到他身上。
吹风机砸到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周随反手撑住越晚两肘,沾着水揪成一绺的额发滑下一滴水珠,悬停在鼻尖。
越晚怔怔地看着他,才明白过来他刚刚在洗头,所以没应她。
越晚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来借个吹风机,我的那个好像坏了。”
她用下巴点了点衣口,有些莫名没底气地补充:“我衣服弄湿了……”
越晚看着周随的视线落在她的衣口,又立刻移开,于是也有点疑惑地低下头去看——
沾湿的布料隐约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和小半片起伏的胸脯。
越晚又羞又恼,触电般地往后一躲,而周随的手还虚握在她的肘间,带着薄茧的掌心顺势从肘蹭过她柔软的小臂。
一阵奇怪的酥麻仿佛抽走了她的骨头,无力地垂在两侧。
越晚使劲咬着后槽牙,让自己少脸热些,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老在周随面前热得发烫,特别是在机场被周随拍下来调侃,感觉格外丢脸。
她蹲下去捡吹风机,矮着身从周随身边跑回房间,把自己整个扔在大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忿忿砸了几下被子。
丢人丢人丢人!
越晚自我检讨了几分钟,突然想到周随也要用吹风机,赶紧把衣服吹干了还回去。
她鼓着脸,拍拍周随的门,这次开的倒很快。
不等周随说话,越晚把吹风机往他怀里一塞就跑了。
周随靠在墙边,散漫的眼神看着越晚合上的房门,无声地笑了一下。
*
翌日。
周随和越晚之前说好了,关于做早饭,一三五周随,二四六越晚。
今天是周四,轮到了越晚。
越晚做饭有些天赋,无师自通,前几年搬去新家一个人住的时候,为了攒钱买每季流行的衣服鞋子包,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买菜做饭,偶尔还招待一下许路知和杜盈。
过生日的那一天还尝试过做蛋糕,蛋糕胚烤的不错,就是画画没什么天赋,强迫杜盈许路知两个人分掉她画的丑不拉几的奶油蛋糕。
她下楼的时候,发现周随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低头看着电脑。
听见越晚的下楼声才抬起头,眯着眼睛扫过来,平淡地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越大厨,早饭吃什么?”
越晚嘴角抽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吃面,周老板有什么要求吗?”
周随说:“加辣不要香菜。”
口味这件事上,越晚和周随意外的合拍。她之前还以为周随口很淡,一定是吃饭油都不搁两滴的仙人,没想到两个人都无辣不欢并且讨厌香菜。
越晚满意地让周随在心里的地位上升点。
她切好肉沫和辣椒,混着酱油醋和炸过一点葱蒜的热油做底料,又打了两个荷包蛋放在面上。
端着面回到餐厅,周随已经坐好了。
越晚边吃边偷瞟着周随,观察他的反应。
周随吃的很快,但是吃相很好,他似乎急着回到电脑前做什么事,几分钟就搁下了筷子。
他看向越晚,两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碰在一起,越晚立马把眼神转回碗里,专心吃面。
周随做了个了然的表情,眼底多了点戏谑:“蛋煎的不错。”
越晚吸面的动作一顿,威胁地睁大了眼睛瞪着周随,鼻腔发出一个疑问的气音。
周随这才慢悠悠地说:“面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