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玉盒破碎的刹那,金色字母扭曲如蛇,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进虚云眼睛里。
该死!虚云双目剧痛,他一手捂眼,另一只手掌灵力吞吐,低吼道:
“谁在搞鬼,滚出来。”
空荡的山洞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原本缩在洞口的小寒灵芝偷偷跑过来,试图从虚云怀里拽走同伴。
察觉到动静,虚云硬是盯着灼烧般的剧痛睁开双眸,透着一片金茫茫抓住小寒灵芝。
触之即死的小寒灵芝流下最后一滴冰凉的泪,落在虚云手上。痛苦昏迷过去之前,虚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我死了,会有人像小寒灵芝这样坚持寻我吗?
不会的。在乎他的人早已经死光了,就算他现在化作白骨,也不会有人想他念他寻他。
另一边丹云门,山门前,乌泱泱的弟子们齐齐看着竹瑶,等她回答乔寒的问题。
“我、我、我”竹瑶我了半天,略带心虚地道:“悬崖下太黑了,我不敢。”
就这?众弟子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们眼中勇敢善良的小师妹,就因为天黑,不给惨死的师弟收个尸。
不少人面露失望,就连五师叔都皱着眉头问:“你若怕黑,大半夜去后山干什么?”
竹瑶答不上来,向白微投去求助的目光。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白微替竹瑶解围:“先去看看情况,阿瑶你带路。”
“是,师尊。”
竹瑶感激地看了白微一眼,祭出法器,与白微一起飞向后山。
乔寒也跟了上去。
她倒不是关心虚云的死活,只是如果虚云采到了寒灵芝,趁着他没死透,她得赶紧拿回来炼丹。
三人都飞了,五师叔北岩想了想,点了七八个人登上他的飞行法器,也去了后山,打算有什么情况好搭把手。
剩下的几百名弟子傻呆呆地看天,黎明前的天空特别黑,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所以小师妹大半夜敲丧钟是耍他们玩呢?
在竹瑶的带领下,白微、乔寒和五师叔北岩一行人来到陷阱地。
一到地方,北岩忍不住赞了句:“虚云这弟子着实聪明,瞧瞧这地儿布置的,安静、阴湿、富含灵气,都是寒灵芝喜欢的,没准真能让他捉到寒灵芝。”
“捉到了。”此时,崖边的白微指着冰冻滑溜的断缝,肯定道:“他就是因为寒灵芝坠崖的。”
真是因为寒灵芝,竹瑶心里一松,故意嘟囔:“要不是大师姐,小师弟也不会坠崖。”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白微离她最近,自然听到了。
本就心有不喜,于是白微看向乔寒,神情虽没什么变化,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指责。
“你身为大师姐,就算想给底下的弟子们锻炼的机会,也该有个度。”
面对白微的责问,乔寒好整以暇地反问:“那么师尊的偏心有个度吗?”
“你什么意思?”白微恼怒。
顶着汹涌的恶意,乔寒不卑不亢地道:
“小师妹一个普通弟子,大半夜敲丧钟,让整个门派陪着折腾,这不叫没有度。”
“她无缘无故跟踪小师弟,口口声声说小师弟死得好惨,却连尸体都没有收,这不叫没有度。”
“现在小师弟生死未卜,她不急着寻人,却一直把矛头对准我这个大师姐,三番两次挑拨,这不叫没有度。”
乔寒看着白微,在后者躲闪的目光中,不喜不悲地问:“是不是在师尊的心里,小师妹做什么都是有度,而我这个大师姐做什么都是没有度?”
被说中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心思,白微一时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
冷风嗖嗖,场面陷入僵硬。
识海里,小白忽然“咦”了一声,对乔寒说:“附近有股特别浓的恶意,不是眼前这些人,是小疯子的。”
乔寒知道小白口中的“小疯子”是指虚云,恶意就在附近,说明他人就在附近,指不定就在崖底骂她呢。
骂不骂的乔寒不在乎,但虚云手里有她要的寒灵芝,只有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就要失效了。
乔寒跟五师叔商量到悬崖底下去找人。
眼睁睁地看着乔寒摆着大师姐的威风,白微也不阻止,竹瑶哪里忍得住。
“这么黑,悬崖下那么危险,难道大师姐一点也不顾忌普通弟子的性命吗?”然后,竹瑶一脸悲壮地道:“我已经炼气中后期了,比他们修为高,要去也是我去!”
对竹瑶的圣母言辞,其他人或许感激,但乔寒只觉得有病。
不顾白微在场,她冷着脸教训道:“你耳聋吗?我让师弟们三人一组,我和五师叔在附近照应,不比你一个人有用?”
“做什么事没危险?但人多力量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添乱的?”
“要么闭上嘴找人,要么老老实实回去,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师妹。”
被乔寒的冷言冷语镇住,竹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见状,白微欲开口。
乔寒抢先道:“我知道师尊你想说什么,又觉得我这个大师姐德不配位了吧。”
白微面露尴尬,很想说不是,但乔寒并没有给他机会。
“既然这样,我当着大家的面发个誓。若寻不着小师弟,大师姐之位我立马让给小师妹,自罚去水牢给小师弟赎罪。”
在场除了乔寒,没人知道虚云这会儿活得好好的,大家一听誓言,纷纷倒吸冷气。
大师姐平时多冷漠的一个人啊,这下又是让位又是自罚,这是为什么啊?气狠了吗?
