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伊生情能能诉往事

他从小就和这个弟弟感情一般,小时候是那点若有若无的羡慕和嫉妒,很多情况下也是因为这个弟弟的主动挑衅。

而长大了,更多是兄长对弟弟的一种失望,好吃懒做不说,贪小便宜爱推卸责任,还常常把别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从前因为他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很多事情上懒得计较,可如今他当着他这个大哥的面就这么编排自己的大嫂,一点也不像个男人所为,平日里他不在,还不知道怎么对她们母子几个呢,他想。

那他也没必要客气:“你觉得我的行为自私我不与爸妈住在一起,每个月上交一半工资,没有花费爸妈一分一毫,你一个月上交多少别跟我说工分全算在家里,爸妈现在加起来的工分每天没有十八也有十五,完全够他们二老吃的。”

他爸也是行军打仗过来的,现在依旧体格强健,每天拿最高工分完全没问题。

“相反,你们夫妻每天拿的工分,能有十六就不错了,不说还要养有粮和有肉,所以到底是谁补贴谁,我想你心里清楚。”

听他说到有粮和有肉,刚才沉默着说的宋谷雨就不依了:“他大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有粮和有肉怎么了?他们难道不是老能家的孙子?他爷爷奶奶养着……补贴一点又怎么了?”

“是吗?那高粱和大豆,大熊二狗和小麦不是都是老能家的孩子,补贴给你家多少,是不是该一视同仁,也补贴给其他孩子”

徐漫实在看不惯宋谷雨那副别人给她什么东西都是理所应当的嘴脸,插了嘴。

宋谷雨不服了:“高粱和大豆是女娃子,那能一样吗?大熊和二狗他们……”

她本来想说,大熊二狗能和他们家有粮有肉一样嘛!但想想这样说出来,肯定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毕竟从血缘上来说,还真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亲孙子,王凤仙偏心可以,但她宣之于口却是另一回事。

她赶紧找补道:“大熊二狗,他们不是有大伯这个爸爸吗?大哥工资那么高,又不是养不活他们,我们生活苦啊,这才偶尔需要爸妈补贴一点,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呀,再说这点补贴,对你们来说又不算什么,那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徐漫要被她这番说词气笑了,都0202年了,怎么还实行“我弱我有理,你强你活该”这套强盗逻辑,哦不,她忘了,现在不是0202。

不过她倒是真稀奇,不是说只给王凤仙她们十块了嘛,这一半工资是怎么回事。

徐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能能似有所感,转头给她一个表情,她也没看懂是啥意思。

但落在王凤仙眼里,却成了那狐狸精暗中给自己儿子使眼色,看她那个娇娇弱弱的样子,使得一身好手段,尽会迷惑男人,简直和当初那贱女人一模一样。

她正准备骂儿子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就听见大儿子的声音:“妈,这些事情和漫漫无关,我们现在分家了,还有三个孩子要养,里里外外花费不少,我现在一个月工资又少了这么多,十块钱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多的了,再多我们一家也只能饿肚子了!”

“呵!你们一家一个月要吃十块你骗鬼呢?还不是被这个女人给教唆的,我看呀,你们能家的爷们都一个样!”

这话一出,现场更沉默了,能军翔依旧拿着他的大烟筒,除了猛得往地上磕一磕,再无反应,那些话就全当没有听见。

“再说你也不看看你媳妇那样,哪是个过日子的,一天天净想着不上工,当城里小姐,就让你一个人养她娘四个,还整天想着吃这样吃那样。你看看她之前躺在家里四天,嚯嚯了我多少鸡蛋和油面!也是我脾气好,为人大方,不跟她计较。但是现在呢,她回报我的是什么,这么对付我。我跟着你舅舅千辛万苦拿回来的一点木料瓦片,也被她一一算计了过去,之前还偷我的东西,铁柱你这媳妇不是人呀!我劝你休了她你还不听,凭你这条件要找个媳妇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你怎么就那么倔呢?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啊。人家都说‘养儿不忘父母恩’,你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呀。”

能能听她又提要离婚时,心里突然就很不爽,语气也算不得多好。

“妈?木板和瓦片是当初分家时明确了的,我们分家没有要这边的新房子,老屋那边多年失修漏雨,拿几块木板瓦片也算分的合情合理。至于您说的,钱的问题,您觉得我们一家五口一个月十块钱算多的,那十块钱自然就足够您二老花用了。更何况现在就算没有这十块钱,您和我爹身强体健的,还没到需要养老的年纪。”

“看看,看看这个遭瘟的,被迷了心窍啊!什么叫你们没有新房子?就要给你们木板和瓦片,那老房子好好的,怎么就不能住了这新房子不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呀,我把你养那么大,送你上学,找到现在的工作,哪样离得开我,我欠了你们的呀!”

“那您非要这么说的话,咱们也可以好好算算,娘,我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从上初中开始,就在自己在外面打工挣学费,高中更是,而且每月还省下钱寄回来。哪怕是小学自己也抓知了猴去买,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您觉得我可以上工了,让我退学,不给我交学费,被老师拉在升旗台上站着,盘问我们,还天天留下来,回家黑了您还骂我上学浪费时间,连看弟弟都做不到,让三弟一个人回来。那以后学费都是我抓知了猴买给隔壁三爷爷换的吧!”

那时候他不知道,也是在三爷爷去世后,才知道他的知了猴根本换不了那么多钱,是三爷爷见他实在可怜,暗暗资助他上学。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更别说这些一直藏在他心里,以前不碰觉得憋屈,碰了觉得难受,如今说出来,反而好了很多,他索性说开了去。

“要真的一笔笔算清楚的话,这些年来我寄回家里的钱也足够了。至于房子的问题,您觉得不该给我?我也可以不要,只不过属于我的宅基地部分,我拿回来总是没问题的吧!今天也趁此机会把该算的账都算清楚了,以后也免得再迷糊,您总觉得我欠了您的。”

这些话他很早就想说了,他妈还不仅是常常把他是个讨债的挂在嘴边,她心里确实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他很小就极为敏感,小学开始自力更生。虽然读书这么多年,但很多花费其实都是自己挣下来的。

他也还记得那次,隔壁村有个地方要修小庙,因为庙宇修在山顶,砖石需要人工运上去。给人运砖一分钱一块,他那时才11岁,每次只能拿两块,运了一天拿到一毛二。回来就被他妈一下拿去了,还骂他上学,不赶紧回来,是想把家里的活让她一个人做。

而第二天,他就看见能强拿着那一分钱买的冰棍,跟他炫耀说是昨晚妈给他的。

有些东西他以为长大了不会在意,但是想起来,是没那么在意了,心却更冷了。

所以他今天说这些话,也有大家从此泾渭分明的意味。

当然,王凤仙也听出来了,知道自己这是把他逼得太紧了。

现在也不是大家撕破脸的时候,虽然没有了四十块,她心在滴血,但是十块也是钱,比起很多人家来说,也是很好的。