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两相欢能能知真相

只见?男人半靠在墙上,眼里目无光彩,颓丧至极。

这还是徐漫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平日里的他,不管是对待工作还是生活,总是积极的,向上的。

即便是遇见?不顺心的事,就像上次去他爸妈家拿木板子的那一场,他也?只是有些叹息。

可是如今这灰败至极的样子,徐漫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况且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才上个厕所的功夫,这年代也?没个电话啥的,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宝宝,爸爸不舒服,你去亲亲爸爸,给爸爸一点?能量好不好?”

小麦点?点?头?,徐漫把她抱过?去,“爸爸别哭,我都不哭!”说完朝她爸爸咧嘴笑了。

虽然刚哭过?的小哭包,眼皮还有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此刻咧嘴笑也?说不上多软萌可爱,可就像是雨后初霁的小太阳一样,让人想忽略都难。

能能总算跟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爸爸也?没哭,爸爸有你呢,不会哭的!”

说着?紧紧抱着?小麦,或许他该庆幸,上天眷顾他的,没有让他在孩子失去后空余恨。

再看看眼前的妻子,真?是万千思?绪,此刻除了抱住她,他想不到?其他表达方式,心中杂乱,好像只有看见?她们?,才觉心安。

徐漫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就被熊抱,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们?明明拥抱在一起,可是没有一丝关?于男女之情的遐想,她只能感觉到?对方隐隐的不安和心痛。

不自主的,她伸出手,像往常对几个孩子一样,轻轻拍拍他的背,嘴里轻哄着?。

过?了好一会儿,脆弱中的男人缓了过?来,强作无事地抱着?孩子拿着?书?,让她往供销社去,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但实际上时间尚早,最主要的是供销社可选择的东西也?不多,布料虽然比较多,但种类颜色并不多。

徐漫挑了几块布料舒适的做内衬,外面?则往黑和厚的选,防脏防风,不二选择。

中间她也?时有偷摸望两眼能能,发现对方看上去并无异样,反而是自己几次偷窥被他发现。

买布,又买了两块肥皂,之前没有这些东西,她洗衣服只能跟着?用草木灰和皂角,实在不是什么好用的东西,反正她是不习惯。

现在既然来了,也?就把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她想了想,还是忍痛,把最后剩下的一点?副食品卷,又买了一罐麦乳精,一包大白?兔和几块红糖。

这年代的红糖还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食用需要自己慢慢敲碎,每次再放上一小快。

大白?兔是炼乳的,买不了牛奶给孩子喝,每天吃点?大白?兔也?是好的,只不过?糖吃多了毕竟损害牙齿,所以徐漫现在每天给他们?冲一杯麦乳精,吃一块奶糖。

等有机会了,再看看能不能弄点?奶粉回来。

在此之前,她只能尽量做到?均衡,不过?那天买豆子的事情,倒是让她想弄点?豆浆。

这年代黄豆绿豆比大米还便宜,实在没理由?不好好利用起来。

不过?现实的问题是,她没有弄豆浆的工具,或许这个能能可以搞定,但是现在村里都还没有通电,所以她只能将这个想法暂且搁置。

她现在一个月就两尺布票和一斤副食品票,一罐麦乳精三个孩子一个月差不多吃完,如果后继没有其他收入的话,估计就只能吃大白?兔了。

这些东西弄完了,能能把不好拿的东西都放在了自行车前框里,徐漫抱着?比较好拿的坐在后面?,一家三口一路回了家。

徐漫之前考虑到?出门的情况,就用塑料口袋给自己胡乱拾掇了个包,反正这年代背这种塑料袋的人不在少数,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

因为没在城里吃饭,他们?回来的还算早,能能去大队长家接孩子,徐漫放下包就出来做晚饭,只是等饭熟去叫人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这包明显被人翻过?。

徐漫立马就锁定了两位目标嫌疑人,“解释解释?”

两孩子没想到?被他们?妈发现,其实这也?算是很平常的事,缺衣少食的年代,孩子们?见?点?吃的都会眼馋。

所以一见?大人的包就会想翻一翻,看远归的人们?带来了什么好吃的,当然自己拆开吃是不敢的,但这不妨碍他们?看见?好吃的,然后因为即将到?来的美味而欣喜。

虽然这背后情有可原,但徐漫并不想他们?养成这样的习惯。

“妈妈,我们?就看看,没有碰里面?的东西。”二狗解释。

徐漫当然知道他们?没碰,但为什么不能翻包这个问题,徐漫又想不到?一个好的解释方法。

“孩子,妈妈问你们?,如果你们?有个小盒子,里面?放着?自己的零花钱和小秘密,别人偷偷看了,没有拿你们?的零花钱,也?没有弄坏你们?的小秘密,你们?生不生气?”

