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碟红烧肘子元贞留到了晚上吃。
晚上的时候，托膳房的人加热。
肘子蘸点红烧咸口的酱汁，一口咬下，满嘴的胶原蛋白，香得舌头都差点要一起吞入腹中。
以至于元贞吃完一碟还意犹未尽。
她感觉自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没了……
元贞悻悻：“还是皇帝的伙食好。”
这手艺甩给她做饭的厨师两条街。
元贞用完膳，在院子里溜达散步。
人在运动中灵感慢慢迸发，元贞的思绪慢慢理清。
她心想：青霉素的事推不动可以先放放，但给康熙进呈其他的文字作品赚灵气点那是刻不容缓。
从今天的用膳取得的灵感——她打算先写一本《饮食与健康》。
这类素材积累繁多，元贞上一世的家族热爱养生，她目濡耳染写这么一本书可以说信手拈来。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谈饮食健康反响怎么样。
普罗大众还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阶段，健康反而是王室贵族讲究的东西。
元贞怕自己忙活到最后徒然无功。
她心思活络，大脑忙碌起来就忘了头等大事。
时而得意偷笑时而蹙眉快走。
称心与如意都见怪不怪。
但是承乾宫的其他宫女太监却觉是奇事。
二等宫女中有人交头接耳：“先帝的端顺妃好似就是这么疯的……”
元贞从用完晚饭消食等到了戍时一刻。
康熙还没来，但元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放鸽子。
不过这也算好事，起码今晚不用硬着头皮面对康熙，她得到了一个缓冲的机会。
元贞又高兴起来，一脚踢飞膈应的小石子。
宫殿门口突然传来鼓掌声。
元贞先是听见飒飒踏雪声，继而看见一盏暖黄色的宫灯由远及近。
还处在盛年的帝王，缓缓从夜幕中显出身形向元贞走来。
赞道：“表妹神力。”
康熙手背一道红痕，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元贞误伤所致。
此情此景，元贞情何以堪？
整个人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上谬赞了。”元贞声若蚊蝇。
“朕今日批奏折误了时辰，倒害表妹苦等。”
元贞还能说什么，她本来都没期望康熙来呢，刚刚还差点以为今晚会是平安夜。
因此干巴巴道：“皇上操劳国事辛苦了，天黑路滑，其实可以改日来。”
落在康熙耳中，便是元贞关心之语。
康熙轻笑，便拉着元贞进屋，直入主题。
“今夜，你辛苦了。”
元贞吓得半死。
让称心和如意把门关严实，就扑通一声给康熙跪下了。
她的狼狈仅皇帝可见。
“你这是做什么？”康熙蹙眉，欲将人扶起。
拉了一下没拉动。
可见这位佟家表妹决心之坚烈。
康熙听她把所请说完。
语言是早组织好的，元贞抱着康熙的大腿声泪俱下：“皇上，其实有件事我要坦白……”
“臣妾少时拜在三清座下，练的是童子功……没到筑基不能破身啊！”
其实，今晚，康熙也不想来承乾宫。
梁九功多次提醒，可他仍拖延至今。
元贞的多重身份，使得康熙心里颇为抗拒。
但他不想和元贞不愿那是两码事。
“你是想终身不侍寝？”
元贞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是，凭妾的本领，一年内定能筑基，届时就不用遵此陈规。”
康熙沉吟不语，好歹没一口回绝。
眼见有戏，元贞开始拍马屁：“皇上龙章凤姿、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英明通达……（以下省略五百溢美之词）……一定会答应妾这一个小小请求吧？”
“储秀宫娘娘进宫时年岁尚小，不也一直留至待选之年才侍寝吗？”
元贞举的例子把康熙逗笑了，她如今二十有四，而小赫舍里氏入宫的时候还没有十二。
这哪有可比性？
“你口口声声说朕如何英明通达，朕要是真如此神武，你又怎会如此推拒？”
康熙口吻严厉。
“说假话，视同欺君。”
元贞没经历过这种大领导发怒的场面，顿时心跳如鼓。
但平复呼吸后，元贞镇定发现康熙话说得重，其实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说她欺君，明明实际意思是让她多说点好听的。
就会搁这儿吓唬她！
元贞胆子大了些，绕到康熙身后给他按伏案久坐酸痛的肩膀。
毕竟，她和康熙定的是一年之期，一年之后她早就筑基……再不济也想出了新的避宠办法。
现在给康熙按按肩、说点甜言蜜语、拿点小恩小惠讨好还是很有必要的。
元贞提起了那首震铄古今的名诗。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元贞小小马屁紧跟着奉上：“皇上是千古明君，一定不会和妾小小女子计较的吧？
一年而已，日夜相处，妾早晚为皇上心折。”