也是,师尊这心偏的,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看着乔寒一如既往平静的脸色,众人又觉得她似乎没有生气,一时间竟没人能摸清她的想法。
其实乔寒想得十分简单,她只想让竹瑶闭嘴,所有人赶紧找人,她好拿回寒灵芝。
见众人都不说话,乔寒道:“可以去找人了吗?师尊。”
被乔寒一声“师尊”叫得脸都快绿了,白微不愿别人说他偏心,又不愿听凭乔寒指挥,他咬牙道:
“好。若虚云有事,你就信守誓言,让出丹云门大师姐之位。若他没事,”白微看了眼泪汪汪的竹瑶,狠狠心说:“若虚云没事,阿瑶几番冒犯你,罚去水牢思过一个月。”
说完,不等任何人说话,白微疲倦地挥手:“都去找人。”
众弟子都不敢吱声,就连北岩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和乔寒一起带着人到悬崖底下去搜寻。
悬崖顶上只剩竹瑶和白微,竹瑶拉拉白微的衣袖,后者毫不留情地甩开,丢下一句“你就留在这里”便祭出法器,飞下悬崖。
空荡荡,漆黑冰冷的悬崖边,竹瑶瘫坐在地,呜呜哭泣。此时此刻,她心里唯一的想法是:小师弟千万别活着。
若是丹云门的弟子们知道竹瑶的想法,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他们的小师妹纯真善良。
就在众人努力找人的时候,他们的寻找目标人物也没闲着。
金字入眸,虚云痛晕过去,不到片刻便又痛醒过来。痛点集中在眼睛上,他干脆伸出手指,打算挖掉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时,安静的山洞响起一道沧桑的声音:“老夫自以为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怪人,没想到今日遇见了你这个更奇怪的家伙,毁了老夫一缕神识栖身的玉盒不算,还要生挖自己的眼睛,你可真是个疯子。”
听声辨位,虚云朝着声音的方向就是一掌,硬生生把玉盒所在的大石块劈成碎渣。
“什么妖魔鬼怪,有本事滚出来打一场,要不你死要不我亡。”
面对虚云的威胁,沧桑的声音不但不生气,反而赞赏地道:“就是这股狠劲儿,想当年老夫以一人之力挑战五大门派,连天禅寺那帮秃驴都被我打自闭躲了起来,凭得就是一股狠劲儿!”
“疯子,你记好了,我名无归”
“我看你是乌龟”虚云骂道:“缩头乌龟!”
沧桑的声音一呛,气道:“你骂我干啥,又不是我让你掉下来的。”
他这儿正要传功法呢,这疯子能不能感恩一点。
可他的期待注定落空,虚云听了他的话,想起自己坠崖的原因,又想起了乔寒对他忽冷忽热,特别不爽。
那个觊.觎他的女人知道他出事后,会不会想一想他?大约是不会的,她冷心冷肺,捅他九剑还下药,从他身边路过眼都不眨。
就算他死了,她也不会想他的。
心里莫名堵得慌,虚云干脆提起手掌,一掌一掌拍向山洞。
“你干嘛?”无归的神识疑惑。
虚云没理他,他要把这山洞打塌了,给自己当坟冢。
尽管不明白他的举动,无归的神识却不愿白白被埋了,连忙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原来他在虚云眼里种下的金字是一套秘籍,名曰归化金书,可将含有灵力的外物化为纯粹的灵力,以供修炼。
“......包括你体内的奇怪毒素,只要运此功法,皆可徐徐化之,转为灵力。”
听到这里,虚云停下毁山洞的动作,问道:“真得?”
“你若不信,现在便可运起法诀一试。”
半信半疑,虚云盘腿而坐,闭目凝思。金色自他眼角处蔓延开来,咋一看去,若一双蝶翼。
眸生金碟翅,玉肤琼鼻,坐姿如松,安静的虚云看上去犹若仙人。
无归的神识不由得呆了一呆,回过神心中默道罪过罪过。这个疯子着实长了一副好相貌,若不然这副脾气,怕是早叫人打死了。
然后他发现,虚云不光有好相貌,天资也不凡,因为不到半柱香时间,他便吸收了金字法诀。
虚云张开眼睛,眸光清明,金色光芒渐渐隐入肌肤。
如无归的神识所说,当他试着化解媚毒的时候,居然真得撬了一些毒化为灵气,也不像以前那么痒痛难忍。
看在归化金书的份上,虚云没有拍散无归的神识,留它自己消亡。
无归的神识骂骂咧咧“你个没良心的疯子”,虚云充耳不闻,迈步离开山洞。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有丹云弟子找到了山洞,无归的神识一边消散一边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们,秘籍被人取走了,让丹云弟子懊恼不已。
离开山洞后,虚云怀揣寒灵芝,几步跳到崖底。
刚站稳,他忽然听到人声,习惯性地躲到附近的石头后。
“你说大师姐为什么发誓,不找到小师弟她就让位?”
“因为师尊偏心,她生气呗。”
“我觉得不是,大师姐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谁生气没表情的。”
“那你说为什么?”
“我觉得吧,大师姐是因为小师弟失踪太自责了,你没听她说要是找不回师弟,她就去水牢赎罪。”
“你的意思是大师姐她对小师弟”
“嘘,这话可不能瞎说。”
边聊八卦边找人的丹云弟子渐渐走远,岩石后的虚云捏紧拳头,一拳打在两人高的大石头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他就知道,乔寒对他没安好心!为了找到他,无所不用其极。
明明很生气,虚云的嘴角却奇怪地翘起一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