“生气!”

“那你们?说,你们?翻了妈妈的东西,妈妈该不该生气?”

“妈妈我们?知道错了!”二狗子认错最积极。

“不会了!”大熊也?跟着?说。

“可是妈妈,什么是零花钱?我们?没有啊!”二狗咬着?手指,一脸困惑。

徐漫头?疼,也?不管他们?真?知道错了还是假的,这个习惯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到?底,还是要先谈经?济基础,才能讲上层建筑。

物质条件好了,许多不得已的习惯,自然也?就慢慢能改变了。

她就只是让二狗不要咬手指,上面?很多细菌,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吃了饭,给几个孩子收拾睡觉,她准备去洗洗睡,却被能能堵在门外。

“漫漫,我们?谈谈!”

徐漫也?好奇他今天到?底怎么了,点?点?头?没拒绝。

两人谈话的地点?,还有那么一丝丝浪漫,秋月高悬,想初来时他们?月下并行,她小心翼翼安慰他,场景犹在眼前。

不想如今已过?半月,月儿都由?弯转圆。

院子里有两棵大树,徐漫初见?时就很喜欢,装洗澡间外面?时,就跟他说有木材边角料可以用来做个秋千。

此刻徐漫就坐在秋千上,听?到?他问:“漫漫,小麦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对吧!”

“啊!这个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能能瞳孔一缩,正震惊于她的轻描淡写,就又听?她说到?。

“她这种状态呢,跟少年时的遭遇有关?,以前我们?都不在她身边,所以才变得越来越封闭,就像为了自我保护,把自己关?在壳子里。但是现在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她其实整个人很开朗的,至于反应稍微迟钝点?,这更不是事,很多伟大科学家一样是几岁时日常外在表现不如常人,但人家其实聪明着?呢!”

“你是说,小麦以前有点?自我封闭?”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能能吃惊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可叹作为孩子父亲,他以前竟浑然不觉,刚才还差点?冤枉了孩子母亲。

“应该是有一点?的……不是,听?你这语气,你要跟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嗯”能能挠挠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漫漫,你知道我妈她……想……”话语仿佛就在口中,转了几圈却出不来。

“我知道!”徐漫大概理解了他今天的反常,应该是遇见?什么人,知道了这件事。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人们?能拥有丰富同理心的前提,是相似或相同的感情经?历。

但此刻见?到?能能这个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她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所以他才会明明从小不曾感受到?多少亲情母爱,却寄工资养着?全家,发现母亲对孙子也?偏心后,还是选择拿部分?钱赡养老人。

但小麦这件事,应该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仿佛是把他所有试图粉饰的安宁和乐的画面?,都抽丝剥茧般一一盘剥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你还有我们?!”徐漫想握握他的肩,发现难度有些大,改成捏捏他的手臂以视安慰。

她少时的那些温情渴望,早在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中变得冷硬如铁。

可那种感觉,她却仍然记忆犹新。

徐漫抱住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的头?,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可以给他一点?支持的。

也?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直到?后来,带着?秋凉的雨滴一颗颗洒落在背,能能才惊起,催着?徐漫进屋洗澡。

等她出来,发现桌上放了碗姜汤,而在看灶边的人,一双大长腿在一方小凳上,显示出无处安放的逼仄。

凳上的人抬头?看她,眼神温热,笑容里如火树银花,看得徐漫一个愣神。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徐漫赶紧低头?喝汤,冷静一下。

只是她还来不及冷静,背后就有个温热的身躯靠了过?来,能能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在她头?顶磨蹭。

徐漫:“那啥……你也?去洗澡吧,不然一会儿受凉感冒了。”

能能这才拉开些距离,“冰到?你了?”他前面?衣服也?没怎么湿呀!

“呵呵”徐漫趁机挣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等能能再次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小媳妇已经?在她的老地方睡下了,不过?显然在装睡,睫毛扑棱扑棱的。

能能难得露出点?笑意,不过?到?底没有揭穿她。

徐漫见?人睡下,平静下来,才想起来她们?都忽视了一件事,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