话已至此，康熙拍了拍元贞还在捏肩的手背。
“先休息吧。”
明间有张雕花大床。
但康熙被元贞暂时哄得心花怒放，便先歇在了外殿。
那儿有张大炕，炉火烧的热一些，也不会冷着。
与明间只用四扇屏风相隔。
康熙没提同床共枕的事，元贞也就默认他同意一年之期。
夜半，睡不着、认床想家的元贞蹑手蹑脚出了里间。
本来是想在殿内散步缓解下压力，出了屏风才想起来外面睡了一个不速之客。
数九寒冬，康熙睡得炕烧有地龙，倒是比元贞睡得床铺暖。
康熙似乎是有些热，将手臂露在锦被外。
元贞见状，上前几步将他的手臂放回被中，而后轻柔地掖紧被角。
康熙的睫羽轻轻颤动，幸而黑夜中一切都不明显。
对此系统有话要说，【刚刚检测到康熙心脏跳动异常，他在装睡……】
系统作总结，【他根本用不着你给他盖被子。】
元贞轻笑。
没和系统解释什么。
她是习武之人，目力耳力远超常人。
满室寂静。
元贞能分辨不出正常睡着和清醒状态下的呼吸频率差异吗？
她出寝间，给康熙盖被子那是举手之劳。
发现康熙没睡、睫毛抖得跟筛子似的那是意外之喜。
揭穿、撤退回寝间，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假作不知，继续完成原先动作，这才是大格局。
元贞心想：小样，这还不轻松拿捏——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忠心这么仰慕崇敬你，看你这只大猪蹄子将来还好不好意思不顾我的个人意愿、霸王硬上弓。
事实上，康熙心中本来还对元贞的异常举止颇不认同，这不是元贞说几句花言巧语就弄糊弄过去的。
可现在……
佳人远去，康熙的心跳却久久不能平静。
元贞“不经意”的举动，使这位幼失怙恃的帝王想到了他早逝的额娘。
想到了童年的很多个瞬间。
次日清晨，康熙陪同元贞用了早膳。
临回乾清宫前，康熙对元贞道：“好好休息……朕……今晚再来看你。”
元贞:计划通?
康熙接连三夜都宿在承乾宫。
在当月的蜜月期过去后，康熙也常常召元贞去乾清宫侍寝伴驾。
各种内情鲜为人知。
年纪轻的不免吃味。
年长的妃嫔倒还能撑得住气，毕竟元贞的身份摆在哪儿，皇上愿意怎么宠他们也无权干涉。
平妃就属于坐不住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她兴冲冲往永寿宫跑。
平妃的储秀宫和钮祜禄氏贵妃的永寿宫都属于西六宫。
从方位上来看，平妃与贵妃的居住地属于前后脚，步行五六分钟就能到。
二人同一天入宫，住得近，又同为辅政大臣的家世出身。
自然更有共同语言。
如今两人又有共同要对付的敌人，更是同气连枝、同仇敌忾。
往常贵妃对她倒也来者不拒。
可今天守门的小太监却说贵妃染了风寒，暂时不见客。
这当然是托词，平妃却被唬住。
只能干巴巴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见贵妃真见不了她，才失落回宫。
殿内，贵妃扶额：“她现在跑过来，打量我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吗？”
“佟格格刚入宫几天啊，我现在出手，岂不是太过瞩目？”
贵妃从钮祜禄氏带进宫的婢女劝解道：“平妃哪里晓得娘娘的苦心？娘娘不值得为此烦忧。”
贵妃简单应了声。
心里另一个想法却没有和婢女说。
她觉得平妃这大嘴巴憋不住事的性子早晚会妨碍到她。
有时机还是得把平妃甩包、不带她玩了……
主仆正说着话，永寿宫的内管领捧着檀木托盘进来。
那托盘上搁着一本册子。
是十二月敬事房的档案。
贵妃作为后宫如今的实际首领，虽无皇后之名，却渐渐能沾染皇后的部分权柄。
至少敬事房的档案以她的身份还是能调出的。
十二月康熙驾幸后宫十次，承乾宫四次。
其次是永寿宫两次。
另外惠荣德宜四妃各轮流一次。
看起来承乾宫的佟格格深沐皇恩。
可是……
贵妃涂着蔻丹的长指有节奏地敲击小案几。
承乾宫承宠四次，可这四次均未叫水。
分明是宠给外人看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完全没必要针对佟格格……
毕竟，佟格格也和她们是同病相怜。
想到这儿，贵妃吩咐身边婢女：“那批有问题的珠钗首饰让厄尔济先别送往承乾宫。”
她想再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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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汉武略输文采……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沁园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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